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子五年前多次入侵他人網上銀行賬戶,竊取大額用戶的存款將之轉入其他不同用戶賬號。其後又幫A團編寫黑客軟件攻擊銀行網銀系統、在互聯網上尋找快捷支付漏洞,前後盜刷不下十五億元,涉及面廣,性質極其惡劣,對金融秩序、銀行卡安全造成巨大危害。
但念在寧子當時是個年僅十四周歲的未成年人,且及時收手,後面也沒有再犯,法官考慮從輕發落,判有期徒刑五年。原有資產兩千萬也證明了並非違法賺來,便歸還所有。
寧子說他沒什麼可惜的,反而慶幸自己沒有一步錯步步錯,那兩千萬本就是周庭修的,如今心裡一顆大石算是落下了。
周庭修蠻不在意地搖頭,卻對他鄭重說道:“你在裡面一定要好好表現,爭取提前釋放!張律師說了,國家很看重高科技人才,這裡的人都會護着你的,你這麼優秀,如果好好學習改造,還是有很光明的前途!”
“寧子你可千萬挺住了啊!我們都等你出來呢!”嶽峰紅着眼眶道。
寧子連連點頭:“放心吧……”
周庭修見他欲言又止,問道:“還有什麼事?”
寧子撓了撓頭:“也沒什麼……”
“有事別瞞着啊!”嶽峰擰了擰他胳膊。
寧子吃痛:“真沒事……”
周庭修微一蹙眉:“你父母?”
寧子喉頭動了動沒說話,嶽峰驀地恍然:“噢!你是擔心桐菲吧?!”
寧子騰地紅了臉不說話。
嶽峰很是義氣地說道:“反正我孑然一身沒有親人了,桐菲就由我幫你照顧吧!”
“桐菲是誰?”周庭修轉頭問。
嶽峰剛要回答,寧子忙接過說道:“我數學老師的女兒,老師去世後,她爸爸有了新家庭,雖然她跟我說自己過得挺好的,但是我感覺得出來她受了欺負……”
周庭修頓時瞭然:“你放心,你的事我和嶽峰都不會袖手旁觀的。”
寧子的脣瓣啓啓合合,終於哽咽地道了聲:“嗯。”
出了看守所,已是傍晚時分。
嶽峰瞅了瞅周庭修,埋頭在自己的褲兜裡掏出了張火車票:“喏,給你。”
周庭修看了眼:“十月十五?這麼自信能進總決賽?”
嶽峰頓時有點緊張地舔了舔脣:“如果沒進,你就不要來了。”
周庭修拍了拍他的肩:“等我處理好這邊的事,就過去給你加油。”
嶽峰頗有些愧疚地說道:“小魚丸的事比較重要,你之前爲了我忙得暈頭轉向都忽略了她,這才……總之,我覺得自己特對不住你……”
嶽峰說着便紅了眼眶,周庭修輕笑了聲:“再這樣想就不把我當兄弟了,我最難的時候也是你和寧子一直陪着我。”
嶽峰也覺得自己矯情了,轉而撓撓頭,此事算是揭過。
— — — —
周庭修來到一中門口時已到了放學時間。
學生們魚貫而出,但他前前後後沒有看到自己想找的那個女孩兒。
直到最後,他忍不住撥出了她的號碼。
其實周庭修沒想好要說什麼,要爲那天看似莫名其妙的發火道歉?還是揭過不提單純關心一番?
他猶豫着緊張着,但電話一直無人接聽。
那顆跳動的心也逐漸冷靜下來。
回到家裡,家裡無人。
周庭修再一次獨自坐到了凌晨。
這是他第三次等於晚,說來也奇怪,小時候從來都是於晚等他,等他上學、放學、吃飯,後來等他回家睡覺。而現在不到兩週時間,他就等了她三次,從傍晚到凌晨。
原來等一個人的滋味是這樣苦澀,等待的時間是這樣難熬。
好不容易聽到鑰匙撬動的聲音,於晚的身影出現在柔光之下,乍一看去,顯得愈發小巧單薄。
她看到周庭修時明顯一愣,強笑地像是無事一般:“哥哥。”
周庭修沒有揭穿她拙劣的演技,只是配合着指了指方纔林記糕點鋪叫來的點心:“餓了就吃些,我先回房洗澡了。”
於晚似乎沒想到他會這般輕描淡寫,一個愣怔模樣比方纔顯得更加呆傻,周庭修瞧着不由一笑,不自覺揉了揉她額前碎髮:“傻了?”
於晚看着他熟悉的眉眼,驀地心跳漏了一拍,明明是從小瞧到大的樣子,可在剛纔卻像是看到了另外一個人。
這種熟悉而陌生的感覺讓於晚又開始小鹿亂撞,帶着不可言喻不可告人的悸動和狂喜。
門鈴卻在此刻不合時宜地響起。
於晚想到江明,立時轉頭看向周庭修的房間,見他沒有出來,才強自鎮定地往貓眼上瞥,當凌深的臉展現在眼前時,她才徹底鬆了口氣。
可隨即又是一股驚怕。
“你怎麼來了?”於晚開門低聲道。
“不請我進去?”凌深英眉一挑,很敏銳地瞄到了門口的一雙男士跑鞋。
他笑了笑,遞過一個袋子:“上次你衣服落在我家了,剛好附近談一個單子,順道送過來。”
“哦,謝謝。”於晚的手扶在把手上,神情緊張,倒叫凌深覺得有趣,他作勢要進來:“怎麼?不請我進去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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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太晚了!”於晚立刻阻攔。
“晚嗎?你那天怎麼不說晚呢?”凌深意味深長地睨了她一眼。
於晚登時急了,前天晚上,她因着被人擺了一道摔壞了酒瓶子正在被經理當着大夥兒的面訓話,有些平日看不慣她的,也明裡暗裡地添油加醋,不想剛好電話響起,經理氣得說她沒規矩,後來Lisa姐親自過來叫人,還把自己的電話給她,這下衆人都知道是凌深大半夜的讓她來家裡了。
剛開始於晚還以爲是凌深幫自己開脫的藉口,沒想到他倒真的讓司機來接自己。
當然,她去的不是凌家,而是凌深名下的公寓。
於是,於晚就稀裡糊塗地幫他照顧了一個醉酒的女孩。
外套也是當時被那位女孩給吐髒了的。
於晚當時問凌深:“她就是你之前說的那個學妹姐姐啊?”
凌深聞言,噗嗤一聲笑了:“什麼學妹姐姐,你的叫法真是有趣。”
於晚佯裝怒道:“你叫我過來就是爲了照顧她?”
“不還能坐實咋倆的關係嘛!一舉兩得啊!”
於晚本是收拾乾淨了要走的,可看着女孩不省人事的樣子,突然決定留下來陪她一晚,便有了方纔凌深的說法。
只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這話若被周庭修聽到了還不知會作何感想。
於晚慌地趕緊將凌深給推了出去:“你快走吧,我哥哥在家。”
“又不是偷情,怕什麼!”凌深嘴角擒着笑意,但說歸說,還是乖乖地離開了。
於晚趕忙將門關上,她深深地呼了口氣後往周庭修房裡去,當她聽到洗手間裡嘩啦啦的沖水聲時終於放下了快要提到了嗓子眼的心。
她悄悄退回客廳,努力維持着原來的模樣。殊不知同樣有人和她一樣,強自壓抑着痛苦的情緒,粉飾太平。
周庭修再次出來時看到於晚在吃他買來的紅豆酥,激盪的心才稍稍安穩一些。
“哥哥你要出門?”於晚見他一身外出服,不免訝異:“這麼晚了還要出去嗎?”
周庭修整理着自己的衣角,聞言看了看蹲在茶几前的於晚,她的嘴角沾了東西,他附下了身,擡手輕輕地拭去碎末。
於晚只覺得周庭修的指尖冰冰涼涼,一路沁入她的神經,全身酥麻。
於晚被自己的心思驚得一個激靈,明明他是哥哥啊……
她的失神在周庭修眼裡映照地一清二楚。果然,她還是有了喜歡的人,不是自己。
這不是遲早的事嗎?
可是,爲什麼非要在這樣的情勢下以這樣的形式來告訴自己?
讓他欠了她,愛了她,又恨不得她。
“我去學校等你了。”周庭修抽身而起,輕聲說道。
“你、你知道了?”於晚頓感不安。
周庭修未答,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於晚自小到大都經不住他的眼神,此時又是心虛,更加難以招架,只好和盤托出:“我、我輟學了。”
周庭修驀然一怔:“輟學?”
於晚聽他語氣驚訝隱有怒氣,便知自己不打自招了,奈何現在察覺爲時已晚。
於晚只得坦白從寬:“學校裡……風聲挺多的。”
周庭修沒有像於晚想象中那般勃然大怒,而是很平靜,平靜地讓她更加手足無措。
周庭修只是暗暗嘆了嘆,輕聲道:“錢已經籌好,你準備回校,所有流言我會全部清理乾淨。”
於晚瞪大了眸子:“哥哥你要做什麼?”
周庭修慘然一笑:“放心,錢絕不會是歪門邪道非法得來的。”
“不、不是……”於晚堅定地看着他:“我信你!一直都信你!”
周庭修聽罷心頭一鬆,嘴角勾起了淺淺的笑意,卻沒想到於晚又道:“可是哥哥,我們現在完全不需要錢,這、這已經不是錢的問題了……你給我時間好不好?……”
她的語氣越來越弱,最後將腦袋埋在了胸前:“我、我也不能這麼早辭職回校……”
“……”周庭修默了良久,方徐徐開口:“爲了凌三少?”
於晚沒有留意到他眼中飽含着希冀彷彿在說:“你騙我吧,騙騙我也好……”
周庭修心裡吶喊着祈禱着,可眼前這個女孩似乎從來都不懂他的心,每每都這樣誠實而殘忍。
“是和他有關……”於晚低聲道,隨即又解釋:“但是哥哥你要相信我,我和他真的沒有傳聞中的那種關係,我只是幫他做事。”
周庭修想到的卻是方纔凌深曖昧不清的話,他暗暗自嘲,面上只是沉沉地點了點頭。
“哥哥……”於晚忐忑不安,從來周庭修是驕傲清高而孤獨的,他的心事不輕易展示於人,可於晚就是見過他舔舐傷口的卑微模樣,所以她才更加害怕。
越是冷靜,傷口越深。
她用了十年的時間等他護他,如今爲何感覺越走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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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愣神之際,周庭修已做好了決定:“我要去B市。”
於晚一時反應不及,周庭修道:“我有個朋友,他出了些事,我得幫他。”他頓了頓,繼而道:“考試,我會回來。”
於晚輕輕頷首,心頭一陣悵然若失,想抓又抓不住的無力感油然而生。
“你的朋友……出了什麼事啊?”周庭修近幾年的行蹤越發神秘,她不問只是因爲她向來瞭解他的脾氣,只是今日,於晚覺得自己和周庭修的關係似乎鑽進了一個死衚衕,她想破局,該如何破,卻是一團亂麻。能問出這話,於晚自知已是鼓足了勇氣了。
周庭修深知她的性子,看她明明膽怯又努力表露關心的模樣,不是沒有動容。
可是於晚,我要的不只是這個。
周庭修神色黯然,但仍是解釋:“年輕無知犯了錯,接受再教育。”
他不敢正面說出寧子的事,生怕嚇壞了她,於晚可向來膽小。
果然見她皺眉,周庭修又立馬道:“我有分寸。”
“嗯。”於晚聞言後展顏一笑,彎彎的眼睛像月牙兒一樣,看向周庭修時閃着微光。
周庭修忙別過臉:“走了。”
“哥哥!”待他走出房門於晚纔回過神來,急急塞了兩塊紅豆酥給他:“我吃不下這麼多。”她誇張地捏了捏肚子的肉:“胖了。”
周庭修眨了眨眼:“胖點可愛。”
他喉頭動了動,忍不住又道:“喜歡你就會喜歡你的全部。”
於晚登時心頭狂跳臉頰泛紅起來。
周庭修卻匆匆跑遠了。
他不敢多留,怕是再留便要抑制不住心頭的翻江倒海了。
周庭修坐在車上,沒有節制的點燃了一根又一根香菸,他憎惡自己的這種情緒,這種可以毀滅所有的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