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天一早,趙子言、陸雲深、沈玉去參加祭祀大典之後,安一欣關緊了東廂房的門,開始賞玩趙子言給她的那一包東西……嗯,確切的說是她敲詐出來的賊贓。
冷小花外表再美女,內心再女漢子,骨子裡再喜歡兵器,但倒也不排斥珠寶,和安一欣面對面坐在牀上,一邊陪她看,一邊幫她整理打包。
按安一欣的想法,雖然他們一路來趙國京城時沒有遇到敢盤查他們的官吏,但事情就怕萬一,這些寶貝賊贓還是包嚴實藏妥帖了更安心。
安一欣激動興奮得正嗷嗷高興,就聽見吳皓在門外大聲喊冷小花。冷小花隔着門問了問,原來是金蘭公主來拜訪一欣姑娘,轎子已經進了大門,江嬤嬤派人來問讓公主在哪裡下轎。
安一欣一陣奇怪,趙芷芳爲什麼要來拜訪她?
不過安一欣轉念一想也就明白過來。前幾天恭老王爺來提親,陸大將軍爲了少聽幾句廢話,只說他的婚事他自己不能做主,於是恭老王爺提議派專使去周國京城求親。
趙芷芳見陸大將軍沒有一口拒絕,想必是覺得又有了希望。但她畢竟是女孩子,心裡害羞,不好意思見大將軍,所以特意等着祭祀大典開始,陸大將軍不在時纔過來和自己這個‘弟妹’親近親近。
安一欣想通了這些,心裡暗暗好笑,又想了一想,覺得那師兄弟三個都不在,讓趙芷芳來正房正院坐不太合適,前院小書房肯定也不行,總不能讓她去麗側妃的客院坐吧?
安一欣想到這裡突然靈機一動,江嬤嬤既然派人來問公主在哪裡下轎,肯定也是想到了這個問題,那就索性逛花園吧。
安一欣讓冷小花去門口告訴來人把公主的轎子直接擡到花園門口,自己則叮囑吳皓看好正院,不用跟從,然後帶着冷小花往花園走。
她們到時趙芷芳已經下了轎子,江嬤嬤陪在一邊。趙芷芳帶着一個嬤嬤二個宮女,那嬤嬤比江嬤嬤年歲略大,衣飾華貴。江嬤嬤介紹說她也是鳳祥宮的女官,宮裡習慣稱她爲大江嬤嬤。
安一欣嫣然,看來當年江嬌遠嫁,她的母后不放心,派了一批人跟着來了趙國。鳳祥宮肯定有不少江嬤嬤,就跟陸府一羣陸嬤嬤,軍城遍地陸千戶一樣。
原本公主出宮,她的母后派個親信跟隨照顧就很正常,安一欣再這麼一想,所以只是大江嬤嬤行禮時順口問了一聲好,就再也沒有注意她了。
趙芷芳那天在大殿上第一眼看到陸雲深,就被他帥絕天下的外表震了一震,動了心。後來雖然看出他不可能爲父皇所用,雖然也矛盾愁急,卻無法控制自己時時想起他來。相比於她的輾轉糾結,江嬌反而更加決斷,一再勸告女兒如果真能嫁給大將軍,就不要理會趙子豫的想法,從此斷了孃家這條路,專心去過她自己的日子。
可是趙芷芳又哪裡下得了這樣的狠心?
所以這幾天趙芷芳心裡又苦又甜翻來覆去,卻無人可說,憋悶得不行,而安一欣別說公主了,一天千金小姐都還沒有做過,還真是無法瞭解公主的煎熬。趙芷芳來看她,又哪裡只是親近親近那麼簡單。
趙芷芳滿心的話只想找人說說,而安一欣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大,神情又親切溫和,不但和陸大將軍一路同來,可能很瞭解他,又有可能成爲她的‘弟妹’,所以略逛了一會,等着二位江嬤嬤、宮女和安一欣的丫鬟漸漸離她們遠了一些之後,就拉着安一欣的手,小聲說起了真心話。
她一句也沒有打聽陸大將軍的事,而是說起了她最苦惱的事,她的父皇母后。
想到陸府那三位嫡女爲了江螭爭芳鬥豔的樣子,再看看現在趙芷芳的滿臉愁容,安一欣的心裡已經沒有一點好笑的感覺,而是暗暗敬重。
江嬌這個皇后雖然當得擔驚受怕,瘦成了一把骨頭,卻依舊把女兒教育得很好。
而趙芷芳說起她的母后,滿滿都是同情。當年金尊玉貴的長公主,夫妻恩愛的太子妃,鮮花珠玉一般美好的前半生,自從父皇登上皇位,就都變了。
聽趙芷芳感嘆着,安一欣不動聲-色的悄悄打量了她一眼。
趙芷芳當年還小,估計應該是事後才知道父皇繼位後立刻血洗京城,殺光了所有在京城的弟弟,只有當時在武聖山莊學藝的六弟沒有殺成,她肯定不會知道趙子豫繼位的具體情形。
安一欣再好奇,到底不是傻子,也知道這種事不能問。
她靜靜的聽着趙芷芳往下說,其實她現在說的這些也算是宮闈秘辛,要不是這位公主實在是憋得不行,也不會說。
聽到趙芷芳說起她還記得她小時候,母后還是太子妃時,一家四口是多麼親密和睦,母后又是多麼美麗活潑,安一欣也跟着嘆息起來。
帝王有國無家,也就是渣爹這樣的男人才一心想要坐上那個寶座。安一欣在心裡說。
趙芷芳同情她的母后,而安一欣看着趙芷芳,真心同情這位長公主。雖然沈玉提過,但她自己還根本沒有用心想過,有一天她也會成爲長公主。
“可惜都回不去了,現在母后對父皇只有畏懼。”趙芷芳說着話,深吸了一口氣,眼圈卻早已經紅了。
“二個人的感情也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更何況你父皇走到岔道上去了。”安一欣輕聲說。
趙芷芳愣了愣,雖然安一欣這句話指摘她的父皇大不敬,她卻只是又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我父皇現在後悔了沒有。”她說着,一臉的黯然。
後悔又有什麼用,當年的血都已經流盡了。安一欣在心裡說。
二個人靜了片刻,趙芷芳張了張嘴還要再說,旁邊一條岔道上大紅色的衣影翩翩,麗側妃走了過來。
趙芷芳皺了皺眉,然後略帶同情的看了安一欣一眼。
雖然剛纔的氣氛太壓抑,安一欣還是忍不住莞爾,公主不用擔心我,這個側妃還真是蠻少見的。
天氣稍微有一點陰,麗側妃依舊是一身厚錦薄棉裙,手裡抱着一個銀鎏金的小手爐。她上前給公主和安一欣行禮。安一欣知道她是特意趕過來巴結公主的,只笑了笑沒說話。
因爲她突然跑來,趙芷芳的體己話說不下去,三個女孩就一邊信步往前走,一邊隨便聊了起來。好在年齡相仿,隨便說說衣服首飾也不至於冷場。
平順王府花園很大,設計得也相當精緻,只是十年沒有住人,花木全都長野了。三個人逛了一圈,正想看看有什麼地方可以坐下來歇歇腳。麗側妃卻被一塊突起的樹根絆了一下,手裡的小手爐脫手飛出,在樹幹上一撞,裡面的炭灰四散開來,在陽光下看得清楚,那一片黑灰就向趙芷芳和安一欣的頭上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