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周慶霖私下動用關係的原因,入學考試後,周庭修和於晚沒有意外地被分在一個班級,是約定俗成的重點班初一2班,而董悅琳和小胖分別去了1班和5班。
按照七中慣例,初一正式開學之前有一段爲期一週的軍訓,不僅可以增強學生體質,還可以和新同學相互認識,爲進入初中生活做一個預備期以調整好自己的狀態。
這日,學生們如期報道,依着班牌找到所在班級,於晚看到了不遠處幾個同學站在門前盯着牆上瞧,她踮起腳尖好不容易等前邊的同學散了才終於看到學號安排表,果不其然,周庭修一號。
她又依着順序往下查,自己學號12,她聳了聳肩:“果然還是不夠啊。”
於晚來得不早不晚,有人單獨坐着,有人找到了熟人坐在一塊兒,她看到了周庭修坐在後排,身邊圍繞着幾個小學校友,她也看到了幾個眼熟的姑娘,可是並沒上去搭話,只在後排找了個空着的椅子坐下來了。
近兩年於晚的個子躥地快,一米六三還有再長的勢頭,她想着自己還是不要坐前面擋住別的同學了。
故而,她和周庭修隔壁小組,前後45度方向。
同學們陸陸續續到達班級,於晚身邊坐下了一個短髮姑娘:“你好,我叫劉冉,我可以坐這兒嗎?”
於晚有些驚訝她低沉的嗓音,與好看的五官不符,有點酷,有點潮,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般英姿颯爽的女孩,當下揚起嘴角:“你好,我叫於晚,你可以坐這兒。”
“魚丸?”劉冉挑了挑眉,笑道。
於晚撓了撓頭:“啊,是有同學這麼叫我的。”
“好可愛的名字,不像我,天天都能聽到有人喊我牛郎牛郎的,往好的說是鵲橋相會的那個,不知道的還以爲我是外頭賣的。”
“賣?賣什麼?”於晚撲閃着睫毛問道。
劉冉瞅着她懵懂的樣子,很自來熟:“賣魚丸的牛郎。”
“啊。”於晚不明所以,卻也被那笑容感染,她喜歡這個大大咧咧的姑娘。
殊不知,她斜後排的那個男生眉頭皺了皺,心裡暗暗罵她蠢透了。
不久,來了一位中年男老師,他幽默詼諧地自我介紹着,而後大家便知道這位教他們數學的遊老師不出意外會是今後初中三年的班主任。
接着一番點名之後,老遊便帶着大家有序地來到了操場集合。
此時,許多班級也一樣傾巢出動,大家在提前規劃好的地盤列隊,等待着教官的到來。
教官是個年輕的小夥子,有着所有教官的標配:黑黝黝的皮膚,白閃閃的牙,以及濃重的地方口音:
“大家先來自我介紹一下,按照排列順序,一個個來!有什麼才藝都可以盡情展示出來,第一次見面讓大家都好好認識認識!”
於是,軍訓的第一個早上便成了交流大會。
期間,一個叫齊瑜的姑娘氣質優雅,她往前頭一站頓時吸引了同學的目光,她的頭髮很長很柔順,高高的一個馬尾綁在後邊顯得溫柔又俏皮。
她微笑地介紹了自己姓名家庭以及興趣,最後說道:“我是學習舞蹈的,比較擅長拉丁舞。”
“哇!”在場的不由驚呼:“來一個來一個!”
起鬨的聲音引起了別班同學的目光,大家紛紛看來,遊老師也笑了:“老師聽說齊瑜參加過不少比賽,很厲害的,不如讓大家開開眼界?”
齊瑜自信地笑了笑:“好啊。”
於是,配合着同學的拍子,她在陽光下踩着優美的步伐,彷如花叢中翩翩而起的蝴蝶,緩急輕重恰到好處,節奏感十足,就連門外漢也都覺得漂亮!
於晚羨慕地看着她自信優雅的樣子,心裡卻想起了董悅琳,她不由向一班找去,人羣中,董悅琳並不起眼,但她仍舊很快地找到了好友,朝她微微一笑。
董悅琳心有所感,回以笑意。
於晚覺得,如果在場有鋼琴,那麼悅琳一定也是聚光燈下的焦點。
前有齊瑜,接下來的自我介紹就失色不少,不過也不影響同學們的熱情,比如那個留着一頭非主流造型的男生向七班的老師借了把吉他即興彈唱,也製造了不小的騷動。
只是,老遊笑着放話了:“這一頭黃毛估計下午就見不着了,不過沒事,老師已經將王晉同學的風采記錄在相機裡了,到時候大家想看都可以來看哈!”
後邊的氣氛也很好,於晚藉着東風,趕場似的三言兩語介紹完自己便立馬紅着臉回到了原位,好在有許多像她一樣的,便沒讓人覺得太過丟臉。
隨後上來一個女孩,步法沉穩,也是一頭長髮,卻是落落大方的感覺,她揚起自信的笑容道:“大家好,我叫趙君屏,興趣不多,喜歡旅遊。”
老遊頷首,仿似不意地問道:“君屏剛從美國回來,那英語厲不厲害啊?”
趙君屏粲然笑道:“一般般,就只會簡單的交流,背幾首小詩而已,”
“那就來一首!”“來一首!”
趙君屏點點頭:“希望別冷場了,那我就背一首Wallace Stevens的Anecdote of the Jar。”
在場面面相覷,被她的標準發音給驚豔到了,越發想看她下面的表現。即便自己確實聽不懂。
“I placed a jar in Tennessee,
And round it was, upon a hill,
It made the slovenly wilderness
Surround that hill.
The wilderness rose up to it,
And sprawled around, no longer wild,
The jar was round upon the ground
And tall and of a port in air.
It took dominion everywhere,
The jar was gray and bare,
It did not give of bird or bush,
Like nothing else in Tennessee.”
她話音未落便引來衆人掌聲,老遊笑着讚道:“應該錄下來給你們英語老師看看,雖然我聽不懂,可是感覺很正啊,你們覺得呢?”
“對啊,是才女哈哈哈!”同學們紛紛調笑起來。
老遊視線掃過全場,問道:“有沒有同學能聽懂的?你們這班進來的理應說水平都不錯啊。”
“那是小學水平吧老師!”膽子大的大聲調侃道。
老遊也應着點頭:“嘖嘖,看來是高估你們嘍,我今後三年還是得受累。”
“老師,庭修以前在我們學校英語是念得最好的,傳說英語角的大神,拿過全市的獎狀的!”
老遊眼睛一亮:“庭修?我們一號呀?還沒自我介紹是嗎?那就來吧,順道給同學們認識一下。”
周庭修不得不來到前面,他的長相繼承了周慶霖和唐茹的優點,劍眉星目,五官立體而不失柔和,少年的微笑陽光中又帶着同齡人少有的沉穩成熟。
“視線所及,黯然失色。”於晚拖着腦袋心中如是想法,卻不敢光明正大地笑,只能偷偷地得意着。
他不疾不徐地開口道:“我叫周庭修,日後請多關照。”
他話語不多,但這般氣定神閒淡然自若着實引人注目,不禁都仔細聽他講來:“我只能瞭解詩裡的大致意思,做不到翻譯。”
他擡眸看了眼老遊,得他眼神鼓勵,繼而說道:“我以爲的意思是,作者將一個圓形的罈子放在一個山頂上,它將所有的……嗯,那個單詞我不大懂,可能是所有不好的東西都收納其中,使四周……使四周不再是原來那樣,罈子圓圓的在地上,它很高……是灰色的,它……不滋生鳥和叢林,和這座山的一切都不一樣。”
他語頓,緩了緩,又道:“這首詩作者是史蒂文斯,我以前聽英語老師提起過他,得過普利策獎,他的詩歌藉由想象與真實之間互存,具有強烈的藝術色彩。”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趙君屏身上:“我說得對不對?”
趙君屏似是出乎意料,呆愣之下豎起大拇指讚歎不已:“你太厲害了,這是我媽媽逼着我背了好久才背下來的,你怎麼這麼厲害!”
得她肯定,場面一陣沸騰,男孩女孩皆是佩服地嘖嘖稱讚。
周庭修微微一笑,朝老遊道:“那我回去了?”
老遊滿意地揮揮手:“嗯嗯,下去坐着吧。”
而後又是一輪一輪的自我介紹。
完畢後,老遊便將同學們交給了教官,他只站在一旁看着他們。
不到一天時間,大家都有了幾個較爲親近的同學,而方纔表現突出的幾個同學的身邊圍繞的人自然也多,於晚沒去摻和,她還是喜歡和劉冉等人一起,在這方面,她向來是“小衆”的。
回家後,於晚精力依舊旺盛,她興致勃勃地跟在周庭修身後講述着自己對於新班級新同學的看法,也不需要他多做迴應,只要答一聲“嗯”或者給個眼神就能繼續滔滔不絕。
周庭修無奈地看着她:“你倒挺能講的,剛纔在別人面前怎的就怯了呢?敢情也就在我面前話癆。”
於晚不好意思地傻笑了會兒:“哥哥不說話就只得我說話了。”
周庭修看着她緋紅的臉,不自覺放緩了語氣:“你現在要做的是回房好好洗個澡然後休息,這才第一天,可別以爲後面六天都這麼好過。”
“哦。”於晚乖巧地應了,轉身要走,周庭修又忍不住叫了聲:“別睡過頭,快吃飯了。”
“知道啦!”
因着周慶霖近兩年比較顧家,工作再忙,晚飯這頓還是有回來吃,故而開飯時間較晚,基本得等到7點多才能用上。
周庭修和於晚小學時早放學,孫姨會備些點心墊墊肚子,雖說已是初中生,但軍訓這日也挺早回來,故而中間時間充足,周庭修覺得於晚看着雖然有活力,可不一定就會睡沉過去,便來到她房前叫她。
果然,他敲了兩次門沒有迴應,便直接推門而入:“快醒過來,要吃飯了。”
周庭修看到於晚大咧咧地歪在地上腦袋趴着牀尾睡着了,他微微蹙眉,正待用腳踢她,不想看到了趣事,頓覺好笑,掏出手機偷偷存了起來。
一張口水照。
“喂,起了。”周庭修雙手插兜,輕輕地踢醒了她。
於晚睜開迷濛的睡眼:“哦……”
“豬。”周庭修留下一個字便轉身離開。
於晚懵懵懂懂地問道:“什麼?”見他沒回答,也不追問,打起精神跟着下樓。
餐廳裡,周慶霖和賈輕芸已經坐好了等他們。
賈輕芸身材恢復很快,許是有了新的寄託,見到於晚能將她認出來的次數逐漸增多。
她笑眯眯地招了招手:“小晚快坐,庭修啊,剛纔阿姨和你爸爸商量了一下……”
“輕芸……”周慶霖輕喚了聲。
賈輕芸不理,徑自說道:“庭修,阿姨和你爸爸覺得你弟弟需要一個兒童房,主臥隔壁這個雖然方便,但是太小了,用不了多久,今天我帶他去三樓逛了圈,他可喜歡了,我們想把那畫室改成兒童房,他大了以後肯定愛跑,那兒面積大,夠他玩,你覺得呢?”
周庭修心頭一顫,愣着沒說話,就在周慶霖想要開口否決時,他道:“阿姨要是喜歡就拿去用吧。”
周慶霖蹙眉:“輕芸你……”
“庭修真懂事。”賈輕芸截口道:“那就這麼說定了,我們將那拆掉重新裝修也得好些日子,還得通風幾個月才能給兒子玩,估計也得大半年呢,時間剛好。”
周庭修笑了笑,手中握着的筷子隱隱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