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賣也不止你家賣，這臨江鎮上多的是香火鋪。九十文賣不賣，不賣走人了。”說着搶過趙芸手裡的香壇，要送回去。
老闆啊呀一聲：“好了好了，服了你了，一百文，少一個子兒也不賣了。”
江燼雪點頭，數了一百文遞過去，這才帶着趙芸回去。
旁邊如雪不住的誇讚：“大姐你簡直是砍價殺手啊，二百三十六講到一百文！還有去年我這耳墜子一百文講到了二十文。”
燼雪笑着說：“還記得給你雨勝哥哥買的白玉簪嗎，要價一千五百文，大姐是花了三百四十文買下的。”
“一千五，三百四……”如雪和瑞雪算了算，竟然講下了一千一百多文！！看向江燼雪的表情簡直是五體投地。
趙芸抱着菩薩像笑的合不攏嘴，回到家就把堂屋如雪和燼雪那張小牀挪到裡屋，扯下簾子，將裡屋的桌子挪了出來靠在北牆，擺上泰山奶奶供起來，放了香壇，燃了香叉進去便跪着喃喃自語。
江燼雪嘆口氣，找出些碎布塞了點棉花做成了個厚厚的棉墊，放在了她腿下，防止她累傷了腿。如雪和瑞雪見趙芸只是拜佛便拉她起來，可怎麼拉也不理，只好怏怏的放棄了。
貼上紙條便有路過的人看到，送了刺繡縫補的活計，如雪和燼雪開始忙活起來，瑞雪陪着趙芸在一旁練字。如此過了幾天，趙芸天天都是拜佛，自說自話，叫她吃飯時有時不吃，有時只吃上幾口，叫她喝藥也是十分的不情願，而且燒的香也是越來越多。剛開始三根，後來六根。再來九根，現在是一把一把的燒。短短的幾天燒了有五十文的香。
江燼雪見她敗壞錢，心裡着急，如今家只有不到一兩銀子，趙芸這樣亂花，哪能撐到下個月開工錢。而且趙芸這樣子還不知道能不能上工。她拿了布料引趙芸做活，可趙芸都是充耳不聞，仍舊每日的燒香拜佛。
到了初八這日，燼雪換了個地方藏錢，留了五十文給瑞雪，便和如雪去上工了。給趙芸請了假，說她身體不好，韓娘子眼睛半眯着問道，是不是又被江照春打了。二人沒說話，不說話自然就是默認了。
韓娘了嘆口氣，忽又道：“你們也來了許久了，現在過了年，也該給你們漲工錢了。鋪子裡漲工錢的規矩可能你們不太清楚，我給你們仔細說說。所有新進廠的一般都要做一個月的試用期，就是縫補，每月五百文。過後便調入各部門，普通製衣間是八百文，高檔製衣間是一千三百文，刺繡房是二千文。幹滿一年後，縫補車間漲一百文即是七百文。普通製衣間漲二百文是一千文。高檔製衣也是二百文即一千五百。刺繡房是三百文。以後每隔半年再漲一次工錢，漲多少一般都由我定了，是看個人工作表現來的。但也有最高限度。縫補房最高八百。普通製衣房最高一千五百。高檔製衣房最高二千。刺繡房最高四千。總是不能越過各小主管。”
喝了口水，她接着說：“這裡四個廠房都有小主管。縫補主管月銀一千文，普能製衣閣是二千文，高檔製衣閣是三千文，刺繡房是五千文。而且每年會有一些額外獎勵。所以在咱們錦繡衣閣做的時間越長，工錢越高，而且還有可能升職。你和你娘做了半年時，我提前給你們漲了一次工錢，本也是看你們家境不好幫一把的。如今又做滿了半年，又該加工錢了。趙芸要是來上工的話，再漲二百，是一千二百文。如雪雖然是學徒，但我也給漲上一百文，是三百。燼雪你的活做的很好，我和夫人老爺都很欣賞，而且你做活快，又肯加班不誤事，所以我給你漲上七百，以後你月銀是三千文了。而且以後你和趙芸再加班延時，會有加班工費了。按時辰計算。每三個時辰算上一天的工錢。這已經是衣閣里老員工的高級待遇了。以後好好上工，多存些銀子做嫁妝，你們那爹孃都靠不住。你爹渾帳，你娘雖然人好，可是……人太軟……算了，你們心裡也明白我是爲了你們好。去做活吧。”
江燼雪和如雪眼眶都紅了，韓娘子平時這麼潑辣的人，原因心腸這麼好。姐妹兩個對她行了一個大禮，都退下上工去了。
韓娘子給娘三各漲了工錢，加起來正好多了一兩。一兩現在對她們來說可真是有大用了。趙芸這病要花錢，而且瑞雪馬上要去學堂了，銀錢還沒着落。江燼雪嘆口氣，收起心思努力工作，晚上挑着燈加緊做接的外活，每天熬到半夜才睡。如雪每次都會陪着，可沒多久就會打起磕睡鑽進被窩了。
這樣過了有差不多快十天，趙芸依然不好。每日的燒香拜佛，買香的錢又花了一百文。瑞雪便又向燼雪要日用錢。燼雪看着所剩不多的錢，又拿出五十文來，告訴他給娘買香時一定要少買，讓她少燒幾根。
瑞雪委屈的說：“我每次讓娘燒三五根，娘都不聽，說燒的少了菩薩怪罪，不靈了。姐，娘這病啥時候才能好啊！”江燼雪安慰的拍拍他的頭：“瑞雪平時多唸書給娘聽，陪她說話，很快就好了，”
因爲每日加班的做活，江燼雪很快就瘦了，上班時也會打些哈欠。韓娘子找了她說：“聽聞你在家還接縫補的活計？”
江燼雪拘束的點頭：“我以後會早點休息，不影響上工。”
韓娘子沒說話，過了半晌：“我問過方靈，你拼命賺錢是爲了給你娘酬錢治病。你娘瘋病又嚴重了。”
江燼雪沉默不語。
“你接零活能賺多少？”
江燼雪算了算，十分實在的說：“也不多，以前有母親一起做，三人能有一千文的收入。如今我自己，如雪做的少，也就能有六七百吧。”
韓娘子點點頭：“我有個活計交給你。你也知道所有難纏的顧客，要求複雜的都是交給你們的主管張繡孃的。她工錢高不僅是因爲要管理繡房而且因爲她繡藝好，負責的都是難做的活。”
說到這，韓娘子停頓一下，壓低了些聲音：“況且你們不知道的是，她的工錢並不止五兩。所有難做的衣服都是高價位的，賣出後，她可以拿到衣服千分之一的抽成。這你明白吧。不過呢，她的活其實並不少，而且一個人根本忙不過來，多次讓我給她找幫手。你以後呢就算張繡孃的助理了，只做她交給你的活計，你也可以加時，在廠裡做也行，回家作也行，以後除了三兩月銀，也會給你千分之一的抽成，一個月的收入有可能抵了你半年的，做零活的事就停了吧。好好的手別折騰皺了，糟蹋絲線。”
江燼雪聽了良久不語，眼淚一滴滴的落下來，叫了聲：“韓娘子……”再也說不話來。韓娘子似乎頗不習慣這種煽情的場面，扭頭連忙跑了。
她這決定想了很久了。初八開工第一天，方靈便把趙芸不來上工的事說了，並且說了她這病花了將近三十兩了。後來跟製衣房的人說燼雪有多孝順，爲了酬錢給趙芸治病，給瑞雪交束脩，每夜都子時才睡。
韓娘子這人刀子嘴豆腐心，越想越上心，就和張繡娘商量了這麼一個辦法。
張繡娘做主管，一是手藝好，二是會管理，三也是因爲人好。韓娘子本身就是十分正直的人，所以韓夫人韓老爺非常放心將自己的店鋪交給她管，韓少爺怕她大半也是因爲她的正直。
正直的人欣賞的一般都是同類的人。所以韓娘子選的主管大都和她一樣，心眼正，善良。張繡娘也是這樣。她二十五歲，有二個兒子，丈夫倒是個秀才，每日在家教幾個孩子起蒙，一個月也能收個一兩銀子，所以也不算在缺錢。既然不缺錢，所以她一般晚上是不會加時的，繡不完的衣服都會堆起來。很多顧客一個月才能取到衣服，十分的不滿。
她本人雖然不加班，可是堆了這麼多活，也是十分的煩躁，經常讓韓娘子找人幫忙，這麼好的事兒繡房的人都要做，可韓娘子對她們的手藝十分的瞭解，並不能勝任。江燼雪來的第一天，她便覺得她手藝好，可以跟張繡娘共事，可是又怕她來的時間短，衆人不服，所以一直沒提。如今她來了一年了，而且又是這困難的當口，韓娘子便起了相助之心，交給了她這個人人眼紅的活計。
第二天上工時，張繡娘便送了件衣服給她，還教她怎麼看定單，那些註明的要求應該怎麼做。江燼雪仔細的記下，便認真的繡起來。張繡娘剛開始還不放心，跑來看了幾次後便不再過來了。到了第二天下午，江燼雪收了工，把衣服遞給她，張繡娘仔細的檢查驗收，便揚起了笑容。隨手又拿了衣服和定單給她，不再過問了。
如此，繡房衆人也看明白了，江燼雪這是升職了，跟張繡娘共同負責高難客戶了。這可是最賺錢的工作，大家夥兒哪個不眼紅着。可是無論怎麼跟張繡娘和韓娘子請求，就是不允許她們加入，沒想到，這個纔來了一年的江燼雪竟然得了這個優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