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羣散盡,今兒個又多了不少談資,模樣還都挺興奮。
作坊裡面的僱工們又開始了新的一天勞作,自然也是會對這兩天發生的事兒說道說道,這是二大娘輪值總管的最後一天,明兒,排到了黑子接替總管位置。
二大娘的這七天,成績可比最初的稻花嬸兒代管的七天成績好,出貨量大,掙得錢多,黑子自然也是摩拳擦掌的,恨不能以後的七天,也拔出一個新高來。
他的機會,來了。
下晌兒的時候,祠堂裡爭論的正熱鬧,村東頭幾位大小姐正在院子裡給貓咪胖胖洗澡,經歷了好一番圍追堵截威脅說服,纔算把貓咪摁在了水裡。
“喵嗚……”,胖胖淒厲的叫着,最近它在外面跑瘋了,不回家是常態,偶爾回來跟主人撒個嬌,誰知道就被一羣女流氓給相中了……
院門被拍響了,貓咪顧不得身上全是新造出的皂莢液,“唰”跳出木盆,抖擻着爪子上的水。
香蘭去開門,一個漢子的聲音在詢問:“是林東家的家嗎?我是林志真派來捎口信兒的。”
林志真?不是去外地縣城打粉條銷路去了麼?
林蔥兒迎出去,把那漢子從頭到腳查看一遍,雙腿滿是土塵,一二一走着來的……
個頭兒不高,精瘦精瘦的,臉皮倒是比林志真的黃色白了許多,沒有留須,二十多歲的年紀。
五官也還能看的過去,只是那雙眼睛不討喜,看向林大小姐的眼神裡透着點兒挑釁和瞧不起的意思……
林大小姐有時候也不會輕易相信人,詐騙手段前世裡可見得聽得多了,上次林石頭得了假銀子的印象還很清晰,總得好一番問詢才行。
“捎什麼口信兒?”
“他讓東家再發幾車粉條,讓我帶路,去康城。”
康城,距離壽安城得有個百多里路,是距離壽安城最近的一個內陸城市,據說,比壽安城繁華的多。
“還說什麼了?”林大小姐臉上沒有笑容,聲音也平淡。
如果就提供這些信息,那麼,絕對可以判定,這是個騙子。
這漢子的一雙眉毛生的很平直,聽到追問眉毛就抽了抽,跟梧桐樹葉子上掉下來的青豆蟲一樣。
“還說……沒說啥了。”
漢子話音未落,林大小姐一隻手閃電般伸出,扣住漢子的一隻手腕,用力向反方向一扭,扭到了漢子背後。
漢子口中驚叫,不由自主轉身,緊接着,一隻腳對準了他的後膝蓋窩兒,重重的踹了下去。
院子裡,幾位大小姐驚叫出聲,李丹丹跟楊茉莉開始往外跑,楊素素煞白着小臉,身子往地下萎頓……
香蘭比較潑辣,看見林蔥兒動手,雖然不知道爲什麼,卻本能的拽出了門插管,照着那漢子的腦袋就要敲下去。
“哎呦姑奶奶,快鬆手,我懷裡有信!”漢子叫的淒厲,這次表情認真了。
弱雞一樣的男人,還敢在林大小姐面前探爪?不自量力!
後面三個大小姐的眼睛裡面全冒星星了……
林大小姐一甩齊劉海兒,鬆開了漢子。
香蘭手裡的門插管,距離漢子的腦袋,只剩一寸。
漢子小心的低頭繞過門插管,從懷裡掏出一封信來。
沒有郵票的信件,封的還是挺嚴實的。
林大小姐撕開封口,首先掉出來的是半張撕的豁齒露牙的空白紙片。
“先在這兒候着,香蘭香草,看着他!不聽話就打!”
林大小姐幾句話說的威風凜凜,還帶了幾分殺氣。
她轉身回房,桌案的《三字經》裡,夾着另外半片紙,跟信封裡那半張並起來,嚴絲合縫。
那個倨傲的漢子,倒是沒說謊,不是騙子。
林大小姐這纔打開信紙,仔細觀看。
林志真的字很漂亮雋秀,開頭稱呼“東家”,客氣的很。
他提到康城的繁華,遠遠勝過壽安城,烹煮過的粉條樣品在街頭一出現,就有很多圍觀者品嚐者,買了少量的回去試吃者。
爲了增加可信度,林志真住在了康城中心的一家客棧,言明出現任何問題可以找到他。
然後的推銷行動進行得很順利,他按照林蔥兒給的幾個食譜,把生意做到了幾家大酒店,很受歡迎。
再加上兜售食品和糧食的鋪子掌櫃收下的粉條,林志真帶去的兩車貨,大有很快會告罄的節奏,所以,才登門拜訪了一位過去的同窗,託他送個信兒回壽安城。
曾經做過同窗,又都沒有考中過什麼功名,目前又都是做點生意,林志真跟這漢子還挺談得來,把林蔥兒這位東家好生誇讚了一番,結果,漢子心裡不服氣,一個女兒家,再能耐還能咋滴?
於是,漢子親自啓程前來,他的家底兒比林志真殷實,本來是坐着馬車的,臨到村口,自己改了主意,想扮個泥腿子測測林大小姐的智商。
林志真在信裡對這位同窗也讚美了一番,說他複姓拓跋,名字是來鬆,很講義氣,可堪託付。
還說讓林蔥兒只負責備足貨就行,運輸方面也讓拓跋來鬆想辦法,並且,這次收穫甚豐,林志真在康城給粉條長了身價,因爲要加進去運費的嘛。所以,信封裡還夾帶了一張銀票,算起來,夠再發兩車貨的。
林大小姐把拓跋來鬆迎進家裡,老樹根下喝茶,三位大小姐都避讓到屋裡去了,貓咪胖胖洗澡洗到一半兒勝利大逃亡……
“拓跋先生做什麼生意?”林大小姐眉頭微皺,她心裡在琢磨,天然無添加的皂莢液,留在胖胖身上,會不會損傷它的皮毛……
初次相見弄得挺不愉快的,拓跋來鬆蔫蔫的也提不起精神,垂着眼皮答道:“家裡傳下來的鋪子,賣些胭脂水粉繡品繡架……”。
聽起來是個頗大的雜貨鋪子,專門掙女人的錢。
林大小姐的眼眉忽然上挑,隨口問道:“澡豆等洗刷用品,賣嗎?”
“自是賣的。”
拓跋來鬆的話音剛落,林大小姐就“騰”的站了起來。
她目光炯炯的看着拓跋來鬆,宛如看着自己熱戀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