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相對於皮具方面的生意來講,自然是清淡了很多,正打着瞌睡的烏金膏恍恍惚惚中見到有人進來習慣性的招呼了一句,不過當他擡起頭,迎上沈萬元那張滿是汗漬的臉頰時,頓時覺得十分的奇怪,自從自己開店至今,沈萬元可是一次都沒光臨過,今天不知道是颳得什麼風,把這個難得的貴客吹來了。
沈萬元此時尷尬異常,滿臉通紅,說不出話來,烏金膏知道沈萬元的脾氣,平時跟自己就是嘴眼對不上,今天破天荒的來到自己店裡,肯定是有什麼特殊的事情,身爲生意人的烏金膏智商跟手段都是非同一般,看見沈萬元,白淨的臉上頓時笑開了,“原來是萬元大哥啊,來,坐,坐。”
烏金膏的熱情讓沈萬元手足無措,在烏金膏的招待下拘謹的坐了下來,烏金膏坐在他旁邊,兩人中間是一張看起來古樸異常的茶几,上面擺滿了沏茶用的茶壺和茶杯。
烏金膏熟練的表演了一番茶道,雙手捧着一杯濃香飄飄的鐵觀音送到沈萬元的面前,“萬元大哥,天氣熱,喝杯茶吧。”
烏金膏的熱情沈萬元也很意外,按照正常理論來分析的話,烏金膏沒有直接把他轟出去就已經算是萬幸了,那裡還有如此的客道,不過既然別人都有禮於你,沈萬元作爲一個見過世面的南崗村村長自然也不會太寒顫,客氣的說了一聲謝謝之後,接過茶杯,抿了一口茶水,頓時鐵觀音的清香和甘甜剎那間涌向喉嚨,讓沈萬元不由渾身一顫,心裡大讚果然是好茶,比起平時自己喝的那些市場上買來的,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萬元大哥,這茶還行不?”烏金膏微笑的說道。
“還行,還行,比我喝的好太多了。”
“那就好,等下我給你捎點,我一個人喝不完。”
“不用不用。”沈萬元慌忙的回答。
兩人又隨意的談論了一下南崗村的事情,終於話題回到了重點上,烏金膏知道沈萬元一度對自己有成見,這次太陽從西邊出來一般的來到自己的店裡,事情定然是十分的緊急,他了解沈萬元,是一個極度要面子的人,如果自己不說,恐怕他是很難開的了口的,想到這裡,不由緩緩的說道:“萬元哥,你這次來不會只是爲了喝茶吧。”
沈萬元一口茶水喝到嘴邊頓時嗆住了,慌忙的放下,擦拭了一下嘴巴,漲紅了雙臉還是開不了口。
“萬元哥,既然有事就說吧,我想大熱天的,你也不想白來一趟吧。”
話既然已經到了這個份上,沈萬元猛的一口把茶水全部喝光,他豁出去了,大不了烏金膏不幫忙,自己丟臉一回,也好徹底的看清楚一個人。
當沈萬元把沈三拳的事情說了一遍的時候,烏金膏頓時明白了,敢情這次風風火火的來到這裡是要自己去救人啊,去小小的監獄救一個人,烏金膏絕對是不成問題,想他好歹也是雲城的一個風雲人物,錢財萬貫,認識的大官小官黑道大哥小混混自然是一大把,只要不是真的犯下滔天大罪,一切都可從長計議,只不過烏金膏也不是說別人叫他救人他就肯去救的,現在他雖然一口一個萬元哥,其實在他的內心還是極度不爽的,他明白沈萬元瞧不起自己,南崗村有些勢利眼的村民更是如此,平白無故的救一個自己所謂的家鄉人,他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冤大頭,自己落難的時候,家鄉有誰幫過自己,劃清界限,唯恐受連累不說,更有甚者還百般刁難落井下石,等到自己有錢了,這些人來找自己不是爲了巴結,拍馬屁,就是有求於自己,沒有一個是真心的,這些事平時不想還好,一想的話,烏金膏頓時覺得氣憤非常,人都是這樣,平時不聯繫,爲難時候纔想到換着是誰都是很不樂意的。
作爲走資本主義路線的烏金膏氣度和胸襟絕對是宰相肚裡能撐船,那些只知道臉朝黃土背朝天的村民如何能跟他比,他也不屑跟那些人計較,今天幸好來的是沈萬元,其實在烏金膏的心裡,對於沈萬元還是不存在討厭的,畢竟不管是自己落魄還是發跡的時候,沈萬元對待自己都是一個樣子,他的心裡不會因爲自己的錢財而改變看法,這樣的人愚昧就愚昧在思想落後,停滯不前,不過比起那些勢利眼可是好的太多了,至於沈萬元認爲烏金膏會因爲自己做過紅衛兵而懷恨他純屬是一廂情願。
烏金膏畢竟還是南崗村的一份子,自己死後還指望葬在南崗水庫的旁邊呢,今天又是沈萬元親自來,所以他決定還是幫上一把,也算是自己對得起祖宗,一邊安慰沈萬元不用擔心,一邊已經站起來撥通了梁山監獄的電話,這電話不打還好,一打徹底讓烏金膏驚呆了,梁山監獄那邊跟他說話的正是監獄長陳前進,烏金膏跟這些都是老熟人了,陳前進自然把什麼都告訴了他,當得知沈三拳在獄中差點殺了下山虎,這個消息還真是讓人意外到害怕,現在叫他們放人應該是不可能了,下山虎烏金膏也知道,輕易能夠擺平的一個癟三,只不過他的後臺跟靠山就不得不掂量掂量了。
烏金膏的臉色很不好看,重新回到椅子上,沈萬元大概也看出了事情的蹊蹺,慌忙的問道出了什麼事情,烏金膏據實相告,更是在最後提到了雲城黑道大哥大級別的人物斧爺,沈萬元懵了,這小混混打架關進監獄怎麼又變成殺人了,而且得罪的還是斧爺這號人物,沈萬元覺得沈三拳這小子這一次是真完了,看着烏金膏不太好的臉色,沈萬元自然不想讓他太爲難,畢竟兩人沒有什麼大的交情,想了片刻,站了起來,“樹根啊,幫不上就算了,哎,這也是命,我知道你盡力了,聽天由命吧。”
說完,用毛巾抹了一把眼角的淚水,跌跌撞撞的向門口而去。
“站住!”烏金膏大喊一聲,他現在正在想方設法的轉動腦子,沈萬元竟然給他來了這麼一句,他頓時怒了,心裡那股積壓已久的怨恨像潮水一般涌了出來,“沈萬元你給我站住!”什麼萬元大哥,現在都是一個屁,烏金膏咆哮着衝到沈萬元的面前。
“聽天由命,憑什麼聽天由命,你信命是吧,我就偏不信,以前你們不都說我爛,說我蠢嗎?說什麼走資本主義路線,跟國家作對,死路一條,現在呢,南崗村那個敢跟我比,老子一個人的錢比你們一個村還要多。”烏金膏瞪着沈萬元,血紅着雙眼,口沫橫飛,“怎麼,不服氣,不服氣也要服,這就是事實,現在你來求我救人,聽到斧爺就走,你以爲我救不了是不是,好,今天我就把話撂這裡,那個叫沈三拳的小子我還就非救不可了,看看南崗村,除了那個沈三拳那裡還有一個血性的小子?哼,殺人,只要沒殺成我就能救,敢殺下山虎的人他就是有種,有氣魄,這樣的人,我喜歡!”
沈萬元愣住了,烏金膏的一頓發飆,徹底的嚇傻了他,他沒有想到自己的一句聽天由命竟然如此的刺激烏金膏,其實他不明白,烏金膏是在跟自己鬥氣,是在跟正個南崗村鬥氣,以前的他受的苦太多了,今天沈萬元來找他,聽到斧爺的大名竟然就放棄了自己,這跟以前對自己的看法有什麼區別,他要證明,證明自己並不是南崗村村民眼中那個沒用的沈樹根,而是一個能救南崗村於水火的沈樹根,他,沈樹根,烏金膏,好歹也是雲城有點角色的‘金爺’,今天他就要證明這一點,讓所有人都知道以前他們都是瞎了眼。
人一生就是這樣,活着只是爲了一口氣。
烏金膏說完,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重新拉着沈萬元回到座位上,沈萬元此時才真正的看清楚眼前這個自己一直瞧不起的人,他錯了,徹徹底底的錯了,眼前這個人比誰都有本事,比誰都更愛南崗村,試問烏金膏有那一句話是錯的,他的錢的的確確是蓋過了所有人,他本身就是南崗村的驕傲,沈萬元想起自己以前的小肚雞腸,才真正的明白什麼叫着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沈三拳大睡了一覺,渾身痠痛的醒來,他不知道此時在外面有多少人在爲他擔憂,又有多少人爲了救他在想方設法,金爺,沈萬元,自然還有我們那可愛的夕陽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