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驚鴻,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能這麼跟許驚鴻說話的自然是柳開陽了。不過此時的他也早沒了之前一路行來的倨傲之氣,臉色有些發白,而且眼中更帶着三分驚懼。不遠處,剛纔還讓人心裡發毛的慘叫已變成了呻吟,但是這種若有若無的聲音更是讓他心下不安。
在處置了那些馬賊後,許驚鴻便帶着兄弟們,拉着馬車回到了柳開陽他們暫避的所在,同時把發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對方。在聽完他們的手段後,柳開陽的神情就有些變了,再加上那邊馬賊們的痛叫,更是讓他對許驚鴻有了新的看法,終於明白這個傢伙的可怕之處。
不過柳開陽在面子上還是不肯認輸的,所以纔會在鎮定了下後問出了上面的問題。
許驚鴻微微一笑:“既然靈州方家想要取我的性命,我自然是要進城去會一會他們了。我不會讓任何一個要對我們兄弟不利的傢伙好過的!”說到這裡,他的眼中已經閃過了一絲讓人心悸的光芒。
“什麼?你竟要進靈州?那裡可是方家的地盤哪,你這麼去了不是送死嗎?”柳開陽聽了這話後不禁有些急了:“雖然你們這些人的確能打,可這靈州可不是野外,能讓你們隨便殺人而無人能管的。那裡的官府……”
“我知道,我也沒說要殺進方家去,只是爲了讓他們知道一個道理而已。”對方的話被許驚鴻無禮地打斷了:“而且這靈州也是我們前進路上必然要入的一個所在,豈能因爲區區一個方家而改變初衷呢?”
許驚鴻的無禮表現讓柳開陽心裡有怒,便哼了一聲:“既然你硬要去送死,就別牽連到了我們。咱們分開了進城,待離開後再會如何?”畢竟他的父親說了要自己與許驚鴻他們一路同行,所以雖然柳開陽多有不滿,依然不敢違背。
“可以!”許驚鴻點了點頭,便轉身回到兄弟中去了。看着他的背影,柳開陽又發了好一陣的呆,然後才問身旁的大漢道:“柳魁,你說他們進了靈州能活着出來嗎?”
這柳魁正是當初敗在許驚鴻手上的人,對當日的交手記憶尤新,好半晌才沉聲道:“這個還真不好說,不過以這些人的能力,方家這次絕對討不了好就是了。不過這靈州方家在這裡畢竟已根深蒂固了,若真撕破了臉動起手來,他們的損失也不會小。”
“嘿,也不知道父親他們是怎麼想的,居然讓我和這麼個滿天下都是仇人的傢伙同路。在雲州他得罪了葉家,這裡又是方家,若讓他真到了京城,說不定他會得罪哪些人呢!”柳開陽不無惡意地嘟囔了一句,而後才靠着一棵樹沉沉睡去。此時,那邊馬賊的呻吟也已經聽不到了,顯然那四十多人全數斃命了。
“許隊正,,其實您大可不必爲了我冒險去靈州的。”在許驚鴻回到自己這邊後,那孫再元便湊了過來道:“我的家人我自己進城去將他們接了便是了,你現在去靈州,實在太過危險了……”
許驚鴻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道:“放心吧,我自有分寸。而且我進靈州也不全是爲了幫你接家人,更是爲了會一會這個方家。既然有人要算計我,我總不能在逃過一劫後就悶聲不響吧,這樣一來其他人可就更會對我下手了!”
見許驚鴻已經拿定了主意,孫再元也不好再勸,他也瞧出了許驚鴻的變化,似乎隨着從軍營出來,他有些被壓抑着的心性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了。不過身爲一個謀士,他還是給出了自己的擔憂:“許隊正,即便你真要與人爲敵,也總要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搞清楚吧。這個方家身在靈州,而你則一直在西南,怎麼會與他們有了嫌隙,到要非殺你不可的境地呢?”
對這個問題,許驚鴻早在知道那幕後之人是方家後就細想過了,此時便道:“我想問題的原委還在京城,是那裡的某些人不希望我安然回去,才命靈州方家對我下的殺手。”
“啊?連京城都有要對他不利的人?他究竟是什麼來路?”聽了這話,孫再元便是渾身一震,心驚之餘已經打定了主意,要儘快和這個危險分子撇清了關係,否則自己和家人就要捲入到一個更爲兇險的環境裡去了。
許驚鴻卻沒有在意對方的這個變化,依然閃爍着目光道:“所以這次進靈州,我就要讓那些臺前幕後的人都知道一個道理,要對付我,他們必須付出慘重的代價!好了,孫先生也不必爲我擔心,等接出了你的家人後,我自會讓你們離開,不會牽連到你們的。”
聽了他的話,其實心裡已經有意躲避的孫再元反倒臉上一紅,覺得自己這麼做還真是不地道,好歹對方也算是幫過自己的。不過最終他也沒有再說話,和心裡的一些想法比起來,家人的安危纔是最重要的,這也是他在葉浩一事上最終反悔的原委所在了。
打發了孫再元后,許驚鴻便又把衆兄弟叫了過來,作着吩咐道:“你們現在應該知道我們的處境了,若不還擊的話,我們必然處處被動,所以這靈州我們是去定了的。但是那裡畢竟是方家的地頭,此去靈州,我們必須要做好充分的準備。”
“你想怎麼做?”王烈海不無擔心地問了一聲,其他那些人也有些沒底,畢竟現在他們的力量實在太弱小了,只這二十餘人,難道還能在對方的地盤上取勝嗎?
“老狗,你帶兩個兄弟先去一趟那馬賊所說的平馬屯,把他們留在那的金銀細軟什麼的都給取了回來,這可是咱們兄弟的戰利品,可不能便宜了其他人。另外,那裡一定還有些這一窩風的旗幟什麼的,也取上一些,到時候再來城裡與我們會合。”許驚鴻作出了第一個安排。
雖然大家猜不透許驚鴻的用意所在,可是老狗幾個還是立刻就領了令,而且他們幾個更是看了看天色後道:“既然如此,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動身趕去吧。”
許驚鴻點頭,又對其他一些人道:“至於我們這些人,則休息一下,待天亮後入城。入城後大家都要將旗號亮出來,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們的身份。”
“這麼做是不是太多此一舉了?我不以爲方家有那麼大的膽子敢在靈州城裡與我們爲敵,這樣一來他們便是真的在挑戰王法了。”王烈海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我想他們即便真知道了我們安然入城,只怕也會暫時忍下了一口氣,待到我們離開後再下手。”
“這個我自然知道,我這麼做只是想給他們一個信號而已,讓他們生出畏懼之心,從而爲我在靈州的行動提供更多的便利。”許驚鴻淡然道:“這次是京城的那些人想取我性命,我就讓他賠了夫人又折兵,連這靈州的方家都保不住!”
“什麼?”這下,就連田大虎都變了顏色了,想不到許驚鴻竟還有如此的野心:“就憑我們這幾個人,真能成事嗎?”
“連我們自己都想不到的事情,我想方家就更不會料到了。我就是要殺他們個措手不及!不過我也不會鹵莽行事的,一定會找個合適的機會對他們下手,這次我必然會讓這些傢伙知道我們的厲害!”對於大家的懷疑,許驚鴻卻是信心滿滿,顯然他已經有了一個完整的計劃了,現在只等進城的一刻來臨而已。
五月初七中午時分,一隊騎士便出現在了靈州城的西門處,守門的士卒查看了關文之後,不但恭敬地將他們引進了城門,更派了一人將他們帶去爲朝廷公幹而準備的驛站安歇。
進得城門後,衆軍士並沒有因爲來到了安全的城池裡而放鬆,反倒更是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不但將一面本屬於第五隊的旗幟亮了出來,更且一個個弓上弦,刀出鞘,一時好不威風。而這也讓周圍圍觀的百姓們對他們很是感興趣,更有不少的孩子追在隊伍的後面笑鬧着,對此許驚鴻等也全不放在心上。
他們的目光在不斷地打量着這靈州城的一切,無論是百姓的衣着,還是那些店鋪和街道,要對整個靈州的情況作一個大致的瞭解,自然無暇去理會那些孩子和看客了。所以當他們來到驛站的時候,這個消息已經迅速在城中傳揚開來,說是來了這麼一隊從西南立了功要去京城受賞的人馬住在了城中驛站。
安頓下來後,許驚鴻的眉頭便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對身旁的熊庚等幾人道:“你們發現了沒有,這個靈州城委實是有些古怪哪。”
“是啊,若照着它所在的地理位置來說,實在不該如此……荒涼的。”王烈海籌措了一下用詞,最終還是給出了個不怎麼準確的形容:“雖然我們一路而來有不少人跟隨,可是也不過一兩百人而已。而且看他們的穿着和雲州等邊鎮百姓也好不了多少,甚至這裡的一些店鋪還關着不少,完全不象是個通衢之城該有的景象哪。”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對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大有懷疑,實在不明白一個地理位置如此優越的所在居然會連雲州這樣的邊城都比不了。
許驚鴻摸了摸下巴道:“看來這次咱們來這裡還真來對了,至少這靈州城可不是我們所想象的那樣富庶,其中的問題就不小啊。而身爲靈州一霸的方家,若說他們與現在的情況完全無關,便是殺了我,我都不會相信的。”
“隊正可是想把事情搞明白嗎?”很快地,幾個熟悉許驚鴻作風的兄弟便躍躍欲試了起來。
“不錯,我正是這樣想的。反正已經打定主意要對付這方家了,如果能多弄到些他們爲惡的證據的話,我們下手也能更果斷些,何樂而不爲呢?孫先生,既然進了城了,我便陪你去接了家人來這裡吧,這樣也好有個照應。”說着許驚鴻便看向了孫再元。
孫再元一怔,便知道了他的用意所在,除了找個理由出去外,也想通過自己家人的口知道更多一些這裡的事情。雖然心裡不想讓家人牽扯進此事之中,但是他一時也不好推辭,只得苦笑着點頭:“如此就照許隊正的意思做吧,不知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許驚鴻看了看天色道:“就現在去吧,也正好在外面的飯館裡用點食物。”在這些飯館之類的所在,正是各種真假消息滿天飛的所在,正好用來打聽這城中的一切。
說了就做,許驚鴻便把其他兄弟留在了驛站裡休息,自己和孫再元、王烈海和熊庚四人便外出了。
出了驛站後,剛纔那怪異的感覺就更是強烈了。雖然街上也有不少人,但是一個個都面色緊繃,看不出歡愉之色,這讓許驚鴻不由得想起了上一世的某些記憶,那些大城市了,行色匆匆的都市人羣也是這樣的。可現在畢竟不是生活高速發展的時代,百姓們怎麼會如此緊張呢?
隨便走走看看,他們便發現有不少的店鋪都是關着的,不是貼着衙門的封條,就看着很是殘舊,彷彿這城裡的百姓都不必有商業活動一般。這讓幾人更是看得直搖頭,熊庚更是道:“隊正,莫不是這城裡壓根就沒有什麼買賣吧?”
“不,你看前面那幾家不都是買賣嗎?”許驚鴻搖頭後指着前面不遠處所開的那幾家店鋪道。那幾家分別是金銀首飾的鋪子,糧米鋪子,以及綢緞店。而在他們走到那邊附近後,便又看到了不少的其他店鋪,只是這門面都比較小,貨色看着也不怎麼樣。
他們幾人這時才稍稍安下了心來,至少不會空跑出來,什麼都問不到了。隨即,幾人更是在一處不怎麼起眼的角落裡,找到了一家酒鋪,上面的招牌倒是挺氣派的,與這小小的酒館很是不搭,寫着天香樓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走,咱們就去那裡吃點吧,順便也能向人打聽一下這城裡的情況。”許驚鴻說着帶頭穿過了街道向前那家酒館而去。可才走了一半,他便聽到一陣急切的馬蹄聲朝自己這邊而來,身體便是一頓,然後迅速閃了個身,一匹快馬就這樣從他的身側呼地一下躥了過去。
跟在後面的三人見狀便變了顏色,正待教訓那馬上之人時,那馬已經去得遠了,同時馬上之人還遠遠地嚷了一句:“瞎了你的狗眼,居然敢擋着大爺的道!”
許驚鴻並沒有被這馬撞到,可是面色卻沉了下來。如果不是對方走得快,又是在這城裡不好動手,他早就有所行動了。
“隊正你沒事吧?”幾人忙奔了過來詢問道。許驚鴻搖了搖頭:“那麼多驚險的事情都過來了,怎麼會傷在一匹畜生腳下呢?走,我們還是進了飯館再說吧。”
酒館的裡面一如外面,並不華麗,但好在乾淨。只是這裡面卻也很是安靜,看着就和外面的街道一般。見有客人上門,一個夥計就迎了上來,麻利地在桌子上擦了擦後,便道了聲:“幾位客倌想用點什麼?”
“就拿你們館子裡的招牌菜各上一道,再開一罈好酒送上來吧。”許驚鴻一時也點不出什麼菜來,便隨便說道。
不想那小二反倒有些爲難了,看了看這四個客人道:“幾位客倌莫怪小的多嘴,咱這館子裡的拿手菜有二十道之多,全上來的話只怕你們還吃不了呢。”
“嗯?”許驚鴻略微一怔,想不到這不起眼的小飯館居然有這麼多的拿手菜,一時還真有些奇怪了:“你們這酒館不大,哪來的這麼多拿手菜,莫不是你們能做的都拿手嗎?”
“客倌說笑了,哪能這樣呢?不過小的也沒說錯話,我們館子裡確有二十多道拿手菜,其他不算拿手菜的則有百多道……”
“小三子,你就被在那裡饒舌,惹得客倌笑話了。既然客倌要好酒好菜,你就隨意給他們上幾道便是了。”這時在櫃檯裡算帳的老闆走了出來,衝許驚鴻他們一作揖道:“讓幾位見笑了。”
許驚鴻等見老闆雖然是說的這話,可並沒有說小二是在說謊,頓時也來了興趣,也回了一禮道:“這位老闆請了,你們這麼說倒也讓我等外鄉之人起了好奇之心了,你們這館子如此之小,卻沒想到這會的菜餚卻實在不少啊。”
老闆還沒有說話呢,那小三子便在旁小聲地嘟囔了起來:“那是現在。以前咱們天香樓在靈州可也是數一數二的酒樓了,能有二三十道招牌菜算得什麼……”
他話未說完,已經被老闆一眼瞪得去拿酒和碗碟了。不過這話還是讓許驚鴻產生了興趣,便笑着對老闆道:“怎麼,老闆這天香樓可是有什麼故事嗎?正好咱們兄弟幾個等着上菜也着實無聊,您就跟咱們說道說道吧。”
“這個……”老闆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頭:“既然客倌是外鄉人,我便跟你們說實話吧,小三子所言的確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