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雲葉要跟寧寒兩清,王洲心中一沉。
“不過些許幾兩銀子,我們將軍不會等着用的。再說,以後有機會,還是姑娘親手還給將軍爲好。我若是帶回去,恐將軍怪我擅做主張。”
“還?!還什麼還!不還了!”雲葉手指哆嗦着,一把奪過借據,指着上面的“千”字,罵道:“寧寒這個混蛋!明明是十兩,他什麼時候改成千兩了?”
王洲吃驚地低頭一看,“……”
王洲捂臉,“五兩說成十兩、十兩改成千兩!將軍,您真的是我們心中英明神武的將軍嗎?這真是‘玉面閻羅’寧寒乾的事兒嗎?”
“少爺,您爲了把雲姑娘綁在身邊,真的如孩童一般幼稚可笑嗎?”
看着雲葉暴跳如雷、咬牙切齒、窮兇極惡……
王洲道:“雲姑娘,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他計較了……將軍真是太過分了,連我們做下屬的都看不下去!回去我說他!”
見王洲可憐兮兮又義憤填膺,雲葉發泄了一番,擡手把借據撕得粉碎,放到王洲手中,雲葉道:“我們家這個樣子,就不留你了,你趕緊回去吧。”
心中可惜雲葉跟寧寒兩人的事,王洲決定最後再使把勁兒,“那個,雲姑娘,給我們少爺捎句話或者寫幾個字吧。”
雲葉細想了一下。
“寧寒認爲自己有意相欺、自己卻無從解釋,誤會已經造成。即便說開,兩人想要心無芥蒂已是太難。”
“凌煙在旁虎視眈眈、寧夫人也是那般對待自己,果真侯門庭院深幾許,哪有這鄉村自在?何苦去那裡受氣?”
“就算自己憑廚藝掙個金山出來,農戶出身萬難更改,終究被她們輕賤。”
“以我二人身份,何止雲泥之別?今日分開,除非他找來,以後與他斷不會再有交集。”
“氣話多說無益,倒顯得沒有風度,不如好聚好散。昨夜那個吻,便當是個夢吧。”
心裡突然一陣難過,雲葉忙自我安慰道:“我雲葉,可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更何況,我也根本沒有拿起過什麼。”
想到這裡,雲葉點點頭,對王洲道:“也好,那你便幫我傳個話吧。說起來,該當面跟寧將軍道謝的。”
王洲一臉期盼地看着雲葉。
雲葉臉上很平靜,“我很感激他救過我、還讓我領回了妹妹。以後,寧府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會很高興有個機會報答他。”
“報答……”王洲有些失望,看着雲葉,“要不,你給少爺寫幾個字也好。”
有些話當着自己不好說出口……
雲葉搖搖頭,“沒什麼啦,就這幾句話,你轉告他就好。”
“大姐回來了!”金娥小孩子眼尖,第一個看見兩人,驚喜地大叫起來。
衆人都忙看過來,小翠也飛奔着跑過來,“大姐!”
王洲知道再也沒機會說話了,便上了馬,道:“告辭!”
“一路小心。”雲葉、金娥、小翠跟王洲揮揮手。
王洲騎上馬、牽着另一匹馬,飛一般地消失在黑暗中。
雲葉緊緊地抱着金娥和小翠,心一下子便落到實處,眼眶都有些發熱,“我想你們了!娘還好嗎?”
“好!”金娥蹦蹦跳跳地拉着雲葉的手便往家走,小嘴喋喋不休。
“大姐,你看!咱們家的房子已經上樑了,再過幾天就可以搬進去了呢!”
小翠也笑:“大姐,我們都想你,沒想到這麼快就回來了。”
正說着,秦氏從廚房裡跑了出來,驚喜地喊道:“真是葉子!”
“娘!我回來了!”雲葉一頭撲進秦氏的懷中,眼淚終於掉了下來,哽咽着道:“以後哪也不去了……”
“好好!”秦氏拍着雲葉的後背,笑道:“你這孩子,不過離開三天,還哭上了!這以後若是出了門子,還得了!”
小翠和金娥都笑。
見衆人看過來,雲葉忙直起了身,擦擦眼淚,“誰哭了,是沙子迷了眼!”
……
雲爭家的房子不久便落成了。
秦氏早就找劉木匠打製了幾張新牀,也做了新櫃子。大紅的油漆刷得瓦亮,太陽一照,晃得出人影兒!
傢俱備齊了,找人給看了個好日子,“噼裡啪啦”鞭炮一放,全家人在衆人羨慕的目光中搬了進去。
入冬了,天氣很冷,屋裡燒起了火爐。房子沒多久便幹了,住在裡面很暖和,再也不用擔心漏風漏雨。
家裡的銀子還勉強夠用,雲爭家接着便起了西屋。堂屋沒扒,算是當做新廚房,招待勞力們的飯菜都放在堂屋裡製作。
家裡因爲蓋房子,人多眼雜,更何況還有個一直虎視眈眈的雲氏?雲葉回來後,便停了生意。堂屋只是用來做飯,其他生意一概不做了。
雲爭不用進城,也在家裡幫忙。蓋房子是個力氣活兒,雲爭已經長成了大男人,可以當一個勞力使喚了。
雲家的錢供應得上,蓋房子的材料便從不短缺,又能及時給工匠們結賬,所以,雲爭家的房子蓋得很快。
雲二全家都來了。
雲二兩口子做些出力的活兒,花兒和朵兒在廚房打下手,幹活兒多少不論,反正天天在呢。於是,一家人都在雲葉家吃飯。
雲葉也懶得說什麼,橫豎也沒幾天好叨登的。
招待工匠們的飯能有什麼好吃的?不過就是平時的饃、飯、菜,管飽罷了,不值什麼。
若是出口趕她們,倒顯得自己不容人了。
見雲爭家的生意停止,雲氏知道也學不到什麼了,恨恨地走了。家裡也沒有人留她。
雲氏走的時候暗暗發狠,“誰稀罕擺個小吃攤兒,回家定做個大生意來給她們瞧瞧……”
家裡幾十口子人吃飯,雲葉忙得不可開交。
這一日,便聽村裡的小孩子跑過來說:“城裡有人找雲葉家的人呢!”
雲葉心中一沉,遺忘好久的名字差一點脫口而出……
看着一輛馬車駛來,雲葉心中一鬆,卻也有些失落似的。
布簾一挑,樑有福笑呵呵地跳了下來。
雲爭忙迎了上去,又驚又喜,“樑老闆!您怎麼來了?”
“喲,我就說過來看看,竟是來晚了!沒想到蓋這麼快!”
樑有福是個生意人,最會說的便是喜慶話,“看看這房子,嘖嘖嘖,蓋得跟龍宮一般!永安城裡也沒幾家比得上的!”
聽了這話,衆人都高興。
樑有福這人,一看便是城裡的財主!乘坐的青呢馬車、身上的藍緞棉袍、腳上的厚底雲靴,哪裡是鄉下人能裝扮得起的。
人也長得白白胖胖,濃眉大眼卻一臉和氣!身後跟着個激靈的小廝,看打扮、舉止便透着能幹。
雲葉跟秦氏忙放下手中的活兒迎了過來。
金娥到底小,也沒個忌諱,一見樑有福便跑了過來,清脆地高喊道:“樑老闆好!”
對於樑有福能來自己家裡,金娥可是十分有面子的!他可是城裡的有錢人!金娥看向周圍小孩子的時候,小肚子都挺起來了。
樑老闆示意身後的小廝,笑着道:“小金娥,這是我特意給你帶的點心,看看喜歡不?”
秦氏和雲葉忙致謝,“樑老闆客氣了。”
金娥激動地小臉都紅了,“謝樑老闆!”
看看!看看!樑老闆對自己最好了!以前還給過自己錢呢!
見朵兒和雲強圍攏了過去,金娥拿起點心盒子進了西屋,兩人嬉皮笑臉地跟了過去。
雲爭早就端過水來,放到西屋桌上,等會兒讓樑老闆進屋坐。
說起來,新房子落成後,樑老闆可是第一個客人呢。
樑有福揹着手,也不嫌髒,在院中轉着,頻頻點頭、滿臉感慨。
“工匠們實在啊,瞅瞅這活兒,真是沒得說!明年我家老屋翻修,我得過來請你們!”
雲二見雲爭家來了男人,早就過來等着招呼。
此時聽樑有福一說,忙在身邊接話道:“樑老闆,我是雲葉的二叔!我們這村裡的人都是實在人!跟我們打交道,你就放心吧!”
“是是是!”樑有福點頭,見雲二兩手泥,便道:“你也是老師傅了,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
“那感情好!”雲二想着樑有福的話,等着明年去城裡蓋房子,“到時候樑老闆讓雲爭捎個話,我們沒有不應的。”
工匠們都暗笑,“人家一竿子撐到了明年,說不定就是個客氣話,雲二還當真了。”
“再說,就算人家真找來,也是找匠人師傅,哪裡輪到雲二這個只會和泥搬磚的莊稼漢呢!”
雲葉知道樑老闆忙,此來定是有事,又恐雲二說些不着調的讓他笑話,便道:“樑老闆,看腳下髒,請進屋坐。”
雲二也跟了過來,雲爭忙道:“二叔,房上要泥呢!”推着雲二走開。
樑有福搖搖頭,“院子敞亮,就坐這兒吧。”說完,撩起袍子坐在石凳上。
雲爭忙把西屋裡的茶水給樑有福端來,道:“樑老闆,請用茶。”
“好,”樑有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我此來,一來賀新房落成之喜。”
說着,掏出一個紅包來,抓過雲爭的手,便放進握住,“這是五十兩銀子,你們千萬要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