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不明瞭,時間卻不等人,爲了及時回去上課,何柏第二天一早也只能在這種糊塗的狀態下離開青島。
當天回到學校,下午就開始上課。
科大大四之前的課程一向喜歡安排的緊鑼密鼓。何柏上午沒來就已經落下兩節課,下午去上課的時候,身邊就有同學一邊跟他抱怨老師點名查的太嚴,一邊又跟他說加上選修課,這一週有多少多少的課。
何柏模模糊糊的聽着,時不時的應上兩句。嘴上同樣抱怨辛苦,但事實上,他其實並不覺得這樣的忙碌有什麼不好,至少,在這樣的狀態下,他還能讓自己活得輕鬆一些。
下午只有一節課。等老師拿着教材示意大家可以離開的之後,何柏就坐在原處開始看上午錯過的課程內容。
本以爲這個教室不會有人來上課了,可是沒成想,沒一會兒就有學生往屋裡走了。何柏盯着門口,心裡微微嘆氣的同時着手收拾東西準備去圖書館。但當他拿着書本走到教室門口的時候,他竟然看到了一張極其熟悉的臉。
“嗨,好久不見了,小柏。”鼻樑上的金絲邊眼鏡被向上推了一下,張清浩拎着筆記本電腦,一身工裝,嚴謹而溫和的站在何柏面前,態度平和的跟他打着招呼。
何柏先是愣住,繼而恭敬地朝他點頭行禮。
“張老師,好久不見。”
張清浩笑笑,同時指指教室,“這節課是我的,這個大教室我只交兩個班,所以你要是不忙,要不要在這裡旁聽一節,然後我們晚上一起吃個飯?”
何柏第一念頭想要拒絕,但之後很快就被張清浩把藉口堵死了,他說餘江城回美國已經一個多月了,所以晚上算是陪陪我好不好?
話已至此,再推脫似乎不太合適,何柏抿着嘴點點頭。
之後,他作爲旁聽,被張清浩安排到了講臺最右邊一排的座位上。
那一節課是上給大一的心理課,何柏一開始和很多學生一樣,都是有一聽沒一聽,但是很快,他就發現臺上這個男人的與衆不同之處,他講課,看似沒有章法,但實際上很多東西都在按部就班的進行着,而且他這個人沒什麼禁忌,什麼話題都敢說,學生的任何刁鑽問題都能很正面的回答。於是這就使得這一節課的氣氛格外的活躍。
鈴鈴鈴--
下課的鈴聲驀地響起,張教授習慣性的看錶,然後鄭重的向臺下鞠躬表示感謝。然後等學生都離開了,他纔開始收拾東西。
“不好意思,讓你等這麼久。”張清浩抱歉的對何柏笑笑。
“別這麼說。”何柏連連擺手“是我蹭了節課,您的課講得很好,連我都沒覺得時間過得這麼快。”
“是麼?”張清浩眼睛眯起來,笑得很開心的回答“我想,這是對於老師最高的稱讚了。”
收拾好東西,兩個人一起走出教學樓,待何柏上了張清浩的車,老張才歪着腦袋笑得很有內容的對何柏說,“何柏同學,既然你已經上了賊船,那接下來你就跟我去個好地方吧!”
何柏被這句話震得多少有些緊張,神色不變,但手上抓揹包的力道卻不免增加,老張把這一幕通通看在眼裡卻不解釋,只是把汽車開動,然後讓兩人直接加入城市街道的洪流。
大約過了四十分鐘,北京現代最終在一家位置有點兒偏的大型洗浴中心停了下來。
兩個人下了車,何柏站在停車場看着洗浴中心大樓上誇張的大牌子,忍不住猶豫的問張清浩。
“是啊。”老張回答的理直氣壯。“以前我叫老餘來,可是他嫌這裡遠,都不肯陪我,不過現在他不在,那我們就好好享受一下吧!”
說完,張清浩一邊喊歡迎光臨一邊就把還愣模愣樣的何柏拉進了大浴場。
超級乾淨的單間浴室,很大的泡澡堂子,最關鍵的是水面上竟然還飄着各色的花瓣。
何柏拘謹的坐在水裡面,眼睛時不時的看向超級享受的張清浩。
“恩?”張清浩趴在浴池邊上,臉上全是慵懶的滿足。
“當然是這裡很有名的花瓣澡啊,洗後身上香香的,多好啊,要不說老餘不會享受呢,以前我叫他來過一次,之後他就再不肯來了。不過要是你的話,應該會喜歡吧。”說着,老張向何柏投來你會喜歡是吧的眼神。
何柏被他看的只好尷尬點頭,但在心裡,他其實也不太好接受這麼孃的洗澡方式。
把身體泡暖了,之後又被拉着搓澡,做面部保養和身體精油保溼按摩。這對何柏幾乎是天雷,可是面對張清浩的安排他又不好拒絕,於是就這麼一路下來,等到真的吃飯,何柏已經累得什麼力氣都沒有了。
晚餐八點在這家洗浴中心的樓上進行,內容超級很豐富,從水果到各種葷素菜色,張清浩一次性要了很多,然後又點了兩杯扎啤纔對何柏說,咱們開飯吧。
身邊就是寬大的玻璃,老張伸手把百葉窗捲起來,何柏轉頭才發現這裡地勢很高,高到可以看到大半個城市。
流光溢彩,像是玻璃保險櫃裡閃光的珠寶,金亮亮的匯成一片。
“怎麼樣,還蠻好看的吧。”張清浩一口氣喝掉大半杯啤酒,然後把下巴搭在桌子邊上。
何柏看着不同尋常的張清浩,一時間不太知道該說些什麼。不過好在現在張清浩話多,他即使不開口,飯桌上也不會冷清。
“老餘去美國了,”老張絮叨“那邊有人半年前就開始叫他回去接工程了,我知道他想去,可是直到走的時候他還一直跟我說,如果我不想他去,他就拒絕,可是你說我怎麼會讓他留下來,他的技術那麼好,現在就留在這裡,那隻會讓他流失才華,中國這個國家,還是太保守,不善於把未知的事情交給外人,他們喜歡監工,卻在很多時候作出不達標的請求。江城眼裡揉不得沙子,每一個作品都像是他的孩子,他怎麼可能讓自己的孩子忍受瑕疵······”
“可是他的作品真的很漂亮。我在網上看到過,每一個都獨一無二,像是樣板屋一樣。”何柏沒動啤酒,只喝了一口手邊的熱茶,之後轉回頭又繼續看窗外。張清浩聽了忍不住擡起頭看了一眼面前的孩子。
“恩?”何柏詫異的轉回頭,眼神裡透着些許迷茫和不解。
“很想他吧?離得這麼遠。”張清浩也把頭轉向窗外,眼神略帶深遠的看着夜景。
“不能聯繫,不能見面,說實話,你現在會不會和我一樣寂寞?”
“······你······酒量好麼?”因爲以前沒聽過張清浩這麼說話,所以何柏有些擔心是那半杯啤酒作祟,把人弄得不清醒了,但老張對此一笑,繼而擡起頭拄着下巴問何柏。
“怎麼?覺得我醉了,所以變得話多?”
“這樣啊·····”張清浩眯起眼睛把嘴又咧大了一點兒“那你就當我醉了吧,會嫌我煩麼?”
“不會,只是好奇你爲什麼想對我說這些。”
“因爲現在看到你啊,我總覺得和曾經的自己有很多相似之處,我那個時候總是很茫然,因爲不知道前面要面對什麼,心裡很恐懼,但又很期待,可是我的導師告訴我,那纔是你愛上一個人該有的狀態。”
爲了一個人,可以拋棄一切,雖然我清楚那不過是身體中某種物質的一次輕量級釋放。
對此何柏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抓起手邊的啤酒就是一大口。
“張老師,你,你們是怎麼開始的?”
“我們?”張清浩指指自己,何柏點頭。
“我們沒你們那麼幸運,我和老餘認識的時間不算長也不算短,當時雖然他一個人在英國,但我知道他有家,我們,我們算是酒後失德,當然也不算是完全沒感情的一夜情,可是·····”張清浩臉上微紅“可是不值得你們年輕人去模仿就是了。”
“那你們在一起,家裡就沒人反對麼?”
“家人啊·····”張清浩聽了挑了以下眉尖,笑容忽然摻了幾分苦澀“我家就我一個,倒是沒什麼,但老餘家裡就不好說了,他家比較保守,也比較傳統,生活條件跟我相比,他該算是個富家子弟吧。他母親人還好,但他父親很嚴厲,那時候他爲了跟我在一起,跟他爸吵翻了,老爺子伸手一耳光就把他一隻耳朵打聾了。不過,這也都是過去的事兒了。”
苦澀轉眼消散,之後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一樣,老張一邊說一邊拿着筷子琢磨着下一筷子該給自己夾點兒什麼。最終筷子選中蝦球,張清浩把菜放進嘴裡才問何柏。
“怎麼想起來問這個了?難不成簫誠家跟你有接觸了?”
“是我主動去找的。”何柏有些侷促用手指摸着杯子。
大概是沒想到何柏會有這樣的膽量,所以張清浩嘴巴停了一下才又問
“那結果怎麼樣?沒捱打吧?”
何柏聽了趕緊搖頭,繼而臉上的爲難又增加了不止一層。
“他,他媽媽沒有爲難我,她只是說,只要我達到她的標準,她就不再反對了。”
“可是,可是她又不肯告訴我我該怎麼做,她只讓我問自己,但是張老師,我,我現在完全不知道該問自己些什麼······”
何柏說完之後就把頭壓得低低的,張清浩以爲他不會再說話,可是很快,何柏又小聲的問他:“怎麼辦?現在越想,我就越覺得自己以前膽子太小,但是眼下,我又不知道我能做什麼,想了好幾天,卻發現自己對什麼都無能爲力。”
(花花:這是斷的最人品的地方了,明天有更新,大家不要急,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