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小糯米糰子

這是一個蟬鳴蛙叫的午後,仙客來的涼亭裡氣氛劍拔弩張。舒殢殩獍

看着那個頭戴嵌玉軟腳襆頭,身穿圓領暗黃色薄長衫,腰圍一條鑲玉黑腰帶的中年男人,她心裡的不安逐漸加重,實在是他身上的氣質太特別了些。

明明臉色蠟黃,病入肌骨,周身氣韻卻還是那樣的威嚴,就像……就像在鳳王府見到的鳳王,那個時候他雖然坐在輪椅上,可氣韻卻是不容他人褻瀆的,霸氣威嚴,貴氣從容。

這樣的想法一入心,喬木便驚了驚,莫不是眼前這位病歪歪的老男人也是一個王爺嗎?

禁不住把斡哀奴與他放在一起對比,不比不知道,這一深入探究,果見他二人的眉眼之間有些微的相似之處。

喬木舔了舔脣,身子僵了僵,苦笑連連,怨不得人家連鳥都不鳥她,大抵是因爲她的身份夠不上的緣故。

“你叫什麼名字?”他問。

“斡哀奴。”他淡淡的回答。

喬木撫額,心想這樣明顯貶低他的名字,會不會爲家人招來滅頂之禍。

堂堂一個王爺,被她弄成一個人人可以欺負的小夥計,這仇怨算是解不開了。

那男人淡淡瞥了喬木一眼,那眼中的殺意讓喬木膽顫心驚,強自鎮定,低眉斂目做出一副乖巧聽話的樣子來,希望他能看在她並沒作惡的份上,繞過她的家人。

心裡止不住的怨念,她能對付得了“受害者”斡哀奴,卻對付不了,找上門來爲親弟弟“報仇雪恨”的哥哥,他們又是那樣手握生殺予奪之權的大貴族,難道是天要亡她不成。

不,事情尚未有一個明確的結果,她不能自亂陣腳,想至此,拂了拂額前的碎髮,脊樑挺直,擡頭挺胸,水來土掩,兵來將擋,最不濟,她還有一個殺手鐗呢,總能保住家人不受牽連。

“你家裡還有些什麼人?來,陪我喝一杯。”他以天子之尊,親手執壺爲斡哀奴斟酒。

白老頭板着一張臉立在身後,原本充當木頭人的他,卻忽然轉過臉來,他的臉老態龍鍾,發,銀白似雪,給人感覺便是一個會拿着糖誘拐小孩子的壞老頭。

喬木猛的看向他,這才發現這個老頭是誰。之前被那中年男人身上的威壓駭住,全副心思都放在應付他上,不曾注意到默默無聲的他,這會兒鎮定下來之後再看,倏然發現了一個被她忽略掉的人,喬木心裡咯噔一下。

她從來都相信自己的直覺,這主僕三個的組合處處透着詭異。

是她遇上斡哀奴的事情就神經緊繃,想多了嗎?

白老頭是揚州城裡,劉別駕都要給幾分面子的不仕神醫,在揚州城定居十多年了,不娶妻,不生子,就收了幾個乞丐子做徒弟,脾氣壞,爲人傲,對任何人都不假辭色,這會兒他卻和這兩個外省來客攪合在一起,且對那中年男人畢恭畢敬,種種跡象不讓人懷疑都難。

“不記得了。”斡哀奴看了喬木一眼,淡淡迴應。對被推至跟前的酒,他連看都不看。

不是他拿喬,而是身爲酒樓內部人員,又是夏二娘子的入幕之賓,他自然知道用來招待食客的酒水,無論它們要價多高,從來都是次品。

自從喝過某個女人心血來潮,用蒲桃釀製的一種紅色酒液之後,對其他的酒,他就難以下嚥了。

“哦,原來是這樣。可,爲什麼會不記得呢?難道你就沒想過要去找自己的父母兄弟?”

“不想。”斡哀奴長眉蹙起,口氣有些不耐煩。

喬木嘴角抽抽,掩面敗退,瞧瞧他這副臭德行,這就是她不讓他下樓招呼客人的原因之一。

讓一個王爺當夥計,除了得罪客人,打碎盤子之外,再也沒有別的用處,這也是夏玉樹等人對這個夥計不幹活,只會摘菜而毫無怨言的原因。

試想,一個月打碎那些骨瓷碗碟的花費已經足夠故人莊再去僱傭十個小夥計了,誰還會期待他幹活,又可憐他身世成謎,無家可歸,只好讓他躲在廚房裡摘菜。

最初的時候在大廚房裡讓他摘菜,給他一堆水芹,他老人家倒好,留着菜葉,反倒把梗給扔了,天知道水芹吃的就是梗,扔的纔是菜葉子,把夏玉樹氣的揮着大鐵勺就想敲碎他的腦袋。

最後喬木小心計得逞,彷如觀世音下凡,拯救他們這些“可憐的小百姓”,自發的把這個麻煩精領到了小廚房裡放着,領略到了這位只懂吃,不懂幹活的“大爺”屬性,果斷的扔一堆土豆、冬瓜、南瓜和一把小刀子給他,再給他一小板凳,讓他剝皮。

這“大爺”別的不行,剝皮的功夫卻是頂頂的好,但見他將一大冬瓜往木板上一放,刀子在手,天下我有,唰唰唰幾下,一個兩歲小孩高的大冬瓜就被剝的赤條條來去無牽掛了。

喬木看着他,不管他幹啥都覺得賞心悅目,心情也跟着節節攀升,做起菜來也有勁了,美食美味層出不窮,把個食客們吃的滿面紅光,來故人莊來的更勤快了。

“喬木,咱們走吧,蒸籠裡的包子熟了。”站起身,這位“大爺”直接看着喬木道。

喬木額角也開始抽搐起來,什麼死德性,一個破夥計就敢直呼她的名諱。

瞪了他一眼,喬木對着中年男人略略一笑,歉然道:“他脾氣不大好,您見諒。”

“喝了酒再走吧。”他不依不饒,使出渾人的伎倆,道:“不喝可就是看不起我了,難不成你們揚州人欺生,聽出我非揚州人就想慢待我?”

“您多想了,我們開門做生意,拿上門來的客人當皇親國戚尊敬着還來不及呢。他不喝,我喝也是一樣的,您看呢?”

他邊咳邊笑了起來,穩了穩氣息方道:“你代替他是個什麼說法,難不成你們兩位是夫妻。可我看你的穿着,再看他的穿着,一個綾羅在身,一個粗布葛衣,夫妻是如此做的?”

喬木從容一笑,大方道:“我是這酒樓的老闆,他是酒樓裡的夥計,他得罪了客人,客人要罰酒,我當老闆的替一個夥計向您賠罪有何不可?”

“真是牙尖嘴利一刁婦。”他眯了眯眼,青黑的眼袋拉長,眼角一根極細的青筋便跳了跳,那裡頭的殺意讓喬木慌的晃了晃身子。

“西景,你來。”他不再看喬木,命令了一聲,拾起筷子又慢慢用起膳來。

“夏二娘子可還識得老夫嗎?”白老頭渾濁的眼直視喬木。

喬木被他看的滿身不自在,像置身瘴氣森林似的,全身的細胞都防衛起來。

白老頭是唯一一個知道她的秘密的外人,這會兒他是要威脅她了?

二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喬木所幸大方蹲身行禮,淡笑道:“多謝白大夫的救命之恩,若不是因爲你,我怕還不知自己身懷有孕呢,糊里糊塗的等肚子大了只怕就要壞事,這不,從您那裡一得知自己的境況,我便立即買了藥吃了,將煩惱消滅個乾淨,多謝您。”

白老頭詭異的笑了笑,清冷道:“夏二娘子不但是一個牙尖嘴利的刁婦,還是一個狡辯詭詐的呂后之流,白的說成黑的,黑的說成白的。你不知舉頭三尺有神明,擡腳五步有風耳?”

喬木低眸淺笑,謙恭道:“小女不知您是何意,還請明示。”

用膳的人哼笑了一聲,淡淡道:“這還是一個裝傻賣乖的賴貨,她既然死不承認,你所幸就直接挑明瞭吧。”

“您這話說的,小女聽着更是雲裡霧裡了。”喬木強笑道。

“聽說你最近又得了個小弟弟,老蚌生珠,鬧的滿城風雨的,殊不知這珠卻不是老蚌生的,卻是小蚌生的。爲避人耳目,招惹是非,你們想的這一招偷樑換柱之計,真可謂高明啊。不知這母后諸葛是哪個,你叫出來給我們瞧瞧。”

喬木驀地擡頭,咬脣冷視,不客氣的率先發難,倒打一耙道:“我到底與你有何仇怨,讓你一個快要入土的耆老處處針對我。我未婚生子本就艱難,你作何要死拖着我不放,求您高擡貴手放我一馬好不好。

從你診出我身懷有孕開始,你就說什麼我中蠱了,詛咒我的孩子和孩子的爹都得不到好下場,再到後來我病重昏迷,劉三郎又去找你,你給我開了那些苦死人不償命的藥,等我孩子生下來,孩子被一口黑液迷住喉嚨差點溺死,你又來找我晦氣,白大夫,您還是一個治病救人的大夫呢,您就是這樣做大夫的?不說懸壺濟世,您也不用幸災樂禍旁人的苦難吧。”

“刁婦!”白老頭面紅耳赤,顫音訓斥。

“你們到底是誰,目的爲何請直言,莫要以此作爲威脅,孩子是我的,我是她的情人,你們有什麼都來找我,對付一個女子算什麼本事。”斡哀奴站在喬木身前,冷睨着他們道。

“罷了。”他開口打破此時的僵局,拿帕子優雅的擦了擦嘴,道:“我沒什麼別的意思,就想和我弟弟喝一杯酒,可你們卻不配合,這能怪得了誰呢,敬酒不吃吃罰酒!”

畢竟是一個九五之尊,能和喬木墨跡這麼久,還是看在斡哀奴的份上,加之他此來揚州乃是微服私行,除了身邊的燕時,誰都沒帶,便不想節外生枝,故微怒之外又加軟語安撫。

“喝一杯酒罷了,你喝還是不喝?”他淡淡直視斡哀奴。

在他的印象裡,似乎已經好久好久不曾有人這樣威脅過他了,滿心滿眼裡都是不爽。

“喝吧。”喬木心裡也不爽,她也最厭惡別人捉着她的把柄威脅她,可如今卻是不低頭都不行。

“爲了我。”喬木拽着他的衣袖,輕搖。

“酒我會喝,我喝完之後,你們馬上給我滾出這裡。”他不高興的道。

“放肆!”燕時拔刀相對。

“退下。”

“是。”

“喝吧。”喬木親自給他端過來,捧在手裡,呈上去給他。

兩人的身高是,喬木踮起腳勉強才能到他的肩膀,想把酒遞到他的嘴邊,只得舉過頭頂,這時候喬木卻感覺到不對勁了,她的嗅覺和味覺是普通人的十倍不止,味道一點點的改變都逃不過她的鼻子,這會兒酒水打從她臉前過,呼吸之間酒味兒便鑽入了她的鼻。

“這酒不對。”喬木悄聲對低下頭來打算就着她的手喝下去的斡哀奴道。

“嗯?”

喬木沒再說什麼,而是以事實說話,手一歪,哎呀一聲,酒水落地,“滋啦”一下子就激一圈白煙。

斡哀奴眼疾手快,屏息之外,一把捂住喬木的口鼻,後退一步。

白老頭目瞪如銅鈴,驚懼交加,張口無聲,那中年男人沒意料到喬木的手會滑,待他有反應的時候,那白煙一下子就鑽入了他的鼻端,而他本身又病重,這下子承受不住毒氣的侵襲,登時七竅流血,身體一僵就昏厥過去。

“陛下!”燕時驚恐大叫。

“主上!”白老頭驚呼。

“解藥,白西景,快把解藥拿來。”燕時驚慌失措道。

“解藥在我的藥館裡,燕侍衛,我們馬上回去。”

“弒君之罪,你們就等着被誅九族吧!”撂下狠話,燕時背起人就用了輕功飛快離去。

喬木已經被驚的魂魄離體,全身冷僵,過了好半響才機械的轉頭去看斡哀奴,強笑着道:“剛纔我白日做夢了,當今聖上也來我的故人莊用膳了,你說這事是真的還是假的。”

“別自欺欺人了。”他直接戳破她的妄想,“那個男人大抵真是一國之君,也許,我的身份很貴重,夏二娘子就沒有什麼要解釋的?”

喬木漠然的轉臉,漠然的擡步就走。

斡哀奴隨即跟上,慢悠悠的綴在她身後,淡淡道:“我承諾你的,不會忘,如今我最好奇的是,你爲什麼要這樣對我,你又是從哪裡把我拐來的。”

喬木恢復鎮定,若無其事的甩着帕子玩,冷嘲道:“你身份再貴重也沒什麼用處,沒瞧着你不被天上那人所容嗎,毒酒都給你準備好了,嘖嘖,如此說來,剛纔還是我救了你一命呢,你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該重謝我纔是。”

“讓我喝酒的不是你?”他反問。

喬木冷斜了他一眼,淡淡轉臉看荷塘裡的粉白蓮花,無所畏懼道:“因還不是你種下的,我不管,那位你來擺平,我的故人莊若是受到一絲波及,我都不會放過你。”

他頭疼的扶額,沉思道:“我一個‘小夥計’竟惹得當今天子親自來毒殺,夏二娘子真的不想對我說實話?”

一聲鷹嘯劃過藍空,遮着強烈的陽光,喬木擡頭看了一眼,強光照的她的雙眼直想落淚,快速眨動了幾下,她不再仰頭去看那鷹,而是倏然嬉笑道:“從一個小夥計一霎變成一個連皇帝都能驚動的大人物,你有沒有一種麻雀變鳳凰的興奮感覺,這就好比一個庶民突然走了狗屎運,遇見一個人,那人告訴你,你是皇帝老兒遺失在民間的親骨肉,其實你是皇子,那種一朝登天門的爽感,你有沒有?嗯?”

“沒有,很平靜。”他淡淡道。

喬木呿了他一聲,耳邊聽着那鷹在他們上空盤旋不去,心裡惱的狠,左右看看,抱起翠竹小橋上放置的一盆花就想砸過去,奈何那破鷹飛的太高,她想發威,人家鷹都不理會她。

“我來。”聽着鷹嘯聲,他下意識的將手指放在口邊,輕輕一吹,便見那鷹呼嘯一聲,俯衝直下,淡黃色的鷹眼一霎變的雪亮,好像見到了親人似的。

喬木看動物世界的時候見識過老鷹俯衝直下抓蛇的那股子凌厲狠勁,快、很、準,那反應靈敏的大蛇根本就躲不過,她挺愛惜小命,忙往後退了十步,堅決不做鷹下亡魂。

那破鷹就跟欺負人似的,一見她躲開,它迫降的速度直接就緩衝下來,等它落到斡哀奴肩膀上的時候,這傢伙早早沒了威力,輕飄飄的像柳絮落在水面上,對斡哀奴根本就是愛惜有加,那鐵鉤似的的爪子一丁點也沒傷到他。

她氣不平,噔噔噔跑回來與那破鷹對視良久,越看越覺得這破鷹的眼睛跟斡哀奴的眼睛是一個形狀的,沒好氣的踢了斡哀奴的後腿肚子一腳,“你還是我養着的呢,你想養這破鷹門都沒有!”

說罷,氣呼呼的就衝了出去,飛速走遠。

斡哀奴同肩膀上的鷹對視一眼,嘴角揚笑,順了順它因迫降而凌亂的羽毛,道:“那女人真傻,我的破軍一飛千里,自會在附近的森林裡捕獵,何須人餵養。”

“破軍……破軍……”電光火石之間,他腦海中浮現一些畫面,墨藍的夜色下,一輪圓月升至半空,茫茫沙漠中,一白衣男子策馬奔騰,對月呼嘯,在他身前身後兩隊騎兵忽現,一隊護他,一隊拔刀相向,他口出嘯聲,一隻雄鷹便從墨夜下俯衝而下,對着敵軍首領的頭顱就伸出利爪,登時抓瞎對方的雙眼,白衣男子興奮的揚鞭策馬,大聲喊着破軍的名字。

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半個月過去了,她等待的君王式的狂風暴雨沒有降臨,反而等來了,當今皇帝駕崩的消息。

當得知此消息的時候,她正帶着斡哀奴在碼頭看船,依着她的想法,揚州城乃是水上交通要道,若是那皇帝真誅她九族,她就帶着家人出海去,扶桑、大食,只要技藝在手,總能活下來。

誰知人算不如天算,等來等去等來的竟然是這樣一個對他們有益的消息。

碼頭上,喬木迎風而站,與身邊的斡哀奴道:“現在怎麼辦?”

“人都死了,還能怎麼辦。”他不在意道。

對於死去的那個很可能與他有血緣關係的男人,他一點也感覺不到傷心。

一個會千里迢迢從長安趕來揚州毒殺他的兄長,他不報復回去已經不錯了。

“雖說,是他害人不成反害了自己,可依着權貴人喜歡遷怒的性子,難保他不會暗下里派人來收拾我們。知情人可還有那個挎刀人和白老頭。”喬木一屁股坐到木板上,鞋子一脫就將腳伸進了清澈奔流的河水裡。

河水沁涼,舒爽的感覺一霎從腳底傳遍全身,她滿足的喟嘆,一改多日來的凝重,輕鬆愉快道:“不管如何,這一劫算是暫時躲過去了。”

“想開了?不害怕了?也不知是誰這些日子以來擔心的吃不好,誰不香。”他邊逗弄着肩膀上的黑鷹邊淡淡道。

“有人過來了,把鞋子穿上,我們回去。”他見有打魚的漁夫看着魚簍往這邊來了,彎腰撿起喬木扔在木板上的繡花鞋,一把將她拉起,命令道。

“呿,我要你管。”喬木嫌棄着,臉上卻笑嘻嘻的。

嫩白的腳丫踩在木板上,耍賴似的跺跺就是不穿。

“孩子都有了,你這是向我撒嬌?”他眉目一揚,雙臂抱胸,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喬木惱羞成怒,憤憤然,三兩下自己穿上鞋子,瞪他,“一點也不懂浪漫,一點也不紳士!”

“說大唐話,或者鮮卑語,其他的我不懂。”他輕笑着迴應。

“滾!”喬木已經對這個逐漸恢復本性的男人無語了,只有他能讓她吃癟,哼。

“好好說話,別動不動把粗魯之詞掛在嘴邊。”

“你管得着嗎,你要記得,你現在還是我養着的,我是你的大老闆!”喬木再次提醒他。

“好吧,大老闆,請上車,我們回家。”掀開車簾,他一笑揚眉,恭敬請她上車。

最受不了他如此平易近人的待她,讓她覺得受寵若驚的同時,心裡的**滋生,儘想着把他留的更久更久,一個人獨佔。

“這還差不多。”喬木趁着沒人在他臉上抹了一把,調戲道。

“又勾引我晚上去採花,嗯?你老實些。”放下車簾,他也跳上馬車,揚鞭策馬,二人一起按原路返回。

馬車裡,喬木已然清楚,斡哀奴早已經不是斡哀奴。

這世上流逝的最快、最讓人抓不住的是什麼?

是時光。

眨眼之間,二年過去了,可她卻還覺得做出那個決定就在昨日。

自己做過的事情她從不後悔,把一個王爺變成酒樓夥計,依然不後悔,哪怕會因此迎來災難。

她是自私的,在決定招惹鳳王的同時,她也將家人置於風口浪尖上,但願他會看在夏懷璧的面子上,大度的饒過所有人。

“二姐姐,好吃。”戴着鎏金瓔珞,穿成一個紅球似的的小傢伙偎依在正在看菜單的喬木腿邊奶聲奶氣的道。

“二姐姐可不好吃,來,陪着姐姐看看咱們酒樓新定下的菜單。”喬木把小傢伙抱起來放在膝蓋上,翻着請趙志遠幫忙畫的一些菜色簡畫,指着一盤包子道:“咱們晚上吃這個如何?”

小傢伙自會走路起就在酒樓裡竄上竄下,早早就被薰陶成了一個小饕餮,小嘴巴刁着呢,鼓着腮幫子嚼着嘴巴里的糖角子,萌萌的問:“什麼餡的?我要吃蟹肉的,阿孃要吃南瓜的,阿爹要吃肥肉的,三姐姐要吃蝦皮的,四哥哥要精肉雞蛋的。”

喬木吃醋的鼓起腮幫子,戳着小傢伙肉嘟嘟的小肥臉道:“壞蛋糯米糰子,你只記得他們的,卻忘記了我愛吃的,該打。”

“哼哼,誰讓二姐姐總是忘記我的生日,我也不要記住二姐姐的生日了,阿孃,阿孃。”小傢伙怕極了喬木發火,一見顧美娘端着一盤點心進來,他歡呼一聲就叫起來。

喬木順勢把他放下地,他就嗷嗷叫着撲了過去。

“阿孃的小命根兒呦。”顧美娘張開上臂,一把將小傢伙抱起來,疼愛的在他沾了滿嘴糖水的臉蛋上親了一口,這纔拿着帕子給他擦嘴道:“是不是又偷了你四哥哥的糖角子吃,壞東西,不讓你多吃可是爲了你好。”

“禾苗太縱着糯米糰子了,回頭我得說說他去。”顧美娘不滿的道。

喬木倒是看得開,笑道:“縱觀咱們家這些上上下下的人,哪個不縱着他來着,他也就在你跟前乖的跟兔子似的,離了你,他可是一個小霸王呢。”

“四哥哥好,不準阿孃罵哥哥,我要去找哥哥學認字了。”小傢伙漂亮如海的眼睛一眯,拍着顧美孃的肩頭,示意她放他下去,那副霸道的樣子和某個男人真是如出一轍。

喬木撫額長嘆,糯米糰子小的時候看不出他長得像誰,她隨便搪塞個理由就能打發掉家人,可如今,隨着小傢伙那張小臉漸漸長開,越來越像斡哀奴,喬木已經無言以對,所幸就裝作情傷似的沉默不言。

可避的了一時避不了一世,旁人沒見過斡哀奴的真容,顧美娘卻是見過的,這會兒她冷淡的看着喬木,拍了拍衣裳褶子坐到喬木對面去,道:“喬兒,你還不跟我說實話?”

“阿孃,我忙着呢,咱們晚上再說吧。”喬木賴笑着,企圖能拖一時是一時。

“真當你娘我是瞎子呢。”顧美娘一拍桌子,發火道。

她倒也不是真怒了,好歹斡哀奴在酒樓裡幫工也有兩年有餘了,和他的感情也是有的,她氣就氣這個大女兒不跟她說實話。

“兩年前我就問過你孩子是不是斡哀奴的,你說不是,我信你。兩年後我再問你,孩子是不是他的?”

眼瞅着顧美娘不達目的不罷休了,喬木抱着燙金菜單往後移了移身子,閉着眼一點頭道:“是他的。”

“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跟我說清楚。當年你不是被……你怎麼不恨他反而還把他弄到酒樓裡來,難不成,你被那什麼是你自己編出來騙我們的,其實是你與這個斡哀奴有私情,珠胎暗結不敢告訴我們,這才拐彎抹角弄了這麼一出?!”

“不是這樣的,阿孃您千萬消消氣。”喬木見她氣的臉色都變了,忙倒了杯茶給她喝,讓她順順氣。

“你倒是給我說實話!”顧美娘拍着桌子怒斥。

“我說就是,我說。”喬木小媳婦似的低着頭,慢慢道:“事情是這樣的……”

絞盡腦汁,花費了半個時辰磕磕絆絆的把過程圓了圓,顧美娘一邊聽一邊拿話嚇唬她,就讓她說實話,可她心裡也清楚,這個女兒心思深,爲人謹慎機敏,想聽她的實話,除非她真心想告訴你。從來報喜不報憂的,不逼她她打死也不說。

“這裡頭有幾句真的?”顧美娘懷疑的瞪她。

“阿孃,您看您也很疼糯米糰子不是,以前的事情都過去了,您還挖出來幹嘛呀,做人要難得糊塗,您說對不對?”喬木狗腿又諂媚的給顧美娘又是捏肩又是捶背的。

“這麼說,他也是被人害的纔會對你做那事?”

“是呀。您也見過他的長相,那樣的人物,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啊,何必單單找上我呢,那個時候您閨女頭髮枯黃,臉蛋黑黑,地地道道一村女子,人家哪裡會看得上呢。”

“以前的事我不追究,但是現在呢,你打算怎麼辦,難道就讓糯米糰子一輩子不知自己生母生父是誰,就這麼糊里糊塗的過一輩子?”顧美娘爲自己真心疼愛的糯米糰子考慮的更多些。

“這有什麼不好的,反正禾苗有的,他也有,您和我阿爹也疼愛他,他父母雙全,又有兄姐護着,一輩子都是享福的命,這難道不好?”

顧美娘自知辯駁不過她,推開她,站起身道:“我們就算再好也抵不過親生父母的好,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你就祈禱糯米糰子一輩子也不知真相吧,我不管你了。”

瞅着顧美娘離開,喬木沉下了臉,低喃道:“親生的還沒有非親生的對他好,要親生的幹什麼,圖傷感情。”

徑自去研究菜單不提。

禾苗早在兩年前就通過縣試了,現正在清風書院讀書,他心思很正,一門心思想通過自己的努力考上進士科,不曾因爲自家富裕了而動什麼歪心思。

他今日在家是因逢着書院一月一次的休沐日,與家人敘舊之後又回到自己的書房用功。

糯米糰子熟門熟路轉到圓窗下,踩着他自己放的一塊大青石爬上窗戶,嘎嘎笑着對着伏案寫文章的禾苗做鬼臉。

“讓四哥做完這篇文章再與你玩耍,乖糰子,先去酒樓裡找阿爹去吧,讓他偷偷給你一大塊紅燒肉吃,四哥保證不告訴二姐。”禾苗在硯臺裡蘸了蘸墨,挑了挑毛筆上的雜毛,清朗儒雅的一笑,衝着糯米糰子眨眨眼睛道。

“四哥壞,不和糰子玩,糰子走了。”小傢伙不買他的賬,粉嘟嘟的嘴巴一癟,蹦下大青石,甩着小肥臀,歪歪扭扭的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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