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國棟已經很久沒有回江廟父母家住了。
到交通廳之後正好趕上交通廳最後一批新房竣工,新房本來該在去年初就竣工交付的,但是交通廳領導被一鍋燴使得整個工程也停下來,而牽扯出來涉及這批新房工程中間也有不少貓膩,所以建設工期也就被無限期推遲了,一直到蔡正陽上任之後才又重新推動,緊趕慢趕送算是趕在了國慶節前完工。
趙國棟自然是沒有機會參加新房的分配,不過交通廳本來住房就不算緊張,這一批新房分配之後自然就騰出來不少老房,趙國棟也就趕上這趟班車分到了一套舊房。
交通廳的老宿舍位置相當好就在廳辦公地點背後不遠,旁邊就是著名淺水潭公園,一連串的湖泊如明珠一樣鑲嵌在市區中,加上週圍掩映的竹林,外加一個著名的安州貢院舊址,使得這一帶成爲省直機關辦公居住區的首選。
趙國棟每天上班就是一路散步般就到了單位,路上還可以不慌不忙的把早餐吃了,沿路的稀飯、饅頭、豆漿、油條、包子、米粉、面,應有盡有,讓趙國棟充分感受到在安都市區裡工作的舒適方便。
自打調到交通廳之後趙國棟只回過江廟家兩趟,而趙德山、趙長川兩兄弟更是幾乎沒有歸過家,連劉成自打去了滄浪縣中間只回過江廟兩次,好在趙靈珊也通情達理,知道劉成也是在忙正事,也就只有自己一個月一趟的往賓州那邊跑。
過了十月廠裡全面停產她索性就徑直去了滄浪縣住在廠裡。幫助劉成料理家務,這才讓已然瘦了不少的劉成稍稍輕鬆一點,而趙德山、趙長川兩兄弟一回廠也就可以有事沒事嚐嚐自己姐姐地手藝了。
整個紡織廠都瀰漫着一種焦灼浮噪的氣息,還有一個星期就過年了,幾個收款回來的都沒有帶回來多少現金,大多是一些虛無飄渺的許諾,要不就是一車車對於職工們來說毫無意義的劣質百貨。
這種感覺在趙國棟回到廠裡時就感受更深了。
老趙頭老兩口雖然對廠裡的經營狀況憂心忡忡,但是大兒子回來還是讓老兩口心情好了許多。想一想除了老四趙雲海還在大學裡唸書之外,其他三個兒子都在外面忙自己事業,都算是事業有成,兩口子心也就寬慰許多了。
“國棟。聽靈珊說你們那邊企業這一段時間也處於半停工狀態了?”趙望孚看來對於自己兒子還是有些不大放心,但更多的是對自己另外兩個兒子的不放心,趙國棟地性子他清楚,沒有把握的事情不作。
趙國棟坐在家裡自己老舊地沙發上。是沒有辦公室裡沙發舒服。但是要給家裡換換傢俱都被趙望孚堅決地制止了。趙國棟理解自己父親地心情。就在廠裡同事們都在爲生存而擔心時。家裡換傢俱肯定會引來不少非議。
“爸。那邊廠裡半停產那是正常現象。一過三月廠裡就要進入全面恢復生產。過了五月那就得加班加點地生產。有淡旺季之分。和咱們這紡織廠兩碼事兒。”趙國棟丟給老父親一包中華。看見自己父親皺起地眉頭。覺得自己有些失策。在父親眼中紅塔山已經是奢侈品了。中華完全就是在燒錢了。
趙望孚地確有些心痛。聽說這種煙要三四十塊一包。這不是把人民幣裹成卷兒來燒麼?但是看到兒子漫不經心地眼神。他也知道自己實在跟不上時代了。默默地撕開外面地塑料薄膜和錫箔紙。拿出一支點燃。這快過年了。他也不想掃自己兒子地興。更何況自己這個大兒子還不抽菸。
“劉成和靈珊也有一個多月沒回來了。聽說他們在那邊現在就主要是培訓職工。你們廠裡還請了不少老師來教課?”趙望孚沒話找話。
“基本地職業培訓。這是現代企業最起碼地要求。”趙國棟點點頭。“利用淡季搞這種短期培訓。既可以提高員工技能也有助於員工素質養成。加強職工對企業地認同感和凝聚力。”
趙國棟一套一套地術語讓趙望孚不由得感慨萬分。曾幾何時這個經常被自己打得四處亂竄地大兒子現在也可以在自己面前以一種師長地姿態來爲自己解惑了。
趙國棟也注意到自己的父親似乎老邁了許多,尤其是這一年時間裡老得更快,很顯然廠裡地不景氣狀況對於自己父親心情上的打擊是主要原因。
“爸,紡織行業不景氣也是大勢所趨,隨着國家產業政策地調整,一些新興產業逐漸紅火起來,一些企業國家也就會逐漸退出,你要看得開,你都五十好幾的人了,不必太操心這些事情,何況現在國家也是在蒸蒸日上,一個企業地興衰對於國家來說也是發展史中再正常不過的過程而已。”
“我也知道,但是看着廠裡這麼多老夥計們都這樣愁眉苦臉相對,心情怎麼看得開?”趙望孚嘆了一口氣,“我知道我們家有你敲打着幾個弟弟,德山、長川他們也算是走了正道有了出息,但是看看廠裡其他老職工呢?有些一家人都在廠裡,這樣一直拖下去,什麼時候纔是盡頭啊?”
“企業興衰正常,但是企業職工面臨地現實困難政府也是會想辦法來幫助解決的,這是政府的責任。”趙國棟寬慰着自己父親,“爸,看樣子廠裡一時半刻也不可能恢復生產了,不如你和媽就搬到市裡找個環境好一點的地方住下,你們這一把年齡的也該好好養養身體,享享福了。”
“我不去!這廠里人熟地熟,我跑到市裡去幹什麼?!”趙望孚斷然拒絕,“你媽也不會去!”
見父親毫無商量餘地,趙國棟果斷的放棄了在這個問題上的爭執,老年人有老年人的想法,把自己的思維強加於他們身上,只會招來無數麻煩。
“你們兩爺子也真是,難得見面,見個面也要鬥鬥嘴,就不能心平氣和的說說?”許秀芹一邊解下圍裙,一邊怪道。
“媽,我和爸可沒爭啥,就是聊一聊廠裡情況而已。”趙國棟連忙解釋,“許偉呢?”
“哼,還不是去東頭張家了,人長得漂亮有啥用,現在廠裡都快吃不起飯了,國棟,你回來說說大偉,讓他考慮清楚。”許秀芹顯然對自己侄兒的婚姻大事很重視。
“哦,許偉找對象了?”趙國棟笑了起來。
“嗯,就我們後面這棟何師傅家的二姑娘,也在廠裡上班,大偉現在就迷上人家了,一回廠就往別人家裡跑,有時候連飯都在別人家吃。”
“媽,你覺得大偉條件就很好麼?農村戶口,又沒正式工作,別人姑娘還不一定看得上他呢。”趙國棟忍不住笑了起來,許偉一年前也不就是農村裡來的民工,現在掙了兩錢,自己母親就覺得她這個侄兒就身份不一樣了,這也未免太現實了。
“農村的又咋樣?能掙錢就行,城市戶口你沒工作,還不如農村裡至少還有兩畝地呢。”許秀芹也覺得自己說法有些好笑,若是要讓自己家趙靈珊找個農村裡的,她是打死也不會同意。
正說間,許偉一推門進來了,“咦,國棟哥回來了?”
“嗯,回來了,本來等你回家來吃飯,看樣子等不到,怎麼又到何家混飯吃去了?”趙國棟一眼瞥到後面有個人影似乎在躲躲閃閃。
許偉臉頓時漲紅了,自己姑姑姑父都早就見過了,但是現在這家裡誰都知道姑姑姑父說了已經不算,都得這個大哥說了算,就連自己遠在南華老家那邊的父親也只有一句話,啥事都得由趙國棟作主,包括自己終身大事都得由趙國棟說了算。
見許偉目光躲躲閃閃,趙國棟自然清楚怎麼一回事,“大偉,人家姑娘都上門了,你就不讓別人進來坐一坐,我是老虎啊?”
“嘿嘿,不是,我是看德山哥和長川他們回來沒有?”許偉撓撓腦袋,“何琪,進來吧。”
門外那個人影終於進來了,趙國棟已經對廠裡子弟沒啥影響了,小姑娘長得眉清目秀的,就是身材單薄了一點,和許偉這個傻大個站在一起更顯得身材苗條。
“何琪,這是我國棟哥,哥,這就是何琪。”
“大偉,你招呼別人坐啊,別這麼拘束,我也不是啥國家領導人。”趙國棟見兩人都是一副侷促不安的樣子,更覺得好笑。
趙國棟的態度讓兩人的緊張情緒都舒緩了不少,趙國棟也就順口問了問小姑娘的情況,怎麼和大偉認識的,還有一點見家長的味道。雖然幾句言談看不出啥,不過趙國棟還是感覺得到小姑娘挺單純老實,和許偉的脾性倒是有些班配。
“國棟,國棟!”窗外的叫聲把一家人從有些拘束的氣氛中解放出來,見趙國棟點頭示意往外走,許偉和小姑娘都是鬆了一口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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