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遠跟蘇慶國一夜沒睡,坐在木屋的門口,聊着天,談着地,述說着當年熱血沸騰的青春歲月,有時候哈哈大笑,有時候嚎啕大哭,有時又望着那倒影着點點星光的河面靜靜的出神,而沈三拳卻暫時的放鬆了腦海中那根緊崩着的弦,一覺睡到了天明。
清晨,沈三拳是被一陣陣的香味給弄醒的,蘇慶國做好了讓人垂涎三尺的小米粥,放入了這個地方特有的香料,外加一點點野生的山雞肉,味道很是獨特,看着沈三拳走出房門,笑着說道:“三拳,昨晚睡的還好不?”
“慶國叔,睡的很踏實!”
“踏實就好,洗把臉吃飯吧!”蘇慶國擺好了碗筷,這個時候丁遠也從外面走了進來,手裡提着兩條活蹦亂跳的鯽魚,一臉愜意的走了進來。
“大清晨的釣了這兩條玩意,中午又可以好好的吃上一頓了!”
小米粥比沈三拳想象中的還要好吃,三大碗下肚,他氣定神閒的站了起來。
“吃飽了?”丁遠問道。
“嗯。”沈三拳應了一聲,慢慢的走出了木屋。
清晨的陽光金子一般的灑了進來,照射在沈三拳的臉上,他半眯了雙眼,仔細的打量着這個陌生的地方。
一條不算太清澈的河水綿延的伸向遠處,一眼望不到頭,在河水的兩旁,是一排排錯落有致的木房子,緊緊的靠在一起,房子全部都是建立在水面上,別有一番風味,這個河大概是屬於穩定性的那種,可以想象,如果這是建在南崗水庫旁,待到雨季,肯定會全部淹沒,沈三拳不知不覺就把這裡跟美麗的南崗村比較了起來。
河面上漂浮着幾條破舊的漁船,發出一陣陣嘈雜的機器轟鳴聲,婦女安靜的在家門口洗着衣服,小孩子則是一個個光着屁股,嬉鬧聲,跳水聲,此起彼伏。
皮膚有點黝黑是沈三拳看到的這些人的特徵,看着這些人身上的裝束,或許這裡就是一個窮人羣居的場所。
“三拳,還喜歡這裡嗎?”丁遠走了出來,掏出香菸遞給了沈三拳。
“這裡比我想象中的要好!”
“是嗎?”丁遠搖搖頭,“希望你能一直保持這樣的想法。”
丁遠的話中有話,沈三拳卻是沒有太在意,一屁股坐在了門前的木板上,將雙腿伸進冰涼涼的河水中。
“丁叔,這叫什麼河?”
丁遠靠着沈三拳而坐,“這個地方叫着用緬甸話很難跟你解釋,不過我們中國人都叫它‘黑窟’,這裡居住的人都是窮人,靠着微薄的生計勉強度日,你看!”丁遠用手指着在河面上的那條漁船,“一條漁船是五六家人一起湊錢纔買起來的,可是要真正的養活五家人卻是很難,他們之中的男人有很大的一部分人靠出賣體力爲生,女人則只有在家帶孩子的命。”
“出賣體力?”沈三拳問道。
“罌粟園的種植需要大量的勞力,作爲軍閥自然不捨得將自己的軍隊拿來做這些事情,所以黑窟這些人的價值就得到了充分的體現。”
每一個人都是爲了好好的活下去,生活已經無法讓他們有選擇的權利。
看着沈三拳一臉茫然的表情,丁遠沒有說什麼,自顧自的站了起來,“三拳,你好好的在家呆着吧,我跟慶國出去辦點事,中午就回來。”
“知道了,丁叔!”
看着兩人走過木橋,沈三拳也是索然無趣,走進房間,拿出了那把剔骨刀,從丁遠教給他的那天開始,他就從來沒有間斷過練習,雖然比起丁遠火候還是差了很多,不過現在差不多也能融會貫通了,而且身形跟力量方面也是得到了不少的進步,就像丁遠說的一樣,他唯一缺少的還是一樣東西,那就是狠辣,沈三拳雖然骨子裡有那麼的一絲匪氣,不過心地善良卻是無法否認的,沒有觸動到他心裡的底線,讓他惡狠狠的用刀插進別人的胸膛,實在很難辦到。
練習了兩個小時以後,沈三拳汗流浹背,忍不住有那種跳進河水中洗個澡的念頭,想到便去做,這是他的風格,脫掉了上衣,沈三拳緩緩的走出了房門,來到剛剛坐了許久的地方,在旁邊有一個木製的臺階,正好可以下水。
剛剛踏出一步,河面上突然傳出了一聲尖銳的呼嘯聲,一艘木製的快船飛一般的在從遠處駛了過來,這是一艘尾部裝有發動機的衝鋒舟,就像剖開的豌豆一樣,身體狹長,速度奇快,在這樣的河道中穿行最是合適。
河面上激起了一陣陣的水花,引起旁邊洗衣服婦女的不斷尖叫,在衝鋒舟的上面站立着三個手拿槍械的軍人,沈三拳定眼望去,這種美式軍服跟昨天晚上葉寒所穿的一模一樣,只不過葉寒所穿的顏色較深,衝鋒舟在沈三拳對面的那棟木房子處終於是停了下來,三人威風凜凜的走上了木板,衝進了房子,過了半晌,突然傳出一連串的槍聲,隨後就看到三人不慌不忙的走了出來,走在最後的那人手上還拖着一具滿是鮮血的屍體,沈三拳能夠清楚的看見那木板上所呈現出的斑斑血跡。
一個女人瘋了一般的從房子裡面衝了出來,哭着喊着,還沒有走到跟前,頓時便被踹倒在地上,其中有一人罵罵咧咧中舉起了手中的衝鋒槍,果斷的射擊了出去。
子彈穿透木板,將那個女人頓時打成了一個篩子。
三人彷彿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一般,掏出香菸點了起來,隨後將兩具屍體一腳一個的踢下了河水中。
血,剎那間染紅了河面。
三人跳上衝鋒舟,哈哈大笑中,揚長而去。
而那兩具屍體卻還在河面上不斷的漂浮着。
沈三拳愣住了,也放棄了下水洗澡的念頭,這纔是第一天,他就看見死了兩個人,今後還會有多少人無端端的死去,他實在不敢想象,而且,這河水裡面到底有着多少人的鮮血,還真是一個值得考慮的問題。
對岸的房子中漸漸的走出了不少人,望着河面上的那兩具屍體,都是眼神漠然,沒有歡喜,更加沒有傷悲,只是靜靜的看着。
充滿血跡的木板上再次的出現了一人,是個年輕的少女,挎着籃子,當她看見河面上那兩具漂浮着的屍體的時候,驚叫聲,哭喊聲響徹了整個河面,沈三拳能夠清楚的看見她果斷的跳下了水,向着遠處的那兩具屍體游去,拖拖拉拉中不斷的向岸邊靠近。
兩具屍體,一男一女都是成年人,木板相距河面還有一米左右的距離,少女的力氣就是再大也根本無法將兩人拖上來,旁邊那些視若無物的傢伙都用那種死灰一樣的眼神看着,愣是沒有人幫一把手。
沈三拳實在看不下去了,或許是那少女的哭聲實在太過悽慘,他匆匆的走進屋子,套上剛剛脫下的上衣走了出去,待到門口,突然想起什麼似地,飛快的轉身,將那把剔骨刀別在了腰上,走上通往對面的木橋,少女的哭聲還在繼續,可她卻是鐵了心一般,死死的拉住那兩具屍體,就是不放手。
沈三拳加快了速度,雙腿狠命的跑動了起來,翻過木製的欄杆,穿過幾間破破爛爛的木房子,出現在了少女的跟前,他一把伸出手,先將河水中的男性屍體拽了上來,隨後又一把扯住女屍的頭髮,雙手探了下去,待了兩具屍體上岸,沈三拳纔看清楚,這兩人的身上至少中了十多槍,全是胸口部位,破爛的衣服上面血跡被河水沖刷的比較淡,不過還有不少的鮮血從裡面汩汩的冒了出來
“拉住我的手!”沈三拳伸出右手,那少女聽不懂他講什麼,不管幫了她,此時更是伸出手,意思就很明顯了,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感激,剛要抓住沈三拳的右手,突然那艘該死的衝鋒舟再次出現,船上的三人已經看到了沈三拳,大聲的叫嚷着,飛一般的衝了過來,尖尖的船頭瞬間就要撞擊到少女的身體,沈三拳趕緊撒手,而那少女也是緊急之中,一個猛子扎進了水下,衝鋒舟鄰到跟前,一個快速橫擺轉身,停靠了下來,弄的沈三拳一頭一臉的都是水。
三人快速的走下船,嘴巴里講着一些聽不懂的鳥語,罵罵咧咧的端着衝鋒槍,伸到了沈三拳的面前。
沈三拳心裡緊張到了極點,這個鬼地方人生地不熟,還沒過一天呢,現在就被人用槍指着,還真是倒黴到了極點。
他能夠相信,自己只要有一絲一毫的動作,立馬就會跟眼前的兩具屍體一樣,匆忙中,他緩緩的舉起了雙手,國際的投降姿勢應該是哪裡都行得通的吧。
三人緊緊的盯着沈三拳,看了兩眼,突然就是一槍托狠狠的掃來,沈三拳不敢躲閃,右臉頓時鐵青一塊,牙根鬆動,一絲鮮血溢了出來。
看着沈三拳老實的樣子,三人也是放了心,其中一人繼續用槍指着沈三拳,另外兩人卻是蹲下身子,在兩具屍體的身上找尋着什麼。
河面再次的恢復了平靜,那衝鋒舟的一側卻是緩緩的伸出了一個頭,水中的少女竟然慢慢的爬了上來,無聲無息一般的上了船艙,三人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沈三拳跟眼前的屍體身上,絲毫沒有發現後面所發生的事情。
少女對着沈三拳使了一個禁聲的手勢,從後腰慢慢的摸出一把匕首,輕走兩步,突然彈跳了起來,一刀狠狠的扎進了用槍對着沈三拳的那混蛋的脖子上。
那混蛋大叫,剛剛出聲,就被少女再次的割破了喉嚨,隨後匕首狠狠的拔出,再次的刺向另外一人,這一下再次得手,被刺中的混蛋緊緊的抱着少女,最後一人大驚失色,匆忙的站了起來,舉起了手中的衝鋒槍。
沈三拳此時那裡還有時間考慮後果,猛的衝了過去,一腳狠狠的踹在他的胸口,將這個混蛋連人帶槍一起踢下了水。
少女瘋狂的拔出匕首,又狠狠的猛刺了幾下,那人終於沒有了力氣,緩緩的倒在了地上。
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少女忽的從地上撿起衝鋒槍,對準了水面,被踢下水的混蛋剛剛露出水面,迎接他的就是一陣清脆的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