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子們都肯一心向學,這自然是再好也沒有的事兒了。
秦老爹秦老孃從蓮溪回來也俱有些目瞪口呆,秦老孃原在路上還同秦老爹笑言三天熱竈已過,這些個小小子也應當消停下來了,哪裡知道竟越發用功起來了。
把以前教過的書都翻出來誦背還不算,還寫了一大摞的字兒。
自是歡喜的。
尤其是秦老孃,在蓮溪的這兩天,俞阿婆沒少同她念叨督促孩子們唸書上進的事兒。還說金山銀山家財萬貫,一天沒個功名傍身,就是爲他人做嫁衣。
秦老孃越聽越深以爲然,雖說不指望金山銀山,可週家灣以往的榮光她雖未曾經歷過,卻也是聽說過的。
只讀書是爲家族爲爹孃,更是爲着自己。可就算爲一千爲一萬,卻不是爲着爭氣鬥狠。
把這話細細告訴小小子們知道,還加了一把火:“否則的話,你們不就和你們嘴裡說的那個小心眼子一個模樣了麼,讀再多書又有何用!”
這話一出,除了年紀尚幼一臉懵懂的七堂哥,一溜的小小子,有一個算一個,俱是小臉漲得通紅。尤其是出主意的大堂哥,更是羞愧地低下了頭。
他們都是胸中能吐萬丈長虹的男子漢大丈夫,纔不要做小心眼子。
……
而不比方家那樣的豪門大族,這年不過二月初二龍擡頭且是拜不完的。尋常人家,過了正月半,鬧完了花燈,新年也就過去了。
頭一樁事兒,正月二十,姚氏族學開館。
這也是都有定例的,像是蓮溪的學堂私塾的,通常都是正月二十開館,臘月二十解館。然後清明、夏至、端午、七月望、中秋、十月望、冬至七節,每節也會解館三日,卻都是爲着祭祀的。
同往年一樣,仍是由秦老爹親自領着拜上束脩贄敬,又幫着將秦老孃的孃家侄孫說進學堂唸書。
雖說聽過秦老孃的一席話,因着俱是不想變成比小丫頭們還不如的小心眼子,多多少少都歇了爭氣鬥狠的心思,可想進東塾的心思一時半會的卻沒有這樣容易撂開手的。
這幾天這樣用功,書案前一坐就是半日的,甫一上學,倒也沒什麼不適的。前兩天就準備好了課本文房,這天一大清早一道拎着書袋去上學的時候還興興頭頭的。
只晚上回來的時候,卻一個個俱是垂頭喪氣的。原來除了已經進了東塾的大堂哥外,一個個憋足了勁兒也想考進東塾的小小子們都未能達成所願。
丁香直努嘴,卻破天荒地沒有嘲諷四堂哥幾個。
其實這也正常,幾個小小子纔多大,二堂哥三堂哥翻過年才十一歲,四五六這三個年紀更小,不過九歲,開蒙才幾年!
何況半年沒有進過學,哪怕在家確實花了工夫的,到底有顧及不到的地方,今兒進去能跟得上課業已是實屬不易了,哪能說進東塾就進東塾的。
東塾又豈是這樣好進的。
長輩們皆是心知肚明,卻生怕這股子志氣又一口氣給泄了個乾淨,不免又是鼓勵又是開解的,讀書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兒。
杜氏求神拜佛的心更誠了,就等着二月初一請尊持經觀音回來早晚供奉了。
家裡的小小子們開學了,小丫頭們也得繼續學業了。
蒔蘿今年就得出門子了,針線活計且忙不過來呢,雖說仍在正月裡忌動針線,可精力都放在陪嫁上了,功課自然也就沒有那麼上心着緊了。
而茴香、丁香兩個,雖是丫頭,其實說起來在讀書上比家裡的這串兒小小子還要刻苦。
周家灣上能從嘴裡省出銅子送小小子上學的人家不在少數,可能讀書寫字的小丫頭卻是屈指可數。
不知道多少玩伴羨慕她們有個大伯孃識文斷字,能給她們上書講規矩,家裡頭還肯拿出銀子來給她們買筆買紙的。
小姊妹兩個一到上課全幅心思就都放在了書上,偶爾眼睛朝着兩個妹妹溜一眼,見兩個小東西俱是坐得端正,眼睛一彎,露出個笑兒。
香葉其實本來舊年就說要跟着啓蒙了,卻被天災拖到了今年。花椒早就在心裡盤算着了,見大伯孃要給她啓蒙了,跟手跟腳地黏在姚氏身後要和姐姐一道,香葉聽了也攆着求情。
姚氏看着還沒桌子高的花椒,好笑不已,心想就當哄小丫頭玩兒吧,便把兩個小東西擺在了一起開蒙。
沒想到花椒還真的堅持了下來,姚氏也就消了逗她玩兒的心思,同香葉一樣對待了。
如此一來,花椒和香葉每日裡除了玩兒,必得抽出一個時辰的光景定定心心地坐下來跟着兩個小姐姐一道上課。
用的書本子都是哥哥姐姐們一年一年傳下來的,因着保管妥當的緣故卻也有五六成新,上頭早就蓋了戳,點上了句讀。
香葉之前就跟着姐姐們讀了半本《三字經》在肚子裡了,這會子再翻出來,並不用姚氏多費心,竟也能短短的小手指着一個字一個字的,依字行腔地領着花椒吟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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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竟然大多字正腔圓。
花椒這才真正體會到,蒙學課本的第一要務或許識字還得放一放,正音纔是第一。
有平有仄,有清有濁,有升有降,得間隔開。頭一個字聲音上去了,下一個字準下來。該停頓要停頓,吟誦起來竟出乎意料的舒服又好聽。
音已對了,姚氏偶爾也會打亂了順序問二人,花椒自不必說,香葉慢慢的也就知道了這個字形就是讀這個音了。通過這樣反覆的練習,識字這一關也就漸漸可以過去了。
只姚氏這麼多年也早已有腹案在心裡了,每日只給兩個小東西上三回書,不過認上二三十個字,簡單講明字義就罷了。
何況花椒不過四歲,實足才三週歲,還不到開筆的年紀。香葉還要每天罩上罩衫在描紅簿子上描五頁大字,花椒卻是上過書就可以玩兒了。
這在花椒而言,實則比玩兒還要輕鬆。
香葉癟癟嘴,頭一天只教她鋪紙磨墨坐姿規矩,小東西興致還很高。第二天開始教她描紅,香葉雖還不十分拿得住筆,力氣卻有。只兩天的新鮮勁兒過去後,就有些坐不住了。可擡頭看看兩個姐姐比自個兒多了一倍都不止的功課,只好揉揉肉爪子,繼續描字兒。
花椒知道她一霎時的還不習慣,****都陪着她描紅。有時候心血來潮也會從堂屋的長案上拖兩頁紙過來,拿着姐姐們用過的禿筆在上頭塗塗抹抹的,只隨手兩筆畫出來的卻都是白芹,顯見心思還是在白芹上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