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已經到了臘月二十,再過三日,便是小年夜了。這雲州城中的百姓在熱鬧和準備了一陣後,也稍稍可以休息一下了。很快地,中原百姓最看重的一個年節除夕即將到來,不過整個雲州城現在大家討論最多的卻是即將在年後於城外大校場裡舉辦的雲州衛的軍中大比。
每年這個時候,雲州城四衛兩萬餘人便會齊集城下,在此舉行一場大比試。其中那優勝隊伍,將能代表整支雲州衛軍去與各州的衛軍爭個高下,從而博取更高的出身。雖然說這幾年來,雲州的隊伍還鮮有在全國的大比中奪得好名次的,但這也不影響百姓們對這件盛世的討論,尤其今年,柳巡撫更是發下告示來,准許尋常百姓到時進內觀摩。
這對百姓們來說可是個很難得的歡聚機會啊,把大家的興趣也吊得更高了。甚至有城中的賭坊已經開出了盤口,讓賭客們對天地玄黃四支隊伍下注,看究竟是哪一營的隊伍能夠從兩萬大軍裡脫穎而出,代表雲州衛軍前去大比。
所以這幾日裡,已經閒了下來的百姓們討論最多的便是這場比試了,街頭巷尾的總是能聽到有人在那爭論着,哪一營的實力最強,哪一營可以拔得頭籌。
時近正午,天依然陰沉沉的,一家簡陋的酒家之中,卻有不少的酒客正就着菜喝着酒聊着天,他們談論最多的也自然是軍中大比這件事情了。
“要真論起來的話,咱們雲州衛軍四營實力都差不了太多,所以說那吉祥賭坊這次開的盤口有些不對,那天字營的賠率太低了,而玄字營的則太高了。”有那知道賭場情況的人先拉開了話題。
而這一說開,周圍的人便都有自己的看法了:“這位仁兄此言差矣。若是四營軍隊的賠率都是一般,那咱們還押個什麼勁哪?這賭嗎,總要有點高低纔好。”
“說得是,而且四營軍將的實力也不是你剛纔所說的一般,而是有高有低的,這一點我卻是可以作證的。”另外又有個酒客也插進了話來。
“哦?兄臺何以如此肯定,莫非你是在軍中軍卒嗎?”衆人都好奇地問道。
“那倒不是,我只是個幫着運糧去各軍營的而已,因爲咱們老闆攬下了雲州衛各營的軍糧運送的差事,所以在下四大營都是到過的。”那人說着哧溜喝了一杯酒,見大家都把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才很是自得地道:“所以別的不敢說,這四營到底誰強誰弱咱還是有些瞭解的。”
“哦?那老兄且說說,讓咱們也好長點見識嘛。”衆人紛紛要求道。更有那大方的主,指着那人的桌子道:“老闆,這位兄臺的酒菜錢算在我頭上。”
那人見大家都如此說了,心裡的虛榮更盛,呵呵一笑:“如此就多謝了。原來這種事情咱也不好亂說的,但既然承了這位大哥的情,我便說一點自己看到的吧。
“先說那天字營,他們是駐紮在離着雲州城五十里地的鎮南關裡的。這五千人馬可不得了,兵士們個個強壯剽悍不說,而且還時不時地拉到外面去操練一番,這戰鬥力自然是沒得說了。而且他們這五千多人糧食的消耗也是最大的。
“然後是那黃字營和地字營,那兩營各在我雲州城的西邊兩處寨子裡。雖然戰士們的普遍戰力是不如天字營的,可是有那一兩隊人馬依然很是厲害,曾經有蠻子的小股人馬襲擾他們,都被他們輕易就殺退了。所以依我看來,這兩營也還不錯,糧食的消耗也不低……”
“那這玄字營呢?”見他說話說了一半又去喝酒了,便有那急性子的問道:“這可是駐紮在咱們眼前的一營人馬哪,你總也知道個大概吧。”
“這玄字營嘛……”那人又喝了口酒,才慢吞吞地道:“說句不怎麼好聽的話,他們也就夠抓抓盜匪而已,若與天地黃三營動手,只怕幾下就會敗下陣來。所以這賭坊所開的盤口還是挺合理的。當然,若你們想要賭下運氣,還是可以押下玄字營的,誰也保不準這玄字營裡不會出那麼兩支強悍的隊伍。”
衆人見他說得有鼻子有眼,頓時就信了幾分。隨後又有那稍知些軍中情況的人道:“這位兄臺所言的確有幾分的根據,這玄字營裡的兵士基本不操練,這一點大家想必也是能感覺出來的。你們可曾見過玄字營開了營門把大軍拉出去嗎?沒有!所以說這玄字營現在也就只能在城裡照看一下了。”
“是啊,”剛纔那人似乎意猶未盡,在對方補充完後又道:“咱再從自己所知道的內幕來說吧,這玄字營在兵馬上也和其他三營一般是五千,可這糧食的消耗你們猜怎麼的?卻只有其他三營的七成不到,而且少有肉食。光是這一點,就可以看出玄字營將士們的日子不好過了,這日子一不好過,還能有力氣去和其他三營拼嗎?”
“這話有些不對吧,咱可是聽說最近一個多月來,城裡的肉鋪子總有玄字營的人來光顧呢。”有人又提出了自己的懷疑。
“這事我也知道,那被買進去的也就一天一兩口豬羊而已,算得了什麼?還不夠那些將軍們塞牙縫的呢,可是這玄字營可有五千兵丁哪……”
這話倒也說得在理,讓大家又好一陣的慨嘆,大家對這次雲州衛軍中大比的內幕似乎又有了一些瞭解,也有那賭性重的,已經開始盤算着怎麼從中賺取最大的利益了。
在衆人熱烈的交談時,有一個看着比常人要瘦小些的男子一直在那裡悶頭喝酒,也不插話,直到大家把話說完了,他才摸出幾文錢會了鈔往外行去,沒有人看到在出門時,這個男子嘴角微微一揚,似乎對他們的說話很是不屑。
天正下着雪,那男子一到了戶外便給自己扣上了一頂斗笠,這讓他整個臉都藏在了陰影之下,讓人瞧不真切。在左右看了看,發現街面上沒什麼人後,便加快了腳步往城西富貴人家聚集的所在而去。不過看他一身簡單的裝扮,卻與那裡的住戶有着格格不入的感覺。
不一會工夫,那男子已經來到了一戶大宅子跟前,在又看看四周,發現沒人跟隨後,他才一步上得臺階,然後伸手敲了敲那緊閉門戶上的鐵環。半晌過去了,那門卻依然緊閉,完全沒有打開的意思,這讓男子有些迷惑了,便握着鐵環繼續重重地敲了幾下。
依然是一片寂靜,這個瘦小男子忍不住便擡起了頭,這才發現這門上的紅漆都有些剝落了,似乎這裡已經有段日子沒住人了。這一路行來,男子都是低着頭,把容貌隱在斗笠之下,直到現在才顯出真面目來。雖然也是和宋人一般的容貌,但是這膚色上卻顯得更黑了一些,與他的整個形象搭配起來就更有些奇怪了。
正在他感到奇怪的當口,有兩個行人從旁經過,見他呆立於這府門前,便上前好奇地詢問道:“客人是打外地來投親的嗎?”
“是……是啊。”男子猶豫了下後點頭道:“我是從幷州來的,記得這裡曾是葉都督的府上啊,怎麼現在卻……難道搬到別處去了嗎?”他說的乃是大宋官話,但是讓人聽了總有些彆扭的感覺。
那兩個行人卻沒有太過留意,只是指着那宅院道:“不是搬了,是葉都督早就不在了!他犯了事情,已經被朝廷降了職,現在聽說是前軍的某個都統了……”那人說着嘆了口氣道:“所以你若是想要去投他的話,得去衙門裡問個分明。不過……”
這人的話還沒說完呢,那男子已經在一拱手後轉身離開了。兩個行人看着這個瘦小的背影都有些迷惑了起來:“這人怎麼一副神神秘秘的作派啊?”
在這麼嘆了一聲之後,兩人路人就又自顧趕路去了。
這麼一件小事,對雲州城中的官民軍來說幾乎什麼都算不上,因爲他們有着更多更大的事情要去辦。但是他們絕對想不到的是,這個小小的,不起眼的插曲,對雲州,對西南,甚至是整個大宋王朝都將帶來巨大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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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戲即將開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