大飛萬般不情願的蹭過去,把刀抱在懷裡,披了棉襖,跟着他出去了,邊走還邊嘀咕,“這大晚上了,誰會來啊,作坊都停了,要真有人來,你家那兩個暗衛能不吱一聲嗎?你可真是的,深更半夜,打擾我睡覺,我剛纔正做夢呢,夢到娶了個漂亮媳婦,剛要洞房,就被你叫醒……”
“你能不能閉上嘴,廢話那麼多,”何安忍無可忍的回頭瞪他。
再將油燈舉到一邊,高聲朝着外面喊,“外面是誰?”沒人敲門,他就是隨口喊的。身後有大飛,還好,不是很怕。
本以爲會沒人應聲,他是這麼想的,大飛也是這麼想的,他還在打呵欠呢!知道沒吃的,能不瞌睡嗎?媳婦也抱了一半,不曉得這會再睡過去,媳婦還在不在。
“是我!”這一聲有夠低沉的,有夠沙啞的。也沒自報姓名,就短短的兩個字,大晚上的,聽起來有夠嚇人。
何安手一抖,油燈差點掉地上了。
大飛呵欠打到一半,猛的驚醒了,攥緊了劍,大喝一聲,“來者是何人?快快報上名來,否則等爺出去,你的腦袋就得搬家!”
何安見這傢伙總算像個護衛的樣了,不再是隻會吃,只會睡的豬了,總算放下心來。
木香趴在赫連晟懷裡,笑的肩膀顫個不停。
是她鼓動老六,說的那兩個字,一方面呢,是想看看裡面的兩人警覺性如何,另一方面,純粹是爲了逗弄他們。
最終還是何安機靈,因爲他看見黑寶不叫喚了,只是扒門,似乎想把門打開。
不僅如此,黑寶還嗚嗚的叫喚,這個聲,分明是看見家人才會有的。
“噯,把劍收起來,去開門吧,”何安拐了下大飛,讓他去開門。
“幹啥要開門,就說了兩個字,你就知道他們是誰啦?”大飛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
“開門!”
門外的人,又說了兩個字,這回的聲音比剛纔的還要低沉,隱約的還夾雜着一絲怒氣。
“來者何人?”大飛已經準備要抽劍了。
何安猛的擡腳揣他的屁股,“趕快去開啦,是你主子跟我主子,還傻愣着幹啥!”
大飛屁股被踹疼了,抽出一半的劍,又掉回劍鞘裡了。
“開就開,你踹我幹啥?真是的,爺是不想跟你計較,爺可不是怕你,真是的,總是踹爺,都踹上癮了,”大飛嘟嘟囔囔的,一邊揉着屁股,一邊去開門。
黑寶見他來了,興高采烈的從門邊退開,圍着他腿轉。
拉開門栓,外面黑洞洞的,大飛睜大眼睛,眨了幾下眼地,纔算看清楚。
我草,好多人哪!
吳青將火把在大飛眼前晃了晃,調侃道:“怎麼,才走了兩日,就不認得了?”
認出來人,大飛呵呵笑,退到一邊,讓他們進來,“哪能不認得,就是沒想到你們這麼快就回來了,我還以爲你們得明天才能回來呢!”
赫連晟拉着木香先走進來,木香中走過大飛身邊時,笑個不停,“大飛,我走的這兩日,何安是不是經常欺負你啊?”
何安早瞧見他們,特別是瞧見他家爺,熱淚盈眶,恨不得抱他大腿,痛哭一番,“主子,你可算回來了。”
木香見不得他哭哭啼啼的樣,“噯,小安子,你說這話,好像我虐待你似的,你倒是說說看,這些日子我對你不好嗎?或者問問大飛,這些日子我對你們不好嗎?”
大飛見到他們回來,倒是沒啥感覺,正想着要不要回去夢媳婦呢!
忽然聽見木香提到自己,立馬打起十二分精神,又是搖頭,又是擺手,“沒有沒有,絕對沒有,在這裡好吃好喝的過着,哪能不好呢,要覺得不好,那也是他想的,可不是我想的,跟我可沒啥關係。”
天地可鑑,他說的話真的不能再真了。
這兩日的飯菜,都是何安做的。倒也不是說有多難吃,勉勉強強吧!
可是對於被木香的廚藝養刁的人來說,吃何安做的飯,簡單就是虐待自己的胃啊!
天知道,他有多想念木香燒的,又香又麻又辣,又下飯的菜。何安做菜太淡了,他這兩日嘴裡都能淡出個鳥來。
所以啊!現在他得把木香哄好了,可千萬不能得罪了。
木香滿意的笑了,“小安子,聽見沒有,連大飛都不覺着委屈,你又委屈個啥?”
何安癟癟嘴,不吭聲了。多說多錯,少說少錯。
大飛那個吃貨,只要有吃的,叫他幹啥都行。一頓飯能吃他三個,在木香家吃的又好,他能不樂意嗎?
“行了,都回去睡吧,明天就除夕了,一大早還有很多事呢,吳青,你們幾個去舊屋睡,”赫連晟眼見都已半夜了,也瞧出木香眼底的疲憊,心疼壞了。
老七跟老六拒絕了,“主子,我們是暗衛,還是去山上,跟他們會合了,主子,屬下告退!”
赫連晟點頭,“也好,去吧!”
老六跟老七轉身走了,嚴忠沒有走,跟吳青他們一起去睡舊屋了。
一下子又多了兩個人,五個大男人睡一個坑,是夠擠的。
何安去廚房燒了些熱水,給主子跟木香洗洗。
都這麼晚了,木香自然是不想吵醒木朗跟彩雲,只能隨了赫連晟的願,跟他一起睡對面的屋子。
睡覺之前,她本想去看看木朗他們睡的好不好,有沒有踢被子的,可是門沒有推開,從裡面插上了。
“別進去了,你進去再把他們吵醒,大半夜的,再嚇着他們,”赫連晟洗漱過後,走進堂屋,把她拉進南屋去了。
回到自己家,看着什麼都覺着是好的,就連被子也格外親切。
木香把燈擱在桌子上,便去鋪牀。
之前被子裡收起來,在牀頭櫃着擱着。好在她經常曬被子,所以即使是冬天,被子也沒有潮氣。
赫連晟見她又想拖兩牀被子出來,忍不住說道:“鋪一牀吧,今晚沒有燒炕,你一個人捂不熱。”
“誰說我捂不熱,這些都是新棉被,很容易就能捂熱的,”木香臉蛋一紅,好在屋裡光線昏暗,沒有教他瞧見。
可惡的男人,每回想跟她睡一個被窩,都得用這個理由。
不對,是藉口!
赤果果的藉口!
赫連晟脫掉外衣,上前把多餘出來,讓他看着礙眼的被子,又塞回櫃子裡,霸道的宣佈,“我說捂不熱就是捂不熱,你體寒,肯定捂不熱的,別跟我爭辯了,快些脫衣服睡覺。”
木香窘了,這還帶命令的嗎?
“香兒在想什麼?是不是想着爲夫今晚會不會跟你洞房?”赫連晟忽然欺身而近。
突然的靠近,讓木香臉紅的更厲害,心跳的也更快了。
木香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艱難的吞了下口水,“我沒有胡想,是你胡想了纔對。”
“哦?香兒沒有胡想的話,臉紅什麼?嗯,呼吸好像也快了,”他忽然將手放在她胸前,好似在探測她的呼吸。可這姿勢怎麼看,怎麼曖昧。
木香拍掉他的手,嗔怒道:“還鬧什麼,也不看看多晚了,趕緊睡覺。”
她認了,一個被窩就一個被窩,衣服穿好就可以了。
再說,她相信赫連晟現在不會真的跟她洞房。木香又想起他說的,初二回京城的話。想來,這一次回去,他倆要正式成婚了。
婚書也有了,後面最重要的,怕是要讓她的名字入族譜。
脫了衣服,被窩裡的確很冷,又在外面吹了很久的寒風,木香的身子冷的很。
特別是手和腳,冷的跟冰渣子似的。
赫連晟今晚睡覺,也不知怎麼想的,只穿了褻褲,上面脫個精光。
赤果着胸膛躺下,再一把將木香的拉過來,讓她的頭依着他。木香的一雙小手,就擱在他胸口取暖。
至於腳,也被他夾着。
男的體溫即使是深冬的夜裡,依舊跟個暖爐似的。
“睡吧,”赫連晟輕輕在她額上親吻了下,溫熱的呼吸灑在她額間的肌膚上,癢癢的,帶着絲醉人的迷離。
木香嘴角綻放一朵璀璨的笑容,閉上眼,聽着他的心跳,感受着掌下溫熱的肌膚,漸漸進了夢鄉。
大年三十這一天,玉河村裡格外的熱鬧。
村民們出門,全都喜氣洋洋的,人人都換上了新衣。還有那些趕着最後一趟早集,去鎮上買對聯,買糖果的。
木香從睡夢中醒來時,外面天已大亮,被窩裡就她一個人,赫連晟不在。但是院裡卻很熱鬧,她推開窗子看。
就見着木朗跟劉二蛋在院子裡打鬧,彩雲踢着毽子,看樣子,他倆很早就起來了。
見她醒了,三人都圍到窗子邊。
彩雲搶先說道:“姐,我還以爲你們的要到今兒才能回來呢,沒想到今兒一早就看見吳青大哥在院子裡挑水,嚇我一大跳,再一轉身,又看見姐夫從屋裡出來,我們本來是要進去看你的,可姐夫說讓你多睡會,我們只能在院子裡等了。”
彩雲一口氣說了一大段,直到劉二蛋把她推開,才閉上嘴。
劉二蛋急切的問:“木香姐,你到底去哪了,我問何安,何安都不說,還連夜就走了,我早上來作坊沒看見你,也沒看見吳大哥,還以爲出啥事了呢,你不在的時候,我娘還問過你呢!把老村長都驚動了。”
木香微笑着給他們大致解釋了下,“是赫連他有事,我過去看看,沒什麼大事,就提早回來過年了,你們工錢都拿到了嗎?”
“發了,一個都不少,全都按着您說的,每人還加了二十文的紅包呢!”何安站在院子裡,撿起地上的雞毛毽子,學着彩雲的樣,踢毽子玩。
劉二蛋也道:“是呢,我娘本來還悶悶不樂,可是見我拿了銀子回來,倒也不生氣了,昨兒我去鎮上給他們一人買了雙鞋,豬肉也買了些,有慶殺豬了,他家豬喂的肥,精肉好厚的。”
木朗本來也有好些話要問要說的,可當聽到劉二蛋提起殺豬,趕緊對大姐道:“殺豬好多人,那豬叫的好可怕,殺豬的人用刀子,就從脖子這裡,一刀捅下去,那血嘩嘩的就串了出來。”
木朗邊說邊比劃,表情生動,情緒也激動。
木香忽然想起了,“噯,那他家殺豬,咱家有沒有買些鮮豬肉?”
何安又插嘴了,指着廊檐下的半扇豬肉,道:“當然買了,你都不在,我總得操心着過年的事,就是不知道你想要啥樣的,乾脆買了半扇,大骨排骨後座肉五花肉,都有了,你自個兒看着弄吧!”
彩雲笑着道:“他們家的豬肉有一半都是咱們買了,昨兒傍晚,王喜大哥還送了兩條新鮮的草魚,說是留給咱們過年燒年夜飯吃,他們家今年也買了三斤五花肉,哦對了,大梅送了咱們家一隻鴨,沒宰,就擱在雞籠裡呢!
當家的回來了,他們自然得趕緊報備了。
木香點點頭,“好,鴨子跟魚晚上都燒了,那早飯做了沒有?赫連呢?”
彩雲搖頭,“今兒只吃兩頓飯,年夜飯不能吃的太晚,那樣不吉利,早飯跟晌午飯都在一塊的,要吃米粥,大米我泡上了,姐,你會燒嗎?”
“姐夫在找筆墨,說要自己寫對聯,”木朗搶着說。他會不搶,話都該給二姐說完了。
木香聽他們一樁一樁,說的熱鬧,頓時也來了勁,“米粥嘛,我咋能不會燒呢,我現在就起來了,何安,你在院裡擺張桌子,讓大飛把那半扇豬肉收拾了,那樣掛着,肉太厚,是會壞掉的。”
“彩雲,你去燒些熱水,等下有好多東西要洗呢,二蛋,今兒你家應該也很忙,快回去吧,我這裡打下手的人多着呢,等吃過晚飯,你再過來拜年吧!”
木香一邊起牀穿衣,一邊吩咐他們幾個人。
“噯,那我先回去了,”劉二蛋笑着點頭,他一大早的過來,就是怕木香他們沒有回來,彩雲一個人收拾不好,現在木香回來了,他當然得回去。
臨走時,他對木朗說,待會要是想找人玩,可以去他家門口喊一聲。
木香迅速從炕上爬起來,回自己的屋,換了件輕便小巧的桃色小夾襖,下面是條藍色短棉裙,裡面配上一條同色的長褲。
腳下的棉鞋,是買的,很秀氣的樣式,上面還繡着幾朵小花,很看好。
因爲今兒有很多事要忙,特別是廚房裡的活,多的要命。
爲了不讓頭髮被油污弄髒,她找來做桃色小夾襖剩下的布料,裹在頭上,紮成了布巾的樣式。
別緻的髮式,清新脫俗的穿着。讓拎着墨硯剛進門的赫連晟,看的眼都直了。
他家的小娘子,真是塊寶啊!
他每多看一次,都能發現不一樣的她和不一樣的風情。
木香含羞帶笑的瞪他一眼,“看什麼看,還不趕緊寫對聯,不光門要貼窗戶頭上也得貼才行,我之前買了些窗花,等你貼的時候,一併都貼上去。”
木香走到堂屋門口,轉眼瞄見雞籠,又對他道:“還有雞籠,記得要貼上六畜興旺,糧倉上也得貼上五穀豐登,廚房的門更得貼,就寫烹煮三鮮美,調和五味羹,不能改,人,就寫這個。”
她回身看去時,這才發現赫連公子今日的着裝不一樣了呢!
嗯……怎麼說呢,少了大氣跟霸氣。不是他平日裡裡穿的蟒袍,也不是他喜歡的玄色。
而是一襲青色的長衣,腰上繫着黑色繡金色的腰帶。
長衣是很普通的樣式,可是穿在他身上,竟有幾分優雅貴公子的氣質,就是少了把摺扇,否則這翩然的氣質,不知要迷倒多少少女的芳心呢!
此刻,他站在那裡,對着她微微一笑,眸中光彩瀲灩。
木香在迷惑之後,就有些不高興了,“你,幹嘛穿成這樣?”不只是女人招蜂引蝶,男人也一樣可以。
以前這個男怎麼穿,她不管,現在嘛,不管可不行。
赫連晟被她問住了,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服,仍是一臉的茫然,他沒覺着有哪個地方不對啊!
“我就是想換件輕便的衣服,怎麼,不可以嗎?”
木香啞然,原來是跟她想到一塊去了,“呃,可以,當然可以,快寫對聯去吧,我還要去熬米粥呢!”
說完話,木香趕忙頂着張紅臉,去了廚房。
赫連晟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拿了紅紙鋪在堂屋桌上。
吳青走進來,“主子,我來裁剪。”
木香買回來的紅紙是不分大小的,都是整張整張的紅紙,要想寫對聯,就得裁開了寫。
大門跟窗戶頭上的對聯,尺寸都不一樣。裡屋門頭上,還得貼幾個幅字,這些都需要裁剪的。
他倆在堂屋弄對聯,木香跟彩雲就在廚房裡忙活。
大飛閒着沒活幹,索性帶木朗釣魚去了。至於嚴忠,一大早就出去了,想必有事要辦。
何安也在廚房門口,抱了些柴禾進廚房。
木香舀了水,把大鍋刷乾淨,準備做米粥,但是看着小鍋裡的水燒開了,也不能等,只能先宰鴨子。
“小安子,把鴨子抓到井邊,等我把鴨子宰了,燙過了之後,你負責幹拔毛,聽見沒?”
木香找了個小盆準備裝鴨血,回頭做成鴨血旺,也很好吃的。
舊屋裡,她臨走時泡上的豆子,這會也發芽了,正好抵上大用。
皮蛋也成了,聽何安說,這兩日她不在,福壽樓的管事來拉過一趟皮蛋。要不是何安極力保留,最後二十個皮蛋,也得被他拿走。
而下批雞蛋,還要等幾天纔可以出貨。
何安一聽要他抓鴨子,眉頭的褶皺能夾死一隻蚊子。可是又不敢違背,只得萬般不情願的跑去雞籠把鴨子抓來,拎在手裡。
宰鴨子跟宰雞沒啥區別,一樣的對着脖子一刀下去,放了鴨血,便等着掙扎完,再舀些滾開的水,把鴨子燙了。
重點來了——燙鴨子最有講究。
燙的時間不能太短,也不能太長。
時間太短,就等於沒燙好,那鴨毛根本拔不掉。時間太長,燙的太狠,拔鴨毛的時候,很容易連皮一起揪了。
而且木香想把最好的鴨絨留下,雖說太少的鴨絨不能做鴨絨襖,至少得五隻以上的鴨絨,纔夠做衣服。
最好的鴨絨,是鴨子腹部,拔去一層大毛,底下那一層,幾乎看不見毛管子,比棉花還要軟的毛,纔是真正的鴨絨。
現代加工坊裡出來的鴨絨被也好,鴨絨衣也罷,其實都是上面一層大毛,打碎之後,經過處理的,並不是真正的鴨絨。
新收集的鴨絨,要用白礬浸泡一夜,再拿出來晾乾,纔可以拿來用。
大梅給的鴨子很肥,何安重重的顛了下,“大梅家的鴨子是咋喂的,咋能喂那麼肥。”
木香正專注的拔鴨脖子上的毛呢,“長栓肯定撈了很多小魚小蝦的餵給他們吃,明年咱也喂些鴨子,一開春就抓些小鴨仔,到了六月六,就能吃上了。”
“餵鴨子倒也可以,只是……你不跟主子回京城了嗎?”何安小心的問。
“京城是要去的,但不是現在,至於究竟是啥時候,看情況再說吧,你別光顧着說話,抓好了別動。”
木香手起刀落,乾淨又利落。
彩雲舀了開水出來,倒在木盆裡,“姐,待會我幫他一起拔毛吧,這鴨子毛很難拔的。”
木香一想也是,鴨毛的確比雞毛難拔多了。
大大小小的毛管子,特別是脖子上小細毛,能把你指甲掐疼了。
現代人拔鴨毛都用瀝青,給鴨子除去大毛之後,用瀝青給鴨子裹上一圈,等涼了再後再剝掉,那鴨子乾淨的跟光禿子似的。
雖說省事了,可是那東西畢竟有毒,跟吃慢性毒藥沒差。
赫連晟執筆站在大桌前寫對聯,下筆有如行雲流水,姿勢也很好看。他的字跟他一樣,高雅之間霸氣不減。
木香他們在院裡講的話,他都聽見了,“吳青,你也去幫她吧,這裡我一個人就可以了。”
吳青看了眼門外,放下剪刀,“是,那屬下出去了。”
走到院子裡時,木香正蹲在那,袖子卷的老高,在那燙鴨子呢!
水太燙了,她只能用菜刀配合着,才能翻動。
“我來吧,”吳青蹲下身,也不用她手裡的菜刀,直接伸手去翻。
木香縮回手,看他在滾燙的水裡,收放自如,頓時無語極了,“這水剛燒開的,你不怕燙啊?”
“還好,我的手常年握刀,繭子厚,”吳青頭也不擡。
木香默了下,擡頭看何安,“你也會武功吧,可是你手上咋沒繭子呢?”
何安臉刷的黑了,“我只是個小廝,又不是護衛,我練武是防身,他練武是保護主子,那能一樣嗎?”
木香想了下,點了點頭,“你說的好像也對,可是爲啥劉二蛋也可以呢?按說他比你還小,對吧?”
“不知道,”何安無話可答,乾脆背過身去不理她。
彩雲沒能憋住笑,當看見何安氣呼呼的背影時,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木香也笑了,吳青臉上笑意淡淡,不仔細看,很難看到。
“這裡交給你們吧,這鴨子燙的差不多了,可以拿起來拔毛了,”木香站起來,把菜刀留在井沿邊,廚房裡還有一把,他們待會還要剖洗鴨子呢,這刀用得上。
彩雲在她進廚房時,問道:“姐,那這鴨子晚上要怎麼燒?紅燒還有清燉?”
木香停下腳步,想了下,“既不紅燒也不清燉,我待會炒些大米,磨碎了之後,鴨肉拌在一起,很香的呢!”
“這個是啥燒法?”彩雲沒聽明白,鴨子還能這樣做嗎?
“當然可以了,至於咋燒的,等我做的時候你們就知道了,現在我得去熬米粥了,時辰都不早了,再不熬,該耽誤燒年夜飯了。”
“那讓小安子給你燒火,我去幫吳大哥拔鴨毛。”這個活,吳青跟何安都是生手,所以她得看着才行。
要熬米粥,光準備米可不行。還得有瘦肉、蘑菇、雞蛋。
她家現在有皮蛋,用來熬米粥,再好不過的了。
主料除了普通的大米之外,還得加點糯米,一同有冷水浸泡片刻。
大飛還沒回來,木香只得自己去拿刀去割了些瘦肉,剁碎了之後,加細米分,加點醋,抓均了。
米粥的做法有很多種,各家的方法不一樣,做出來的米粥味道也各不相同。
木香的做法是先把米熬煮開了,稍加燜一會之後,再把瘦肉跟蘑菇倒進去,皮蛋要最後放,否則就得熬成稀爛了。
熬粥不能急,得用小火慢慢煨着,煨的時間越久越好,等到出鍋的時候,撒些香蔥在上面,就可以了。
快吃飯的時候,大梅來了,她是聽劉二蛋說的,說木香回來了。
於情於理,她都想來看看,本來想嘮兩句閒話的,可是兩人都忙的很。初一那天,大梅他們一家要去大梅姥姥家拜年。
雖然大梅娘死了,可姥姥還在,肯定是要去的。
聽大梅說起她娘,說起她姥姥,木香也想起來,來到這裡半年了,她還沒有去孃的墳上拜過呢!
彩雲跟木朗也沒提過,她就給忽略了,想想,實在不應該。佔了人家大女兒的身體,還不去拜祭她這個當孃的,太不孝順了。
得知他們姐弟三個要去給故去的丈母孃上墳,赫連晟肯定是要一起去的。
只是家裡沒有上墳的東西,吳青臨時騎馬去買的,一來一回,倒也來得及。
上墳的東西,莫不過黃紙跟香,多的就是冥幣跟紙錢了。
吳青買了不少,整整半籃子。
這裡的鞭炮做工還不是很完善,做法也十分簡單,就是把竹子鋸開,往裡面填充硝石,再將生竹筒密封好,放入火堆中烘烤。
竹筒達到一定的溫度,便會爆炸。
還有更簡單的,直接將竹子兩頭鋸開,只留下有竹節密封的那一段,扔進火裡,也一樣會爆炸。
老話說的爆竹爆竹,就是這樣來的。
吳青買來的,是裝了硝石的竹筒,好大一隻,足有手臂粗長。
村裡的墳地都是統一規劃的,不難找,很好認的。
他們一行四人去上墳,別的都是外人,去了也不好。
路過李大山家門口時,瞅見他正蹲在門口抽裡旱菸,看見木香他們走過來,叼着煙桿,匆忙退進大門裡頭,當着他們的面,把大門砰的關上了。
赫連晟看着那扇緊閉的人,直搖頭,“你們三個,除了木朗的長相跟他有幾分相似之處,你跟彩雲一點點都不像他。”
他指的不像,不光是長相,更多的是性格跟氣勢。
李大山整個一慫人,木香跟彩雲的性子,直爽又帶着點潑辣,膽子也大,遇上事,也絕不會像李大山,扭頭就跑,沒種啊!
木香側頭瞪他,“多話,這還要你說嗎?”
彩雲哼了聲,根本不去看李家的門,先一步走了。
木朗一副呆萌樣的站着,他們說的話,他也聽懂一些,不高興的嚷道;“我不像他,我像我大姐。”
木香笑了,“對對,木朗說的對,咱們都不像他,咱們像娘,好不好?”
“嗯,好。”聽她這麼說,木朗才覺着滿意了,追着二姐去了。
赫連晟寵溺的捏了下木香的鼻子,笑道:“以後別這麼寵着他,男娃就該有個男娃的樣,你不是說,過了年讓他倆去學堂嗎?到時,遇上颳風下雨天,可不許心疼,知道不?”
“知道,我也說過了,該管的時候,我自然會管,前陣子,郎中說木朗的骨頭脆,我當然得小心看着,這裡也不能手術,萬一骨折了,那可是很麻煩的。”
兩人邊走邊說話,從後面看去,兩人的身影和諧極了。
從前面看,更是一對容貌出衆的璧人。
赫連晟聽她又提起手術一詞,想起上次,她替他縫合傷口,猜想她說的手術,或許就是那個。
其實赫連晟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後,木香給林富貴刮骨療傷,那個手術可比給他縫合要難的多。
“香兒,你的縫合術,我讓人教給了軍中的軍醫,”說到這兒,他停住了,看向木香,似乎在等她的反應。
“哦,他們要是細心的琢磨,肯定縫合的比我好,”木香哪會有什麼反應呢!縫合而已,最簡單的外科手術罷了。
“對了,”木香忽然又想起來,“你得讓他們精進麻藥的提練,還有縫合的針,一定要很細,那種鍼灸的細銀針就可以了,傷口縫合後,得當心傷口感染引起高燒不退,這些都是很危險的。”
“再有一點,就是縫合的線,普通的棉線,幾天之後,還得拆線,你可以讓軍醫,想辦法去弄一種腸線,就是羊腸壁之下那一處……”
木香說的認真,赫連晟聽的也認真。
聽她說了一番之後,赫連晟茅塞頓開,覺得眼前視野都開闊了,看來,他真找到寶了。
兩人說的投入,全然沒發現,岔路的另一邊,一個人躲在樹後面,偷看他們。
眼見他們就要走遠了,這人再也耐不住性子,快步朝他們跑了過去。
她是從後面跑過來的,奔跑的方向是衝闃赫連晟去的。
如果赫連晟不動,她就會筆直的撞在赫連晟背上。可惜,赫連晟動了,結果就是,這人摔在了地上。
木香聞聲回頭,“咦,蘇秀?你這是幹啥?”
蘇秀狼狽的摔坐在地上,低着頭,有些不自在的說道:“我……我不幹啥,剛纔有事呢,跑的時候沒看路。”
赫連晟連頭都沒有回,冷哼道:“你不是沒看路,你是沒長眼!”
筆直的往別人身上撞,這是沒看路嗎?分明是別有居心。
蘇秀聽到赫連晟對她嘲諷的話,眼眶都紅了,扭捏着從地上爬起來,一副委屈到家的神情,“我真不是有意的,這都要過年了,修文還沒回家,婆婆讓我去找,可是我能到哪兒去找,鎮上那麼遠,也沒馬車。”
蘇秀如今梳了個婦人的髮髻,身上穿的衣服,也不再是鮮豔的花色,也不知道是不是湊巧,她頭上也包着塊頭巾。
再配上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整個就是一受虐的小媳婦裝扮。
這種女人,很招男人心疼的。因爲是個男人都會想,她是不是被相公欺負了,是不是日子過的不好?
總體來說,如今的蘇秀,弱的跟水一樣,似乎只要戳一下,她眼裡的水泡子就得破,眼淚就得嘩嘩的流。
她說話的時候,含淚的眼兒,還朝赫連晟瞟去。
木香簡直要罵她娘了。當着她的面,跑來勾引她的男人,天理何在?
她突然將赫連晟拉到身後,掐着腰站到蘇秀面前,鄙夷的視線,把他從頭到腳看了個遍。
“蘇秀,你裝可憐的本事越來越厲害了,怎麼?趙修文對你不好?可當初是誰死乞白賴的非嫁他不可,既然嫁了,就別後悔,後悔了,也別妄想紅杏出牆!”
“我……我沒有……”蘇秀咬着脣,不敢看她,肩膀羸弱的抖着。
她倆往那一站,表面看去,木香盛氣凌人,蘇秀柔弱不堪一擊。
木香在心裡罵了句白蓮花,這丫裝模作樣的本事太厲害了。
“行了,你別搞這副樣子,大過年的,我可不想給自己找不痛快,奉勸你一句,即使不想做貞潔女,也別做蕩婦,在咱們村裡,誰不知道你是個啥樣的人,再裝也裝不真,至於我相公的主意,你也不用打了,對於你這樣的人,他多看一眼都覺着刺眼。”
木香罵的很過癮,也是蘇秀上趕着往她跟前貼。人家非得找罵,那她就多費些唾沫便是。
蘇秀似是不敢相信,擡起水汪汪的眼睛,滿臉哀愁的看向赫連晟,“赫連公子,你真的這麼討厭我嗎?我……我真的。”
“不是討厭,是憎惡,如果不是看在木香的面子上,你早已躺進黃土堆裡,蓋上棺材板了,殺人對我來說,不過是捏死一隻螞蟻,如果你真覺得活夠了,我可以送你一程,放心,我不會自己動手,我怕髒,但吳青可以,他殺你,不過是一眨眼的事,你要不要試試?”
赫連晟真懶得跟這種人廢話,除了木香,別的女人在他眼裡,只是人,僅此而已。
蘇秀臉色慘白,身子止不住的顫抖。
她絲毫不懷疑赫連晟的話,可是……再怎麼說,她也算是小家碧玉吧!他就一點都不動心嗎?
木香真看不下去,蘇秀那張臉,想到還得去拜祭,好好的心情,可不想就這麼被她給毀了。
“咱們走吧,別耽誤了時辰,下午還有好些事呢!”
“嗯,走吧,”赫連晟自始自終也沒有多看蘇秀一眼。別說他不喜歡除了木香以外的女子靠近,就算不在意,也無法容忍蘇秀這種自以爲是的人。
他見過的美人也不少,可是像蘇秀這種,爲了男人,臉面什麼的都可以不要的,還真是少有。
“等一下!”
就在他們轉身要走時,蘇秀也不知哪根筋不對了,竟然衝上來就要拉赫連晟的袖子。
赫連晟眉頭一蹙,用力一揮。
蘇秀還沒沾到他的袖子呢,就被一股勁風甩飛了出去,飛了好幾米才跌下來。
大概是傷到了內臟,吐了口血,攤在那裡不能動了。
赫連晟拉起木香,掰過她的臉,不讓她看那個跌成一攤爛泥的女子,“木朗他們已經走遠了,咱們得趕快過去了。”
木香點點頭,也同樣握緊他的手。
她不同情蘇秀,像她這樣的女子,不值得人同情,自罪孽不可活,說的就是她。
在木香跟赫連晟走了好一會之後,幾個好心的村民,把蘇秀扶起來,送回趙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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