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底的一場風暴席捲了大秦帝國全境,其餘波震盪,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不會停歇。
三皇子的死,使得帝國政壇陡然變得波瀾詭譎,他的支持者們紛紛尋求新的庇護,或者乾脆原理白夜城,退隱一方。期間,幾位皇子各顯神通,爭奪着有限的政治資源。
北方的灰色平原則迎來了一個沒落世家的遷徙,這片無主之地的格局頓時變得波瀾萬丈……
東籬城的大宗師黃步鳴遭到長公主的斬首式打擊,重傷瀕死,不得不長期閉關,於是這個連接東西大陸的樞紐港口城市頓時變得門戶大開。
南疆戰場陷入血腥與泥濘,戰況一度糜爛……
但是對於紅山學院的人來說,風暴過境以後,卻是異常的安寧。
在緊急召開的臨時會議結束以後不到兩天時間,學院的所有工作就重新迴歸正軌。在代理院長語註的安排下,那場驚天動地的災難彷彿不曾發生過。
既沒有嚴肅的政治清洗,也沒有劇烈的人事變動。
甚至就連幾位深感內疚的導師們遞交上去的辭呈也都被語註打了回去。
除了漫步學院時依然能看到那片漆黑的廢墟,其餘的一切都似過眼雲煙。
表面的平靜,自然相對應的是暗流洶涌,沒有人會忘記語註在那場會議上,面對密探局的黃衣首領,厲聲表達了學院的立場。
待大宗師回來,連本帶息算個明白!
而大宗師目前已經從虛界遺蹟開始返程,最遲在7月中,也就是年中測試開始的時候就回到學院。
而在此之前,對於紅山學院來說,穩定,哪怕只是表面的穩定也至關重要!
很快就要開始學院的年中測試了,無論學生還是導師,爲了這場測試都已經付出了太多的心血,這場測試本身也關乎着數百位年輕的魔道士的未來前程,不可不慎。
所以語註寧可將許多波瀾硬生生壓在水面以下,也要保住學生們的學習環境。
這片苦心,當然也會遭到誤會乃至攻擊,但是語註根本無所畏懼。
因爲她本人的辭呈早就寫好了,只待大宗師迴歸,她就會引咎辭職。
現在,她只希望自己的一番心血,不會被人白白浪費。
——
對於絕大多數學生來說,學院的平靜註定只能停留在表面。
豪門出身的學生,家族必然在這場席捲全國的風暴中被牽連到,由不得他們不去關注。而哪怕是平民出身的學生,作爲以後註定要走入帝國上層的未來精英,也不可能對時政不聞不問。
整個學院裡,表現最平靜的,反而是最沒有理由平靜的那個人。
白驍默默翻閱着摘抄自左青穗的魔文筆記,將腦海中的記憶再次鞏固強化。
沒有那些天才們的過目不忘之能,也沒有一心一世界的演算之能,白驍能做的就只有專注、勤奮。
哪怕就在兩天之前,他才以自殺似的方式強行領悟雙識神通,導致五臟六腑被啃噬得千瘡百孔,而後又親手格殺了8名銀穗特工,以不可思議的方式回覆了生命力。
這些天,光是預約給白驍做體檢的魔道大師就超過三十人,甚至還有人是從白夜城專程跑來見證這魔道奇蹟的。
哪怕所有人都在猜測這位雪山獵人究竟會開展自己的報復行動。
但白驍本人卻對這一切都無動於衷,完全專注在了課本上。
因爲現在他只有這件事可以做了。
該殺的人,已經由長公主殺的七七八八了,該負責的人也被皇室推出來斬首示衆了,長生樹從生機勃勃的新生勢力一夜間淪爲喪狗……白驍就算有滿腔熱血,此時也無從發泄。
難道跑去東籬城追殺長生樹殘黨?
那不是他該做的事,他該做的是讓自己變得更強大,強到再不會有這種事情發生,強到沒有任何人膽敢再以身邊人的安危來撩撥他。
就好像雪山上從來沒人敢去挑釁白無涯的異性吸引力,甚至不敢表露出一絲一毫的不敬。
而要變得強大,看書是必由之路,所以……
“小白,我和你說話你聽到沒有啊!”
白金衣裙的少女,很有些氣急敗壞地搖晃着白驍的手臂,試圖將他從專注的氛圍中拖出來。
“我要走了誒!你都不表示一下嗎!?”
白驍奇道:“我不是祝你一路順風了嗎?”
“這個時候應該挽留一下我啊!”
白驍更加莫名其妙:“你這麼說就沒道理了,既然你是有要事而不得不走,我如果強行挽留你,豈不是憑白讓你爲難?”
“話是沒錯。”藍瀾低下頭,有些失落地嘆了口氣,“櫻姐那邊正需要我幫忙,我之前一直蒙她關照,是一定要去的。可是這一去不知要多久才能平息荒蠻之靈的騷動,你一個人在這裡我實在放心不下,所以不如咱們先把婚禮辦了……”
白驍聽到一半,就不再理會藍瀾,專心看書了。
藍瀾見他態度冷漠,氣惱地呲了呲牙,好在這個時候,一隻粉色的小包裹從旁邊遞了過來。
身材嬌小的少女左青穗,捧着一隻粉色手帕包裹住的餐盒:“那個,藍瀾姐姐,這是我家裡寄來的醬菜,你帶在路上吃吧。”
藍瀾霎時間就感到心頭的烏雲一掃而空,忍不住就將左青穗抱在懷裡摸頭:“啊啊啊小傢伙你怎麼這麼可愛啊!跟我一起去南疆吧!”
左青穗滿臉通紅:“不,不行的,我還要考試……”
“那等考完再去也行!我等得起!”
左青穗窘迫不已:“我,那個,我還是學生……”
“在那邊我請櫻姐教你啊,大宗師手把手地教,這待遇可不常有吧,而且南疆軍團的魔道大師也不少,全都可以徵發過來當你的私人導師!”
“誒誒,不要麻煩了,我,我在這裡就很好……”
藍瀾頓時笑了:“是因爲小白在這邊吧!你喜歡他,纔不捨得離開。”
“不是的!”左青穗這次簡直嚇得臉色發白,“我沒有!”
“沒關係嘛,你這麼可愛,我允許你喜歡小白!我和小白結婚以後咱們就一起生活吧!給你也半個婚禮怎麼樣?你喜歡什麼樣的?”
眼看藍瀾這暴力擼穗擼得越發不像話,白驍不得不中斷複習,站起身來。
結果還沒開口,藍瀾就撅起嘴巴。
“我要遠行了,去的還是南疆戰場那麼危險的地方,你卻只肯坐着說一聲一路順風。結果這小傢伙稍微流兩滴眼淚你就看不下去了,太偏心了吧!”
白驍聽得頭疼,只好說道:“如果有一天你也被人抱着擼,我一定會去救你的?”
藍瀾聽得兩眼放光:“真的?!我就知道小白你喜歡我!”
說着又要撲過來……
眼看場面即將再次混亂,書房門前傳來兩聲敲門聲,清月笑着入場,在藍瀾呲牙咧嘴的敵意下,提着一隻精巧的禮盒擺到白驍面前。
“語註老師託我給你帶來的,已經被導師們清理過,可以直接使用了。”
說着,她將禮盒打開,一座精緻的黑色小木屋呈現在衆人眼前。
藍瀾立刻就忘了仇恨,探頭過去,好奇地打量個不停。
清月解釋道:“這就是那天長生樹所用的傳奇魔具,影子劇場。”
一邊說,清月一邊伸手,小心翼翼地打開那小木屋的門,只見裡面房門後面是一個寬敞的廳堂,正中有個舞臺,上面站着幾個黑色的影子,在活靈活現地表演戲劇。若是將耳朵也湊過去,甚至能聽到唱戲文的聲音。
就連左青穗都忍不住好奇,悄悄避開藍瀾,站到清月身後去看那劇場。
清月笑了笑,伸手按在屋頂,而後體內魔能運轉,送入這魔器之中。
霎時間,一道黑色的影子從門中竄出來,急劇擴大到常人大小,站到了清月身旁。
那影子通體漆黑,卻手持一口灰色的長刀,然後在清月的示意下,逐漸化爲透明無形。下一刻,無形的波動一閃,白驍書桌上的一張報紙就被切成了兩半。
卻是從“厚度”上,分成了上下兩半!
“好厲害!”左青穗忍不住驚歎。
清月搖搖頭:“在我手裡,最多就是玩些雜技了,要真正懂得武技的人來用,才能發揮這個魔具的最大效果。那天如果是小白來操控這個魔具,恐怕一個人就能讓我和藍瀾命喪黃泉……”
白驍倒是對這個傳奇魔具沒什麼特別的想法,雖然看起來的確很好玩,但比起影子,他還是更信任自己的骨矛……說起來,都入學這麼久,魔道修行也頗有成就,但他始終還是下意識將自己當做是雪山獵人,而非魔道士。
或許,也可以從這個玩具開始,逐步調整一下心態。
白驍正想着,忽然感到身前一陣香風襲動,卻見藍瀾幾乎把自己整張小臉都貼了過來,兩隻大眼睛閃爍着好奇與乞求的色彩。
白驍和她青梅竹馬十六年,當然知道她是犯的什麼病。
她也想要這個影子劇場,而且想得心癢難搔。
清月在旁邊失笑道:“這是魔道器具,你一個巫祝拿來也沒用啊。”
藍瀾卻哼了一聲,不理不睬。心道區區魔道有什麼了不起,等我到了南疆戰場以後,讓櫻姐隨便教教,怕不就是大師水準了。到時候天天用這小劇場演我和小白的婚禮,氣死你!
白驍卻是好說話,將小木屋直接交給了藍瀾:“喜歡就拿着吧。”
藍瀾心花怒放:“我就知道……”
話沒說完就被白驍打斷:“再說我就不給了。”
藍瀾用力點頭,捧過木屋,好一陣愛不釋手。
然而藍瀾將木屋捧在懷裡把玩許久,最終還是紅着小臉將它交還給了白驍。
這倒是頗出白驍所料,在他印象裡,小瀾拿到手的東西,還很少有讓出來的!
卻見藍瀾小臉微紅,膩聲道:“小白,這影子劇場,我現在拿來也沒用,就,就當做定情信物送給你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