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叫小琴的嬌俏小婦人,穿一身粉紅色的襦裙,髮髻上斜插着三根細銀簪,在一邊揉着衣角,羞羞怯怯、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小琴說話聲音也是細細柔柔的:“姐姐,你別惱,以後,妹妹來侍候你。”
二大娘更加氣憤,雙手掐腰,跳着腳整個兒一副不講理的潑婦的樣子,指着小青的鼻子罵道:“老孃用得着你來侍候嗎?老孃不被你氣死,就燒高香了!你滾!滾出林家去!”
小琴被罵的更加委屈嬌弱了,雙手抓住村長二大爺的一隻胳膊,身子拼命往後躲,嘴裡說着:“奴家不敢,奴家不敢……”。
╮╯▽╰╭哎!一邊是面目粗糙、姿態剽悍的年邁老妻,一邊是嬌嬌嫩嫩、怯怯弱弱的年輕小妾,村長二大爺的心會偏向哪一邊,就不用說了。
只聽他厲聲喝斥道:“孩子娘,別鬧了!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別叫外人看笑話!”
二大爺家這場鬧劇到底是怎麼回事?林蔥兒終於弄清楚了。
俗話說的好,男人不能有錢,女人不能有時間。村長二大爺恰好是在這樣一個不尷不尬的年齡富裕起來了;隔壁村的小琴,恰好在這個時候,死了丈夫,還沒有孩子,自己孤零零回到孃家,居無定所,恰好遇見了村長大人,有錢有時間有機會。
憐香惜玉是肯定有的,據說兩個人的最初相識是在小琴去女學領女紅活計的時候,然後不知怎麼一來二去的,就勾搭在了一起,然後村長二大爺,春風二度,起了納妾的心思。
之所以,村長二大爺納妾,在林窪村有這麼大的反響,是因爲,自從林窪村富了以後,生了納妾的心思的男人不少,真正實現願望的,村長二大爺是第一個,屬於首例,在之前,也只有人豔羨過將軍夫人的親爹,林有財,娶過了三個媳婦而已。
最委屈的是村長二大娘。拼死拼活的,家裡家外一把抓,好不容易掙下了這樣一番大家業,卻要拱手讓給小琴這樣的小妾來享受,誰心裡會樂意呢?
大聖王朝向來是男尊女卑,尤其是當爹的,權力非常之大,做兒子和兒媳婦的,使,沒有可能來指責自己的父親納妾這件事情的,所以,鬧來鬧去敢明確提出反對的,也就只有一個二大娘而已。
然而,村長二大娘反對丈夫納妾這件事,又引起了族裡幾個長老的不滿,認爲這是夫綱不振、陰陽顛倒的現象,比如,老學究17爺,所以今天他專門來做二大爺納妾的主婚人,不但要支持二大爺納妾,還要把納妾的儀式辦得更轟轟烈烈一些,方能解除胸中這一口惡氣似的。
這樣細說起來,男人的心思其實也容易猜,不過是因爲這兩年,女子掙錢掙的多,男子在家裡的地位顯得低了許多,心中總是有些不服氣罷了,今天,逮着了機會,可以揚眉吐氣,可以證明自己的身份地位,依然是男尊女卑的社會地位,何樂而不爲呢?
17老爺子,不尷不尬地走過來,對林蔥兒施禮,說道:“既然夫人回來了,就請上坐,等老朽把這場儀式舉行完,再跟夫人一敘別離之情。”
誰跟你一個迂腐不堪的糟老頭子要敘什麼別離之情啊?
不過,既然是林蔥兒回來了,又恰好趕上了這場鬧劇,那麼肯定是要出手破壞一下的。
“韓大哥,我懷疑,在林窪村,有私闖民宅、偷竊財物、謀財害命的罪行發生,應該怎麼辦?”
韓明舉是多麼聰明的一個人呀,當時就把手一揮,軍卒們迅速進來,分站兩列,嚴陣以待,這場納妾儀式是註定舉行不下去的了。
村長二大爺的臉色更黑了,恨不得扯袖子拽住林蔥兒,卻又看着她穿戴華美,姿態高貴,而不敢跟從前那般親暱下手,只能對二大娘吼喝道:“你這婆娘,跟夫人胡說的什麼話?家裡哪裡有什麼盜賊,不都是一家人嗎?”
二大娘悲憤不已,卻又知道林蔥兒正在給她撐腰,於是拼了命的,扯着嗓子嘶吼道:“誰跟你們是一家人?誰跟你們是一家人?”
女人在這種情況下是最可悲的,從年少時期嫁到林家來,老老實實爲人婦爲人母,終於把孩子們都帶大了,家裡富裕了,卻又發現這個家裡好像沒她什麼事兒了,沒有地位可言了。
而且,站在自己生活了幾十年的院子裡,竟然會有自己纔是個陌生人的感覺,自己纔是那個應該被趕出去的人的感覺。
多麼奇妙的現象啊!
爲這個家庭做奉獻幾十年,終究,自己的姓氏還不是姓林,出現問題的時候,依然是個外人,孤立無援的外姓人,林氏同族的長輩不肯擋在她的前面,連親生的兒子們也不能跟她同一條戰線。
出嫁的女人受了委屈,好像就只剩一條路可選。可是難道要就此意氣用事,回孃家嗎?那就更委屈了,把自己辛辛苦苦掙下的家業留給別人,自己卻要流離失所,回孃家求得庇護,這怎麼可以呢?
而且,到了這把年紀,孃家的兄嫂弟媳,也都是兒女成羣,連孫子都抱上了的,又哪裡還有她的容身之地呢?
林蔥兒攙扶了二大娘,進了屋子。幾個兒媳婦也圍了上來,給婆婆沏茶倒水,表示言語上的慰問呵護。
二大娘的哭聲,特別悲壯。她哭自己逝去的青春,哭自己多年的勤奮勞作,苦自己悲慘的命運。
幾個兒媳婦也是面色倉皇不安的,俗話說,前面有車,後面有轍。前面有村長二大爺這個公公納妾,後面自己的丈夫納妾的日子,還遠嗎?
說實話,林蔥兒這一路行來很有些疲憊了,而且外面馬車裡還有小豌豆在等着她,但是眼前痛哭流涕的二大娘,也不能丟下不管。
林蔥兒捏了捏自己的眉頭,說道:“別哭了,哭不起任何作用,二大娘,你跟我說說,你是怎麼打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