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小時的顛簸路程總算過去,來到沙堂洲的時候,已經到了中午,今天沙堂洲格外的熱鬧,到處停靠着軍用的越野吉普,這一帶都是山路,沒有這種強悍動力的車還真無法安全的抵達這裡。
燕雲天做的很謹慎,一下車便向着目的地而去,跟沈三拳想的一樣,每一個地方似乎都有燕雲天的熟人,金三角果然不是白混的,而燕雲天能夠結識這麼多人,也絕對不是因爲他是金三角的最大軍火商這麼簡單,很多時候,人與人之間的相處,除了一定的緣分之外,更多的還是心與心的交流,你對別人好,別人自然對你好,而如果你每天想的都是怎麼樣算計別人,可以說,真正的朋友你不會擁有一個。
接待沈三拳一行人的是個六十多歲的老者,精神看上去不錯,見到燕雲天的時候,高興的上去擁抱了一個,隨後對於沈三拳等人卻是看都不看,沈三拳也沒有多問,既然是燕雲天的朋友,那就完全可以放心。
小釋一路上瞧個不停,不禁驚歎的說了一句,“三哥,這是村嗎?好像比我們南崗村大很多啊。”
沈三拳一笑,“南崗村四百多人的小村莊,瓜皮,你知道這裡有多少人嗎?”
“多少?”小釋依然饒有興趣的問道。
老者在前面回過頭,看着小釋,不冷不熱的說了一句,“六千三百四十九個!”
連個位數都精確到了,沈三拳搖搖頭,看來燕雲天認識的這個老者還真不是一般人。
沙堂洲的房子看上去充滿了一種熱帶風情的味道,不高,卻很有品位,很多還是仿泰國王室的倒漏斗型,每家每戶都有院子,看上去愜意無比,正如外界傳言的那樣,這個地方的人過的都十分的有滋有味,或許那個舉辦生死擂臺的人真的會每年散錢也說不定的。
老者的家位於沙堂洲的中間位置,兩層的竹藤式樹筒子樓,看上去十分的舒服,有一種天然的感覺,衆人上了二樓的客廳,老人忙着沏茶,待到茶水上來,龍九一聞,卻是正宗的鐵觀音,香味怡然,讓四個小時的疲憊跟倦意一下子煙消雲散。
“你們好好在這裡休息,我去做飯了!”老人笑着對燕雲天說道。
燕雲天點點頭,“陳老,麻煩你了。”
老人擺擺手,“一點小事,比起恩公當年,老漢汗顏啊!”
待到老者下去,沈三拳好奇心涌了上來,問道:“雲天大哥,這位老者是誰?”
燕雲天喝了一口茶水,拿出香菸分發給了衆人,說道:“此事說來話長,這個老人也是中國人,是國民黨時期來到金三角的,想當初我救過他兒子一命,唉,後來他兒子還是不爭氣,不但吸毒還惹上了不該惹的人,最後被人殺死,老人現在孤苦伶仃,一個人生活在沙堂洲倒是不愁吃穿,只不過沒有了家人,哎,苦命人啊!”
“好人有好報,雲天大哥,生死擂臺晚上開始,下午我們幹什麼?”
“三拳,下午你跟龍九倒村裡走一走,這個地方很大,熟悉一下路線,萬一出了什麼事也好快點離開,我跟老人去打探一些消息,海霸這個混蛋現在不知道到了沒有,對了,你們在村裡走動的時候千萬要注意,如果讓不該看的人看見就麻煩了,圖帕魯大師不是交代過你,鬼烈也會來嗎。”
沈三拳點點頭,走向了外面的小陽臺,沙堂洲今天的天氣很好,可以說的上是風和日麗,眺望着藍天,是最賞心悅目的天藍色,朵朵白雲潔白的掛在天空,讓人心曠神怡。
南崗村的天空今天是不是也一樣的燦爛無比呢?
外面不斷有聲音傳來,看來很多人已經開始慢慢的進入到了沙堂洲,生死擂臺吸引了天南地北的很多人,即使過來看看熱鬧,這些人都是一樣的樂此不疲,來的人當中大多攜帶着武器,在這個看似平靜實則暗藏殺機的地方,真的很難想象今天晚上到底會發生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老人做飯的速度很快,待到端上來之後,頓時讓這些餓了半天肚子的傢伙大大的眼饞了一番,看來,老人做了很多的準備,別人都說滴水之恩當以涌泉想報,燕雲天當年救了他兒子一命,現在或許就是他一個孤老頭子盡綿薄之力來報恩的時候,距離晚上的時間還長,衆人也是不慌不忙,吃好喝好纔能有力氣去幹活,這是一個誰都懂的道理。
遠在東枝的丁遠換上了一件陳舊的乾淨衣服,在手臂處還被縫了一條長長的黑線,他還記得,這是當年炎黃時跟蘇慶國阿火兩人一起與緬甸的一夥兇人惡鬥後的結果,當時三人一起對付十多人,最後還是殺的對方落荒而逃,只不過丁遠的手臂也被砍中,留下了一條長長的疤痕,而這件衣服自然也免不了遭了秧,這件衣服是阮秋賢親自爲丁遠縫製的,丁遠捨不得丟,即使三十年後的今天,衣服已經發黃,他還是隔幾天拿出來看一看,在雲城的那個家,跟沈三拳出來的時候,他就帶了三樣東西,相冊,這件舊衣服,還有一樣便是剔骨刀。
捲起了長長的袖子,丁遠從牀鋪的底下拿出剔骨刀,又從旁邊的辦公桌下面抽出一塊磨刀石,用臉盆取了半盆水,蹲在地上,慢慢的磨了起來,剔骨刀跟磨刀石發出一陣清脆的聲音,就像一條永遠聽不膩的樂曲一樣,讓人陶醉。
“好兄弟,今天我們就一起上戰場,就像當年一樣,喝光那些敵人的血!”丁遠一邊磨着,一邊喃喃自語。
“秋賢,你在下面還好嗎?你看見了嗎?今天我就要爲你和孩子報仇了,你放心,我會一刀一刀的殺死每一個林家人,一個都不會放過!”
黝黑的剔骨刀發出一陣陣的寒光,反射出了丁遠陰冷的目光,他目不轉睛的望着,望着,漸漸的,他看到了自己的父親,看到了阮秋賢,也看到了自己滿月的孩子,他們一個個的都在對着自己笑,彷彿都很開心,還有葉冰,蘇慶國,他們也來了,抽着煙,扛着槍,十分的神氣。
剔骨刀一遍一遍的在磨刀石上擦過,越來越鋒利,也越來越讓人心顫。
葉寒從外面走了進來,看着丁遠,也蹲了下來,“阿遠哥,什麼時候動手?”
“三拳他們到了沙堂洲嗎?”丁遠問了一句。
“四個小時的路程,應該到了。”
“生死擂臺晚上開始,我們也晚上行動,準時八點,一舉拿下林俊的地盤,軍營的那些戰士你都安排好了嗎?”
葉寒點點頭,“都安排好了,現在都在準備,你放心,不會出什麼大的紕漏的。”
“那就好,那就好!”丁遠說着話,始終盯着那把刀,根本沒有擡起了一下頭。
“阿遠哥!”葉寒說了一句之後,就沒有往下說了。
丁遠也不說話,只是認真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阿遠哥!”葉寒再次的叫了一句。
“有什麼事就說吧。”丁遠的聲音很平靜,也很冷淡。
葉寒憋了半天,終於緩緩的說道:“阿遠哥,我好像有種對不起三拳的感覺!”
丁遠的手猛的停了下來,呆滯住了,他慢慢的擡起頭,望着葉寒,一字一句,“阿寒,你給我聽好了,即使對不起全天下的人,今天晚上我們也一定要殺光林家人!”
葉寒的心一緊,望着丁遠竟然說不出話來,他知道,丁遠等這一天等的太辛苦了,三十多年的日日夜夜,心中揹負着父母妻兒的仇恨,這種感覺光是想象就能夠讓人痛徹心扉。
兩人都沒有說話,一個發呆,一個磨刀,慢慢的等待着晚上的來臨。
待到那剔骨刀雪亮一片,丁遠才慢慢的站了起來,反手握在手上,望着丁遠,“你先回軍營,跟阿火說一聲,過了今天,如果我們都還活着,我就陪他一起去閻王夜宵,擦桌子也好,端盤子也罷,都無所謂。”
“我知道了,阿遠哥!”葉寒慢慢的走了出去,留給丁遠的是一個矯健的身影。
丁遠彷彿很累了,一步一步的走進了房間,拿出一塊破布仔細的擦拭着剔骨刀的每一寸,就跟父親對待自己年幼的兒子一樣,輕輕柔柔,疼惜無比。
在靠近牀鋪的位置擺放着一張小桌,上面有一個相框,裡面有一張全家福,是以前沈三拳在雲城看過的那張,丁遠抱着自己的妻子,阮秋賢抱着自己疼愛的兒子,一家人,笑顏如花。
丁遠慢慢的走了過去,拿起來仔細的端詳着,眼淚瞬間奪眶而出,他就這樣傻傻的望着,身子不住的起伏。
發泄了好一陣之後,他才慢慢的將它放回,轉過身子,望着窗外,輕輕的說了一句:“三拳,對不起,請你原諒丁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