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八人生若只如初見一更
柳夢容的院子中早些時候種上了很多的小雛菊,這段時間凋謝了之後,有些顯得空蕩蕩的。但是人一多的時候,這院子就充滿了生氣,不時都會傳出歡聲笑語來。
蘇玉本來這麼多天和陳葉白鬥智鬥勇就很是鬱悶,這次好不容易碰到能讓自己八卦的人,豈能輕易的放過這個機會。
柳夢容聽蘇玉問她和安先生的事情,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從哪裡說起好,就拉着蘇玉坐下,讓小琴去給備了茶點,悠悠的反問道:“你想知道些什麼呢?”
小琴的動作還挺快,蘇玉舀起一塊糕點放在口中大快朵頤,邊吃邊說道:“就從你們認識開始說好了,說說你對安先生的想法啊。”
聽蘇玉這麼一說,柳夢容便開始回憶。在她從有記憶開始,便只是在府中生活,學習各種手藝,琴棋書畫,針織女紅,等到自己十歲的時候,便嫁來了宮中,一呆就是這麼多年。也沒有機會去見識一下外面的世界,甚至不能去接觸更多的人。
她的生命中,只有太子這一個男人。以他之姓,冠她之名。所以能遇到安先生,真是是她生命中的一個意外。
柳夢容慢慢回憶和安雪松遇到的那個午後,似乎是他在御花園的涼亭中等着太子的到來,而自己剛巧路過那裡。
也許是當初柳夢容的表情有些迷惘,所以安雪松便主動走上了前來,見柳夢容的衣着高雅氣質不凡。髮髻也是已經嫁人女子的樣子,便問道:“您是哪個宮殿的娘娘麼?是回不去了?”
柳夢容搖了搖頭。那個時候她剛剛被那傅昭儀數落完,而傅昭儀當時還只是一個美人而已。柳夢容覺得自己能忍讓就忍讓,便沒有還嘴。
回來的時候想隨便走走,可是卻有些繞了遠,但是她還是能找到太子府的。
見到安雪松上前來,還以爲是哪個登徒子,便沒有給他什麼好氣色看。“不勞您費心了。這在皇宮中,普通的人是不能隨便和我搭話的,影響不好。”
安雪松先是楞了一愣,隨即忽然抿嘴笑了出來。本來他就生的俊俏,因爲這麼多年經歷的事情多了些,人也難免生出一絲誘人的滄桑之感來。
“這宮中的女子都似你這麼伶牙俐齒麼?好吧,我就繼續在這裡等人了,您慢走不送。”說着。安雪松便慢慢的轉身回到了自己的亭子中。
盛夏的蟲鳴很盛,尤其兩人相遇還是在湖邊,可是安雪松這麼一笑,卻讓柳夢容覺得世界都清靜了下來。這個男人和太子好不一樣,太子從來都沒這麼笑過。柳夢容在心中暗暗對比着兩人,腳步未停便向前走着。
可是誰知道往日走過了幾遍的路。這次居然就找不到了,繞了半天柳夢容也沒繞出去。無奈之下,她只能走回了那涼亭之中,想問問這人知不知道該怎麼回太子府。
哪知道等她回去的時候,卻發現涼亭中又多了一個人,不是她那夫君還能是誰。
“你怎麼又回來了?”安雪松看亭下靜立於臺階上的女子看着自己,不禁笑着問道。
太子這個時候也看到了柳夢容,不過眼中卻是沒什麼表情。
“太……太子……我回不去了……”柳夢容小聲的說着。
陳葉白擺了擺手,示意她進來這邊坐:“你先在這等一會兒。等我見過了安先生之後。帶你一起回去。你的那個丫鬟呢,怎麼沒見她跟在你身邊?”
柳夢容還是有些害怕這個夫君的,便有些戰戰兢兢的答道:“我給她放了個小假,讓她回家去看看了。”
陳葉白笑着看了看安雪松。示意他:“這是我的太子側妃。”介紹完了之後纔回頭對着柳夢容繼續說:“叫她以後也不用回來了,我從母后那裡給你要來了一個新丫鬟,以後就讓小琴跟着你吧。”
安雪松當時只是覺得這女子如荷花一般出淤泥而不染,並未愛上柳夢容。見是太子的人,還微微笑了笑,點頭說道:“給太子側妃請安。”
坐在涼亭中,柳夢容只是靜靜的聽着兩人說着話。似乎這兩人早在之前就認識。
“我是爲了尋找妹妹纔來到的京都,聽那江媚兒說,似乎小梅是被拐賣到了江南,可是隻憑我一人之力肯定是不行的,我便想來京都謀求條生路,真是沒想到能在這裡碰上陳公子,也實在是沒想到您竟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安雪松的這番話說的很是不卑不亢的。
陳葉白點了點頭:“我是爲了幫着蘇玉而已,畢竟你和她師徒一場。你妹妹身上有沒有什麼信物一類的?告訴我,也方便尋找。”
那是柳夢容第一次聽到蘇玉的名字,可是卻也沒太當回事,潛意識的,她也不大想去記憶這件事情。只要她柳夢容對太子好就行了,其他人和她無關。
安雪松看太子居然這麼爽快,心中也很是高興,有這麼一個人幫着自己,那麼找起來,肯定是容易很多了。“本來她身上是有半塊玉佩的,和我這個是一對,”說着安雪松舀出了他自己的那塊給陳葉白看着,“但是我想,那人販子肯定是不會讓小梅自己舀着這玉佩的,所以唯一能辨別的就是她身上的胎記了。她的左肩上有朵粉色的梅花,所以當初出生的時候才被取名爲安雪梅。”
陳葉白接過玉佩看了一眼,才遞給了安雪松:“靠着玉佩來找人確實是不大可能的,靠這胎記也未必能找到,不過我想問的是,若是這個時候小梅淪落到了煙柳之地,或者已經變成和你以前的妹妹很是不一樣的人的話,你還會這樣迫切的想要找到她麼?”
安雪松的表情一瞬間變得那麼悲傷:“那樣我會更加想要找到她。是我的錯才讓她無家可歸無親人可依,是我的錯纔會讓她變成這個樣子。哪怕她變成世人都唾棄的人,也是我的妹妹,這點不會改變。”
說實話,那個時候柳夢容對安雪松眼中的堅定給震撼到了。她也有兄弟姐妹,但是自小那些人就很是排擠她,每次見到她都會冷嘲熱諷,說這是以後要當太子妃的人,可要好生的伺候纔是。
現在自己進宮了這麼長時間,太子卻不碰自己,她已經給家人丟臉了不說,想必那些兄弟姐妹,也更加瞧不上自己了吧。
所以安雪松的這種感情,她沒經歷過,也搞不清楚。但是她卻覺得陽光下的那個男子真的好美。想必你的妹妹也是想見你的吧,她多幸福。
安雪松見找妹妹的事情有了着落,便同陳葉白說起了別的事情:“你既然說是爲了蘇玉而幫我,爲何當初不執意將她帶來你身邊呢,再過幾年,她可能就要嫁人了啊。”
陳葉白沒什麼太大的表情和感慨:“讓她再逍遙兩年吧。不過我其實還真是沒考慮過要將她放在我身邊的事情,宮廷生活她不會喜歡,和別人共侍一夫的事情估計她也不能容忍,所以我就是單純的想幫幫她就行了。”
柳夢容那天,見到了很多以往自己都沒見過的事情。安雪松對妹妹的執着,以及陳葉白對於蘇玉那模糊的感情。忽然的,她也很是羨慕蘇玉,希望有朝一日,她也能見到這麼一個女子,有朝一日,她的夫君也能這麼溫柔的對她。
以後的日子,安雪松出入太子府便不是很頻繁。因爲他本身就不是大陳人氏,不能參加這邊的科舉,所以便只是作爲太子的幕僚來行事。
柳夢容則是整日整日的不出去,在房中繡花或是是畫畫。也沒有什麼機會見到安雪松。
往日的時候,她繡的或者是畫的,都是身邊的景物。可是忽然有一天,她卻想畫一下人物。而最讓她想不通的是,提起筆來第一個想起的不是自己的夫君,而是那天淡薄溫柔的安雪松。
躑躅了半天,她還是畫了太子。可是就在最後畫眼睛的時候,卻不知怎麼的,畫的和安雪松一樣了。太子那天剛巧來看她,也看到了她畫的畫。
聰明如太子,柳夢容覺得,他是一定能發現那眼睛的不對勁兒的,哪裡知道太子卻沒有提着畫的事情,而是問道:“若夢容你喜歡一個人,是不是會將他的東西放在身邊,時時的看看?”
柳夢容覺得自己是喜歡太子的,不然也不會嫁給他。但若是按照太子這麼說,自己卻不是喜歡了,因爲自己從未將太子的東西放在身邊過。
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的夢容,就那麼點了點頭。而太子則是沉思着走了出去。等到過了很長時間之後,柳夢容才聽說,這太子居然在蘇城定了一副錦繡江山圖的刺繡,她是懂刺繡的,且不是這平常人繡不出來,就算是繡,也要好幾年的工夫。
而太子的心思,她卻是揣摩不到的。她哪裡知道,陳葉白要的根本就不是一副單純的刺繡,而是希望把蘇玉的東西放在身邊。或許這樣,他才能安心一些。繡這麼一副鉅製,也只是因爲他比較貪心而已。
再見到安雪松,都是夏季過去幾月有餘了,偏巧不巧的是,這次是安雪松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