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倆還憋着氣,只拍門不說話,臉皮都黑的豬肝似的。
院裡的人,終於沉不住氣了。
“要死啊要死啊!嫁不出去的臭丫頭,老孃不在家這幾天可把你給慣壞了,長那麼一張噁心人的醜臉,還好意思往腦袋上插銀首飾,沒屁股不會生養的鱉孫狗東西,還有臉面給自己置辦細棉布的衣裳,趁着老孃不在香兒不在,給自己還掛起蚊帳來了,那蚊帳一頂就好幾十兩銀子,是你林家這些鱉孫破落戶能享用的起的嗎?黑了心肝肺的,看老孃不笤帚疙瘩抽死你!”
齊氏一腔怒火向院門走來,來福吃完早飯竟然死活要跟着林有財放牛放羊去,跟她這個親孃都不親近了,她就很鬱悶,接着鑽到林蔥兒林大牛屋裡去,每個角落都沒放過,看見了新置辦的衣服鞋子跟蚊帳,卻沒找到一根銀子的毛兒,自然更加憤怒滔天。
宋香兒在自己屋裡睡大覺兒呢,耳朵裡聽到些動靜,也權當解恨。
齊氏就這麼謾罵着,作死到院門前,“唰啦”拽下了門閂,鐵質的門閂一舉……
這是要把鐵門閂當成掃帚疙瘩打向林蔥兒對吧?
林大小姐一縮脖子,單腳往後一跳,開玩笑呢,上次豁出去左手骨折都護住了巴掌臉的完好無缺,怎麼可能給你一個有可能刮蹭到的機會?
有心來個假摔,都沒敢做那動作,如今這副胳膊腿就夠寒磣了,再摔到哪兒,可真沒辦法活了。
齊氏眼珠子驟然瞪大,舉起的鐵門閂尷尬的往背後收,嘴裡訥訥的解釋:“我——我不是——不是——”。
不是什麼呢?瞎子都能看出來你在做什麼,在想什麼,你剛纔自己也說得清清楚楚……
十九爺爺氣的是一佛出世二佛昇天啊,尤其是齊氏罵到了蚊帳,還是“林家這些鱉孫破落戶能用得起嗎”……
齊壩子的二嫁婦人,有什麼資格這樣侮辱嘲罵林窪村的正牌兒子孫?
那一句一句,都是在向林氏族老胸口上插刀啊!
“刁蠻潑婦,當誅!”十九爺爺渾身哆嗦着,對村長侄子吐出六個字指示。
村長二大爺也氣壞了,他是林窪村村長,兼管林氏宗族祠堂,你謾罵林家鱉孫破落戶,那就是罵的他啊!
聽到十九老漢的指示,村長咬牙點頭:“開祠堂!”
只不過罵了幾句丈夫的前窩兒生閨女,就要開祠堂誅了她?
齊氏整個人都覺得不好了,鐵門閂也掉落在地上,看眼前兩位林窪村掌權者的臉色,大事不妙啊!
這婦人是個有心機的,當機立斷,“咕咚”雙膝跪倒,一把扯了村長的大褂兒前襟,揚聲哭嚎起來:“二哥啊,小婦人只是一時之間魔怔了,被豬油蒙了心,才失了口德,實在是……實在是大蔥這丫頭不聽話,連個招呼都不打就出了家門,我這個當後孃的生怕她在外面出了什麼事兒,一時心急才罵了幾句,嗚嗚嗚——後孃可不好當啊!”
孩子離開家要去哪裡什麼時候回來,確實應該向父母報備,林大小姐也確實沒那個事事彙報的習慣,更何況是對齊氏,都不稀得搭理。
宋香兒及時從屋裡跑出來,遮着半張臉撲向母親,口中更是哭得慘痛:“嗚嗚——娘啊,可憐你發現找不到大蔥——姐姐了,急的前後院轉悠,嗚嗚——娘啊,林窪村要是實在容不下咱們母女兩個,咱們——要飯去吧!”
這還上升到林窪村不容外村媳婦的高度了?
齊氏母女的戰鬥力,還真是越戰越強悍了呢!
林大小姐看的熱鬧,還時不時在心中點評一下,全沒發現形勢已經逆轉,或者,逆轉了她也不擔心,日子寂寞,有個對手,就慢慢兒玩唄。
被拽了衣襟的村長二大爺,黑臉羞紅卻無計可施,難道上腳去踹族弟的婦人?
“齊氏你起來說話,大庭廣衆之下哭哭啼啼算什麼樣子?”
十九爺爺是真心憎惡了齊氏的,可惜,他文縐縐的兩句話,純屬“秀才遇到兵,有理講不清”。
母女二人就是不撒手的哭,還要哭訴自己是如何的孤苦伶仃,誰要敢攆她們就是不給活路……
得虧林有財當初選宅基地選的村東頭啊,這麼丟人的場面沒人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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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大小姐用袖子遮着半張臉問十九老漢:“十九爺爺,您還去家裡坐坐不?”
可憐的小閨女,眼皮子下面的淚痕都乾巴了。
十九老漢哪裡還有心思去裡面安坐?他把懷裡抱着的一堆東西向前送送,又看到手腳殘疾的小閨女,不由搖頭,自己左右擺動着,衝過前方村長跟齊氏母女組成的封鎖線,又招呼林蔥兒:“丫頭跟我進來,東西放你屋裡去,好好練字兒!”
這麼大年紀了,進去小姑娘的屋子也沒啥大礙,就是,一搭眼,滿屋被翻得跟遭了土匪似的局面,再次令十九老漢開了眼。
被褥、枕頭,全給拆了半拉兒,炕蓆子也撩開了,露出張着嘴的炕洞兒,幾本書沒當好東西,全丟在地上了,蚊帳從房樑上扯下來,軟軟的在炕頭堆了一堆兒。
“這是想抱走我的蚊帳呢吧?”林大小姐冷冷一笑:“還沒來得及。”
十九老漢圓瞪了雙目,再次氣的渾身打哆嗦,再次吐出六字真經:“刁蠻潑婦,當誅!”
誅什麼誅啊?被人家抓了衣襟一哭二鬧三上吊,立刻沒轍兒了。
林大小姐跳到炕沿兒一靠,懶洋洋的擺手:“十九爺爺把東西放下吧,我自己慢慢兒學着,謝啦啊!”
十九老漢模樣有些訕訕的,俗話說得好:“寧拆一座廟,不毀一門婚”,不是罪大惡極了,族裡也不能強出頭給族孫把媳婦打走啊!
“回頭,讓你十九奶奶來,跟齊氏說道說道,蔥丫頭你也別任着自己的性子,齊氏到底得算是你的娘,處處都得尊敬着來……”
林大小姐笑了,很誠懇的點頭:“是呢,十九爺爺請放心,蔥兒定當遵從古訓,是什麼‘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對不對?齊氏想要了我跟哥哥的兩條命去,沒關係啊,我們兄妹兩個自然要把脖子洗乾淨了送到母親大人的刀下面,絕對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反抗的,您老看這樣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