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哥等人爲自家夫人抱不平,殊不知呂監軍心裡更加委屈窩囊,才下了決心要藉助此次扎西求見的機會一決雌雄。
城牆之上,寒風“颼颼”入骨,狐裘都遮擋不住。
林蔥兒爲避嫌疑緩緩落在隊伍後面,等大家都站定了,方雙手扶上城牆,向下俯瞰。
守城將士們不敢有一刻鬆懈,弓箭手嚴陣以待,只待一聲令下,就可以萬箭齊發。
遠處是扎西的親衛隊,陣型整齊,鋼刀在手,無聲無息。
弓箭射程範圍之邊沿兒只扎西一人,揹着手迎風而立,依舊是初見時的打扮,狐皮帽子遮了眼睛,脖子上掛着一串紅綠藍黃相間的寶石珠串。
唐軍師向身後左右掃視一遍,揚聲喊道:“下面可是扎西王子?”
“正是。”
扎西猛不丁吼出一嗓子,精神很是振奮了一下,接着雙手也揮出來,腳下跺了跺,等待的時間有些久了……
呂監軍急火火的探出半個身子,搶先問道:“扎西王子跟林夫人素有舊交對吧?”
這是要亂扣帽子的節奏?
林蔥兒冷冷一笑,還沒開口,唐軍師發怒了,轉臉低斥呂監軍:“何出此言?夫人怎麼會認識……?”
城下扎西不耐煩的揮袖子答:“什麼零夫人百夫人?就叫秦立生家的將軍夫人出來說話!”
這傻小子,其實也算不得傻透了嘛。林蔥兒轉臉看向呂監軍,挑釁的翻白眼珠子。
呂監軍哪裡甘心?更深的往前探着腦袋高聲喊叫:“扎西王子認得將軍夫人是哪一個?”
邊說着還邊指着站在城頭上的林蔥兒與春花,唯二的兩位女子。
呂虎助威:“請夫人往前站站,給扎西王子看清楚……”。
“大膽!”林蔥兒袖籠中驟然飛出兩段金屬亮光,直撲呂虎面門。
一個監軍的狗腿子,竟然敢隨隨便便指派將軍夫人站出去給外族人看臉,呂虎也是腦子進水了,挨這一鐵疙瘩,不冤。
金屬雙截棍沉甸甸,在林夫人的袖籠裡都被暖熱了,終於派上了用場,林蔥兒笑靨如花,毫不客氣的鬆了手,雙截棍噹啷落地,呂虎的半張臉瞬間整個兒泛青。
“毒婦!”呂監軍勃然大怒,千算萬算又忘記了算計進去將軍夫人一言不合就會大打出手,前兩次是暴揍自己,這次又砸呂虎,是可忍孰不可忍!
這還沒驗證出來扎西王子跟將軍夫人有沒有貓膩呢,內訌就開始了,臉面就徹底撕開了。
呂虎捂着自己腫脹疼痛的半張臉,大喝一聲:“動手!”
這是呂監軍跟呂虎商定的信號,尾隨在後的手下立刻拔刀亮劍,唐軍師當然也有準備,不需要開口,身後衆軍卒已經分出兩個戰營,眼看着一場真正的內訌就要發生。
峰哥等人背對城牆弓身防衛,林蔥兒與春花被護在最裡面。
下面扎西還懵懂不知怎麼回事呢,腦海裡琢磨着“零夫人百夫人”,莫非就是將軍夫人的姓氏?
卻聽得城頭之上驟然傳出一道尖細的歡喜的女聲:“秦立生!你回來啦!”
秦立生回來了?
不止扎西在城下懵圈兒,城內城頭之上更是短時間的沉寂,然後爆出一片歡呼聲。
或許是夫妻之間特有的心靈感應,第一個發現秦立生的銀質面罩出現的,是被衆人護佑在最裡側的林蔥兒,穿過十幾個漢子的身影,穿過刀槍棍棒的威懾,看見了心愛的人。
嚴冬的陽光照在銀質面罩上,原本反射出的是微弱的清冷的餘輝,然而落在林蔥兒的眼中,卻只覺得宛如天神驟降,塵世間所有光環都落於一身,他們年少夫妻,總是聚少離多,然而外貌協會的資深會員,只需一次就可以銘記銀質面罩下完美的五官,此刻,腦海中自動轉換場景,面罩早就形存實亡了。
“將軍,參見秦將軍!”
“將軍回來了!”
“……”!
城牆上的歡呼聲中,劍拔弩張的兩部分,或者說是三部分軍卒,自動分成兩列,秦立生帶兩個貼身護衛大步走上城頭,眼睛看向林蔥兒的方向,話,卻是對軍卒們說的。
“大敵當前,你們倒是長本事了?把刀劍對着自己人的滋味兒,很英雄嗎?”
一片沉寂,不知道是哪邊的軍卒雙膝跪地了,然後“呼啦啦”,丈八的漢子們驟然矮下去,集體矮下去。
這是爲將者的氣勢,這是跳樑小醜們永遠無法企及的高度,這是秦立生年少領兵,一次次在刀林箭雨中衝鋒陷陣,一次次在中軍營帳運籌帷幄發號施令勝敗皆在掌握,才積攢下來的底氣。
呂監軍再有家族撐腰,再有萬歲爺推波助瀾,也頂多敢趁着秦立生不在,跟唐軍師叫板,但是現在正主兒來了,只淡淡一句話,那麼努力鼓動來的許以無數利誘來的軍卒們,就全蔫巴了,跪在地上了。
呂監軍情何以堪啊?
“煩勞軍師,嚴查此事,按照情節輕重量刑懲戒,情有可原者,可暫記刑戒,容他們戴罪立功。”
秦立生不理會呂監軍,只對唐軍師抱拳施禮予以託付。
唐軍師一顆心算是落回原處,幸不辱命啊,等到將軍回來了,還沒鑄成大禍。
“那此間事交給將軍了,夫人身子重,將軍照顧些。”唐軍師招呼着手下,押解着一票軍卒下了城頭,回軍營了。
夫人爲何會身子重?秦立生沒問,卻伸出一隻手來扶住了林蔥兒的一側胳膊,二人轉身,再次在城頭俯瞰。
春花識趣的退下,峰哥上前,輕聲訴說剛纔扎西求見的來龍去脈。
沒辦法啊,見到貌美如花的夫君迴轉,林夫人犯了花癡,傻呆呆的任由夫君抓着胳膊,眼神兒貪婪的定在銀質面罩上,嘴巴微張,卻再也說不出一個字兒來。
所以,只能峰哥來講講了。
身後,卻又有一陣騷動:“監軍大人……怎麼啦?”
一直被刻意忽視的呂監軍,不知怎地就半靠在了呂虎懷裡,臉色蠟黃,眼睛緊閉,嘴角兒還掛着一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