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的晨光很溫暖，透過落地窗照在客廳的瓷磚地板上，給無趣的早上增添了生機與活力。
周庭修從房間裡出來時穿着居家服，頭髮微卷，微亂。
他踱步到廚房取了塊麪包和一瓶牛奶，慢條斯理地食進肚裡。
手機一打開就是新聞頁面，不過推送的是一條娛樂新聞。
以小鮮肉形象出道四年的陸子昂在電影《無道》中用近乎完美的演技詮釋了一個心理扭曲的變態殺手，雖然鏡頭不多，但禎禎可圈可點，獲得了國內電影最高榮譽獎項的最佳男配角，至此證明了自己不俗的實力。
就在大家興沖沖地談論着大帥哥的魅力時周庭修看到的卻是陸子昂背後的無形推手，他想，現在的廣告包裝和市場營銷真的不容小覷。
手裡的麪包已經吃完，周庭修繼續喝完剩下的牛奶。
一個電話進來，他接起放在耳邊。
“周總。”致電的是私助郭容。
“嗯。”
周庭修向來話不多，郭容聽他應了聲，道：“已聯繫過華策工作室的負責人，那邊說路先生上個月去了國外擔任獎項評委，目前還在篩選階段，回來估計很晚了。”
他頓了頓，見周庭修沒有指示，接着道：“他問我們是否可以等他回來或者選擇工作室的其他設計師，路先生向我們推薦他的得意門生Y.U，也曾在國際上獲過不少獎項。”
周庭修默了默，問道：“他什麼時候回來？”
郭容暗暗呼了口氣：“不確定，因爲他們負責人說路先生也許已經定好了去非洲旅行的計劃……”
可能是怕周庭修生氣，郭容立馬道：“這個路全華不是出了名的浪蕩嗎？軟硬不吃，給誰做設計全看心情，這次還不是因爲您是以‘Z’出面邀請的……額，周總我沒有說您面子不大，反而是讚美您面子已經很大了……”
“知道了。”周庭修不願聽他囉嗦，截口道：“就按他們安排的。”
“啊？哦哦哦！”郭容如獲大赦：“我聽說這位設計師能力也很好的，兩年前L城的星源大廈就是她設計的，那個作品轟動一時啊——”
下面的話郭容沒說出來，因爲周庭修早已經掛斷了手機。
他來到客廳打開電視，在沙發上坐了半刻鐘後打開茶几上的電腦。
“今天是2021年1月25號，週二早上八點整……”晨間新聞總要播報一下每日時間，周庭修眨了眨眼望向窗外，又是一陣無力感涌了上來。
B市似乎一點都沒變，可是卻找不回從前的感覺了。
人也一樣。
原來，都十年了啊。
周庭修大學期間在B市建立了RUE律師事務所分部，原來的F市總部由張律師全權負責。畢業之後又創立了鯨魚科技，擲重金招收各類人才，不出三年，便掌握了互聯網核心技術，站在了同行業的頂端。現如今周庭修三個字已成了B市的代表性名詞，但他似乎一點繼續擴張的意思也沒有，有人說他江郎才盡，也有人說他蓄勢待發，只有極少數明白，周庭修志不在此。
市中心的那套頂復空虛已久，周庭修前不久想，十年又十年，他的家還沒着落，於是才讓郭容去試着聯繫華策工作室，這個工作室和路全華一樣不靠譜，但是仍舊有大批人排着隊等候大設計師光臨，若非他是以"Z"的名義邀請，而“Z”又是令人聞風喪膽的遊資大佬和慈善界的老韭菜，想來周庭修三個字也是約不到人的。
周庭修工作到下午，順手抄起右手邊的咖啡，同時一個面帶憂鬱的男人頭像跳了出來，周庭修點開了對話框。
“周神！今年春假回F市嗎？”
沒等幾秒，又接着一條消息：“我們高三6班聚會啊！大家大學都畢業快五年了，畢業後各奔東西，反而很少回老家，老同學太久沒見也該聚一聚了！而且這次是我們老班長請客，怎麼也得給面子回去一趟啊！我今年就不旅行啦！咦，我聽說你們1班也有聚會啊！你去沒去？”
不待周庭修回覆，馮煜同話嘮地又發來：“我猜也沒人敢請你去，不過話說回來，你和趙君屏還是都沒聯繫嗎？不該啊！”
提示音終於停了下來，周庭修說實話覺得馮煜同有點煩，但他並不後悔當年在聯校晚會上因爲聽他提起F市一中高三6班後便鬼使神差地同意添加好友並保持聯繫至今。
周庭修回了個“沒”，頭像上立刻出現“對方正在輸入”字樣，不一會兒，馮煜同消息傳來“周神你是沒參加聚會還是沒和趙君屏聯繫啊？”
“一定是既沒參加聚會又沒和她聯繫吧？”後邊還附帶一個“我就知道”的誇張表情。
周庭修輕笑了聲，回了個“嗯”。
“周神你要不到時候也一起過來？B市和F市飛機也就一小時，累不着您這大忙人啊快來吧！聽說你們班地點也定在不夜城啊！”
不夜城……
周庭修大腦一陣罷了工，而後像是放映機一樣，一幅幅畫面在眼前閃過。
他以爲時間是解藥，不想竟讓他中毒愈深。
這幾天他索性在公司和事務所之間兩地跑，不斷讓自己忙碌起來，不明原因的員工們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一不小心惹了聖怒。
其實年底已沒什麼事情可忙的了，周庭修瞧着他們假模假樣地工作的樣子不知該哭該笑，尤其是郭容在身邊謹小慎微的奴才樣更是讓他意識到自己待在這兒的確讓人精神緊繃。
於是這天周總髮話讓大家沒事就提前放假了，終於公司不到一天就空了下來。
郭容很忐忑，因爲周庭修竟然還沒打算離開公司，而且好像把他給忘了。
“老闆啊……”
郭容欲語還休，周庭修頭也沒擡就道：“你也下班吧。”
郭容如釋重負，心裡已經在火速飛往大牀的路上而面上仍保持平靜的笑容：“老闆您？……”
“都下班吧，我也回去了。”周庭修放下報紙，抓起鑰匙起身道：“讓老吳也走，今天我自己開車。”
“得嘞！”
周庭修拿起外套徑自往停車場去了。
手機響起，林曉楓的電話進來：“學長，今晚有空嗎？”
“沒有。”周庭修斷然拒絕。
林曉楓對他毫不猶豫的拒絕感到詫異，不免再一次問道：“是我爸爸想請你吃飯啦，他說有些問題想要諮詢一下你這個大才子。”
周庭修皺了皺眉，思忖片刻道：“這樣吧，你讓林董改日約個時間，我必定知無不言，可是今天是真的沒空，抱歉了。”
林曉楓聞言也不爲難，只是她頗有些抱怨地說道：“學長，你能不能別老叫我爸林董林董的啊，我聽着怪見外的……”
“在商言商。”周庭修頓了頓，道：“我與林董是生意場上的關係，我不希望將私人感情帶到工作中去，你是我學妹，我能幫的都會幫，可商場很複雜，我不希望我們之間的友誼還摻雜着其他東西。”
林曉楓默了片刻，繼而笑了：“學長你剛纔一番話讓我好緊張哦，這麼嚴肅幹嘛！我知道啦！”
周庭修放軟了語氣：“好了，快和你爸爸用飯去吧，我先掛了。”
周庭修開着車子漫無目的地繞着江濱閒逛，行道樹上張燈結綵，路燈也掛上了寫着福字的中國結，節日氛圍濃烈，各家各戶都在迎接着大團圓的時刻。
臘月廿八，再兩天就是除夕了，他也該回F市看看王爺爺和孫姨了。
周庭修燃起了一根菸後打開廣播，裡面正好放着劉若英的後來。
“後來，
終於在眼淚中明白，
有些人，
一旦錯過就不在。”
這讓他心情愈加煩悶，隨即關了聒噪的聲音。
剛好馮煜同又發來語音：“今天同學會我看到你們班也在隔壁聚！”
馮煜同身邊很吵，周庭修耐着性子聽他下一條消息：“我看到趙君屏啦！都替你打聽好了，人家現在是單身！單身啊！”
“在首都金融街的業內top級大公司呢，人才啊！”
接着是一串電話號碼。
“這是我替你問的！”馮煜同的語氣很曖昧，周庭修覺得他應該去寫小說而不是做會計。
下一條語音緊接而來，周庭修點開聽了會兒，驀然怔住了。
“周神你來吧！到時候我把趙君屏給約……什麼輟學的？……哦！是那個誰啊……”
周庭修後背一凜，腦袋空空如也，頓時懵了，但是他的手卻很迅速地撥出了馮煜同的電話。
電話通了，可是沒人接。
周庭修指尖捏地泛白，雙脣緊抿着，樣樣揭示着他的情緒驟變。
他打了三個電話馮煜同才接起來。
不由分說，周庭修喝了一聲：“你剛纔說什麼？！”
“我、我說幫你約趙君屏啊……”馮煜同明顯被嚇到了，但他身處嘈雜的環境又在酒精作用下，腦袋短路，自然以爲周庭修只是因爲自己沒及時接到電話而生氣：“周神你是想過來了嗎？”
周庭修不答反問：“電話怎麼這麼久才接？”
馮煜同不由嘻嘻笑道：“周神你知道我剛纔看到誰了嘛！就是我高一的前桌啊！她當年輟學去傍大款的那個！哎呀好像聽說就在不夜城當清潔好像！周神我記起來了！她當初是不是還拉着你偷偷表白？你肯定已經忘了，哈哈哈當時還被我撞到了！我還答應替她保密來着！不過女人的話真的不可信，剛纔她旁邊那個帥哥看着就年輕又多金……喂？啊喂？”
周庭修以爲自己再繼續和他說話簡直就是浪費時間，索性掐斷通話，他覺得自己的心要燒起來並且要跳出喉嚨不受控制了。
隨着車子啓動的聲音，兩道亮光迸射出來，四輪摩擦地面的刺耳聲音劃破夜空。
深夜十點，郭容窩在被子裡打遊戲，遊戲裡他扛着槍躲在樓梯後，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近，看地圖有兩雙腳印，他握緊了把手，待人從門外進來，他就可以……
嗯，想法很美好，可是槍法太遜被人一槍爆頭了。
郭容哭天搶地：“我特麼怎麼就跑出來給人打呢？！！”
這時，他設定的特別鈴聲響了，像炸彈似的，郭容一股溜兒跳了起來：“老闆您有何吩咐？”
“幫我定一張去F市的機票，最快的！”
郭容很爲難：“周總，都快除夕了啊，機票肯定早沒了啊……”
“那就幫我查淩氏三少的資料，他十年前出國後一直沒回來，到底去做了什麼，身邊都有什麼人，接觸過誰，我都要知道！”
郭容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老闆，你不是很早前就查過他嗎？怎麼了，他有案子？”
可是他家周總從來不過問案子的事啊。
“……你查就是了。”周庭修頓了頓：“其他事先放一邊，這個緊急。”
“啊……我沒其他事啊。”郭容心裡打着小九九。
“調休還是加薪隨你挑！”
郭容聞言，立即打了雞血似的：“加薪加薪！”
“你自己記着。”周庭修末了又加上一句：“留意一下他身邊是不是有一個叫於晚的人。必要時可以找檢察院的莫先生幫忙。”
“老闆，她誰啊？搞得這麼大陣仗！”郭容好奇地問。
周庭修沒答，郭容頓時一頭黑線，不敢再問：“好的！”
十年前凌深因木溪和他二哥凌淳訂婚而備受打擊，選擇孤身一人出國留學，他得知此事後一直想查於晚的出境記錄，可是當時人微言輕能力也不夠，一點消息都沒有查到。
所以晚晚，這幾年你都去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