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驍在豪宅牆外聽了幾段對話,腦海中便浮現出一個狗仗人勢、無惡不作的鄭力銘形象。
雖然還不清楚這到底演的是哪一齣戲,但至少大家扮演的什麼角色已經初見輪廓。
大約是某王朝末年,考慮到這幻境出現的時機,那麼合理的推斷則是火焰王朝末年,時值昏君奸臣荼毒百姓,使得民不聊生,於是叛軍四起,自己如今置身的團隊便是某支叛軍勢力。
叛軍中,藍瀾扮演的角色不慎被奸臣俘虜,而奸臣拿到叛軍大將卻不滿足,而是借題發揮,魚肉鄉里,大肆抓捕無辜人士恣意殘殺,於是就有了剛剛的對話。
白驍在原地沉吟了一下,考慮要不要出手干預。
他可以肯定這只是一場幻夢,成因應當是元素池中鎮壓的怨靈們的怨念凝聚後,與屬於他自己的記憶混雜了起來。眼下看到的是怨靈們的“記憶”,只不過記憶中的角色被白驍熟悉的人物所取代。而若是夢境中的故事已經確定,自己在夢裡做得再多也無濟於事。
何況若是行爲太過出格,直接讓夢境的進程與真實歷史進程錯位,會發生什麼還實難預料。
白驍沉吟不語間,身邊的人已經義憤填膺起來。
“這狗官竟如此厚顏無恥!”
“昏君當道,自然奸佞輩出,還是要儘快推翻昏君暴政,才能讓天下太平!”
“只要救回藍姐,揚起聖女旗幟,我們就能迅速凝聚民衆……”
“好了都別說話了,他處置了無辜人士,接下來就輪到藍姐了,我們必須加緊行事了!”
而此時,豪宅中又響起鄭力銘的聲音。
“下酒菜已經用過,雖然用得不怎麼爽利,但接下來就該上主菜了,把那個妖女帶過來吧,我就在此處審她。”
老僕遲疑了一下,應道:“遵命。”
牆外,陸珣、黃封同時將目光聚焦到白驍身上。
白驍莫名其妙地看了回去。
陸珣這才漲紅臉,低聲道:“白哥,快動手吧!不然要來不及了!”
“是啊,那狗官對無辜百姓還有興趣慢慢耍樂,但藍姐是真火聖女,審訊時要先用邪藥廢除元素親和的!那可就爲時晚矣了啊!”
兩人不敢大聲說話,只好用猙獰的表情來加重力道,這卻讓白驍更加驚詫莫名。
其一,大概是作爲原型的演員形象過於深入人心,白驍完全想象不出藍瀾被人廢除元素親和,淪爲廢人的畫面,甚至他下意識就斷定藍瀾被捕一事多半另有隱情。
其二,牆外蹲了20多人,然後事到臨頭你們所有人都在看我?你們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然而驚詫歸驚詫,白驍愣了一下,心中就有了決斷。
下一刻,他一拳轟塌了院牆,身形穿越煙塵,大踏步地向着豪宅方向光明正大地奔馳過去!
“我靠白哥你……”
“白哥冷靜啊!”
人羣中的驚呼再也抑制不住,一衆叛軍大呼小叫地看着白驍那畫風清奇的背影被院落中數十道燈火聚焦。
這棟鄭力銘臨時徵用的宅邸,在他入住的第一天就被鋪設了天羅地網。那些吊在樹下、立於燈臺上、掛在牆上的蠟燭不僅僅是用來照明,在發現敵人入侵時,燭火可以瞬間化爲熊熊烈焰,將來犯之敵燒成殘燼。而超過三十根蠟燭同時引燃火焰,頃刻間火光就映亮了半邊天空!
灼熱的波浪自圍牆的破口出席捲而出,二十多名叛軍紛紛立足不定,被迫向後退去,然而首當其衝的白驍卻恍然無覺,腳步踩踏着烈焰,彷彿破浪的礁石。
豪宅中,鄭力銘的怒吼聲響徹夜空。
“大膽叛軍,竟敢公然襲擊朝廷官員?!”
說話間,更多的人影閃爍在院落之中,那是鄭力銘的隨行護衛,他們每個人體內都有一顆熊熊燃燒的火種,院中的蠟燭投出的火焰伴隨火種的搖曳而變得更爲凝聚,千萬條流火似水流一般擠向正中,庭院中的溫度也急劇攀升到了足以融化金鐵的地步。
然而火柱正中卻完全沒有白驍的身影。
在火焰凝聚之前,白驍已經鎖定了所有隨行護衛的位置,然後以驚人的速度完成了逐一點殺。
所有的護衛都被白驍以骨矛穿顱而過,一擊斃命。這些人力量不弱,卻完全沒有應對高速敵人的經驗,一直到白驍欺近身前之時,他們之中的絕大多數甚至都沒有任何反應。
一共三十一人,白驍只用了不到兩分鐘就清理完畢,然後看了眼庭院裡暗淡下去的火光,悠然邁動腳步,向豪宅內走去。
被加固過的厚重房門一擊而倒,廳堂內的火焰陷阱則被白驍以血肉之軀硬抗下來。
在一片火海中,白驍不出意外地丟失了鄭力銘的蹤跡。
剛剛點殺護衛的時候,那個胖子就以驚人的速度離開了臥室,沿着一條暗道逃匿而去,並且非常果斷地以爆破的火焰摧毀了暗道入口。
但對於擅長追獵的人而言,這也只是徒勞的掙扎而已,白驍動了動鼻子,而後將耳朵貼到灼熱的大地上,鄭力銘那沉重而倉皇的腳步聲清晰可辨。
於是他再次邁動腳步,三兩步就越過了院牆,來到豪宅院落的後山之中,果不其然在一片夜色下鎖定了剛剛走出暗道的鄭力銘的身影。
鄭力銘驚駭乃至絕望地看着從天而降的高大身影,兩條肥胖粗壯的腿變得綿軟,再也支撐不住重量,咕咚一聲癱倒在地。
“你是……武宗的餘孽!?”
白驍卻沒興趣和此人多說,擡起骨矛就要給他來一道穿顱刺。
然而卻被身後匆忙趕來的陸珣制止。
“白哥冷靜啊!槍下留人!”
“此人是那狗王的得力爪牙,掌握着許多重要情報,需要細細審問,就這麼一殺了之,太便宜他了!”
“是啊,我不惜千辛萬苦才合情合理地賣出破綻,被人當俘虜抓走,潛伏到敵人陣中……如此恥辱,可不是爲了收穫區區一具肥胖屍體的。”
最後一個聲音,卻是讓所有人都爲之矚目。
只見後山樹林中,藍瀾帶着一臉的不愉快走到衆人視線之中。
黃封最先激動起來,上前兩步就要跪拜:“聖女大人!”
藍瀾卻哼了一聲,手指一擡便喚起一陣灼熱的上升氣流,將黃封的身體託在半空,使他拜不下去。
“說了多少次,我討厭這種招呼,聖女這種頭銜太廉價了,現在各地揭竿而起的義軍至少各自推舉了20多個聖子聖女,我可不想和那些二流角色混爲一談。”
語氣高傲的少女批評玩黃封,便轉過來對白驍露出燦爛而驚喜的笑容。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救我!救命之恩應當以身相許,咱們之後就去結婚吧!”
白驍看着興奮洋溢的藍瀾,總感覺此人簡直與周遭環境格格不入,其他人都在認真扮演着各自的角色,唯獨藍瀾本色出演。
因爲她的存在感太強,以至於夢境都無法扭曲她的形象麼?
一邊想着,白驍一邊一如既往地拒絕了藍瀾的求婚行爲。
“我有喜歡的人了。”
藍瀾笑道:“沒關係,我允許你在婚後暗戀她。”
白驍聳聳肩,沒興趣陪她繼續瞎胡鬧,而是試探着問道:“之後要怎麼出去?”
藍瀾反問道:“出去,出哪裡去?小白你在說什麼?對了,你剛剛的表現很奇怪誒,你什麼時候擁有這麼強的武道之力了?是出於對我的關愛爆發潛力了嗎?”
白驍認真注視着藍瀾,從她那跳脫的眼神中,看到了確鑿的疑惑。
也就是說,她真的對自己的問題一無所知,換言之她真的只是夢境中的人物?
那就麻煩咯,接下來要怎麼從夢中出去啊……
然而就在白驍這麼想着的時候,卻見藍瀾收斂了笑容,用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白驍。
“小白,你是被人奪舍了嗎?”
白驍愣了一下。
“雖然外表看上去沒有變化,但內在完全是換了個人……偏偏我對你卻還是有種奇妙的親切感,所以到底是怎麼回事?”
而伴隨藍瀾的問題,四周越來越多的人投來質疑乃至警惕的目光。
“是啊,我也覺得白哥的表現有點奇怪。”
“雖然力量是強了許多,但完全不像是之前的白哥……”
白驍想了想,決定照實回答:“這個世界只是無數人的記憶交織混雜後形成的夢境,我是突然被人拉到夢境中的過客,現在正在想辦法從夢中甦醒。”
黃封等人瞠目結舌:“你在說什麼鬼話?!”
見衆人完全不能理解,白驍於是決定將問題解釋得更清楚些:“實際上我是生活在對你們而言5000年後的未來世界,火焰王朝乃至後續的雷王朝都已覆滅,我作爲考古隊的一員在挖掘歷史遺蹟的時候,被吸入到這片夢境中,而夢中的記憶與我本人的記憶發生了扭曲,歷史人物紛紛換成我身邊的人,也就是你們各位了。”
“……你在說什麼鬼話?!”
白驍言簡意賅的解釋,只是讓周圍的人嘴巴張得更大,很有當場脫臼的趨勢。
而陸珣則在沉吟之後,隱約把握住了狀況:“換句話說,我們都只是夢中人,只有你是真實的?但你又怎麼能確鑿地區分夢境和真實呢?有可能你所謂的未來纔是夢境,而這裡纔是真實世界啊?”
藍瀾嗤笑道:“好蠢的問題,當然是因爲小白突然變強了啊,真實和虛妄的分別就在於存在性的強弱有別,夢境可以扭曲,夢者可以甦醒,現實卻不能。小白突然變得這麼強,的確可以證明這裡是夢境世界啊。”
陸珣苦笑着點頭:“想不到你對這種問題接受起來這麼輕鬆。”
旁邊卻有人還是不理解:“不對啊,我們明明有着非常清晰的過去的記憶,我現在還記得六歲時候發生的事情,怎麼可能是什麼夢中人物!?”
藍瀾說道:“記憶又不是不能捏造,別問這種蠢問題。”
頓了頓,藍瀾又說道:“所以,你現在想要甦醒?”
白驍說道:“你有辦法嗎?”
“有啊,不過有條件的,先跟我結個婚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