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背景中變換的燈光隨着熱烈的音樂不斷閃爍,大廳的正中央是一羣遊走在瘋狂邊緣的男男女女,他們扭動着腰肢,搖晃着腦袋,身子挨着身子,閉上眼感受陌生而渴望的激/情。
角落裡,坐着三個安靜的少年。
周庭修手指夾着一根點了一半的香菸,他沒有抽,只是任由它燃着。
寧子猛地拍了一下身邊那位低着頭專注於電腦遊戲的嶽峰:“你丫的把我倆約出來就爲了看你打這個嗎?!”
嶽峰眼也不擡地笑嘻嘻說道:“別介啊大哥,我快通關了啊,等我一下。”
寧子低聲咒了一句,又癱倒在沙發裡:“真羨慕你們這樣,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不像我,沒有目標碌碌無爲。”
周庭修淺淺飲了一口酒,悠悠道:“看來你也該尋一隻屬於自己的雕了。”
看來你也該尋一隻屬於自己的雕了。”
“什麼意思?”
“獨孤求敗呀。”
寧子的模樣很是煩惱,他拉着周庭修:“你說他們是傻嗎?我都故意留下線索了,他們怎麼就沒發現系統早就被我侵入的痕跡呢?”
“你不想活可別拉我下水。”周庭修撇開他的手不鹹不淡來了這麼一句。
寧子哼了一聲:“過河拆橋,還不是你讓我做的這事……”
他喃喃着,卻是在想下次行動該如何不動聲色地讓人發現自己的存在又不能找到自己。
周庭修眉頭輕蹙:“寧子,你聽我的……”
“不能做違/法的事!”寧子苦着臉道:“自從認識你以後,我的耳邊就沒少聽這句話!知道啦!有時候我真的懷疑是不是認識了一個老媽子,可我看你不像啊!”
周庭修搖了搖頭:“你聽進去就好了。”
寧子忽然呵呵笑起來:“庭修你實話告訴我,你是不是失戀了?”
周庭修失笑:“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戀愛過?”
“是那個女孩嗎?”嶽峰終於完美通關,他合上電腦:“就是你讓寧子黑了監控給你找證據的那個。”
周庭修愣了愣:“不是。”
“呀呀呀!”寧子好奇地湊近了看他:“明顯說謊,看來是單相思啊兄弟!不容易,來,碰一杯!”
周庭修苦笑一陣:“她是……我妹子。”
說罷擡酒和他倆走了一杯。
臺上,音樂換了一首,燈光越發日愛昧。
隨着衆人的哄叫,鋼管女郎纏繞着像是一條盤旋的蛇,突然節奏一變,她解開胸前的鈕釦,本就不多的衣服瞬間只剩下令人血脈僨張的遮羞布,場下一片尖哨聲,激增的荷爾蒙瞬間爆發至今夜的頂點。
周庭修的眉不自覺擰成一道橋,寧子見狀調笑道:“這是想女人啦?正常,少年人血氣方剛,能理解。”
周庭修輕嗤一聲,掃開他搭在肩膀的手:“你自己這樣別扯上我。”
寧子睨了他一眼,咬牙切齒道:“少給我裝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剛見你那會兒真的很討厭你,現在還討厭着呢!假惺惺!”
周庭修目光指了指又開始打遊戲的嶽峰:“喏,他這樣就不是假惺惺。”
寧子更來氣了,用腳虛踹了嶽峰一屁股:“我他媽都懷疑他性取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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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庭修回來的時候是凌晨兩點多鐘了,周家一片安詳,他拾級而上經過於晚的門前時不由地停下了腳步,他擡了擡手,卻在半空中頓住。
此前她給他發的消息沒有回。周庭修想,這會兒她應是睡了的。
誰知房門自裡面打開,於晚的臉瞬時出現在眼前。
“哥哥。”
周庭修眨了眨眼,微醺中透着平日難得一見的呆愣:“你還沒睡啊。”
“等你回來了就睡。”於晚揉着眼睛笑道:“嗯,這就要睡了。”
周庭修點點頭,喉嚨有點燒:“晚安。”
“晚安!”於晚不敢多問,即便聞到了他身上的酒味即便很想知道他去了哪裡。
周庭修一頭栽倒在牀上。他不明白怎麼突然感覺暈乎乎的。
“沒喝多少啊……”周庭修想。
這一回的夢境很真實。
不再是模糊的背影,女孩的臉清晰而觸手可及,周庭修極致渴望地將她全部佔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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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期各臺歌唱類節目爭相上映,各地海選如火如荼。
這天周庭修收到了王晉的企鵝消息,說是不久前參加了某全國比賽,F市的海選已經通過,要請朋友們一起出來烤串。
張子睿以及幾個同班同學也在應邀之中。那日玩地挺盡興,只是王晉自己只看不吃,說是對嗓子不好。
衆人笑他還沒成名就已經有明星的架勢了,王晉訕訕地摸摸腦袋:“也不是,總得保護好嘛,後邊還有比賽。”
張子睿很仗義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到時候我們去給你拉票,現場給你助威!不就是粉絲投票嘛,老遊說了,你要進了全國賽,他讓學長學姐來給你加油!”
王晉呵呵地笑得合不攏嘴,似乎已經看到了這個美好的場景。
可是當夢想照進現實,衆人唏噓不已。
王晉說他的成績被改了,本來是前二十名卻硬生生被那個第二十一名擠掉。他失去了進入全國賽的資格。
他難過歸難過,卻也相當樂觀:“終究是自己實力不行,倘若我是那個第一名,他怎樣也弄不掉我的。”
雖然周庭修很想說事實也許並非如此,可是看着王晉充滿希冀的目光和堅定的決心,他突然佩服起來。
有希望總歸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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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最近因周慕昀即將上幼兒園的事頭疼不已。原因無他,這小少爺被寵慣了,一聽說去上學得規規矩矩坐着並且不能隨便講話就不樂意,撒潑打滾地哭着不想去念書。
賈輕芸很頭疼,周庭修從小就自覺又聰明,他的成績她一直看在眼裡,自己兒子簡直就不能相提並論,以前周晴是女孩她可以不計較,可是周慕昀是男孩,她不能放之任之。
賈輕芸一氣之下打了周慕昀一屁股,結果自然是讓這孩子更加牴觸上幼兒園了。
周慶霖得知此事,卻也不惱,只是淡淡地說道:“慕昀還小,你和他較什麼真,提前說這些規矩只會讓他更排斥……當初庭修剛上學那會兒也不情願,是他媽媽哄好了的,你怎的就哄不了。”
賈輕芸心中不悅,面上卻不顯:“我只是想跟孩子提前打個預防針,他進去之後也能自己乖點,到時候老師也會覺得是我們教得好……”
周慶霖嘆了嘆:“你也別急,這東西講究的是循序漸進。”
賈輕芸後悔道:“早知道平日裡就不該慣着他,這下也輕鬆些,只怪我太小心他了……”
說到此處,她聲淚俱下。
周慶霖隱隱皺眉,卻說着安慰的話。
翌日用早餐時,賈輕芸再次嘗試給周慕昀做思想工作,不想他索性直接往保姆懷裡鑽,氣得賈輕芸直跳腳。
周慶霖蹲下身子,撫了撫他的頭:“爸爸跟你做個遊戲怎樣?”
周慕昀眼睛一亮:“好!”
周慶霖的目光越發柔和:“你不是心心念念着那個變形金剛嗎?之前爸爸沒空給你帶,不過我昨天已經買了一款,但是我把它藏起來了,只要你乖乖去上幼兒園,只要先去一天,回來後就可以給你。”
周慕昀撇撇嘴,似乎還在猶豫,周慶霖不疾不徐道:“你第二天可以帶到幼兒園去,小夥伴們都沒有,你就可以和他們一起玩,回來後爸爸再給你買一款最新最酷的。”
周慕昀終於被說動,抱着周慶霖:“爸爸我明天就要去上學!”
周慶霖哈哈大笑:“等九月份吧!”
周庭修慢條斯理地用着早餐,但笑不語。
有些事,他早已明白,還較什麼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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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不緩不慢地一天天過着,突然一則消息平地一聲雷,驚動了F市各界。
盛世集團會計和工程部總經理涉嫌貪污鉅款高達八億,二人已逃離海外,警方介入立案調查。
周慶霖已連續三天在辦公室不曾歇息,劉培彙報着今日消息:“工地那邊出現機械設備傾覆、結構坍塌,造成一死七傷。”
“誰的問題?!”
“工程部引進的材料質量不合格,錢都被姓黃的給吞了。”
“別給我抓住他,老子一槍崩了他!”周慶霖雙眼充滿血絲,狠狠地將菸頭用手碾碎。
門突然被推開,朱助理火急火燎地闖進來。
周慶霖怒喝:“幹什麼不懂敲門?!”
朱助理一臉急切:“周總,我剛纔從銀行回來,以前和我們合作過的沒合作過的各大銀行都發話了,說咋們貸款資金已不能再多了。”
“放屁!”周慶霖捏了捏鼻樑,強自鎮定道:“以前他們哪個不是眼巴巴地跟我套關係,這次誰搞得鬼?”
朱助理義憤填膺地說道:“我聽內部消息,說洪家千金和裴書記兒子準備訂婚了,有人前不久看到他倆買戒指。”
“姓裴的這隻老狐狸,吞了我那麼多東西還敢和洪家聯姻,他不怕我將這些來往信息公開?”
周慶霖說着驀然眯了眼,倒吸一口涼氣:“這兩人看來是早已暗度陳倉。”
朱助理猶豫着道:“周總,我們送的東西,裴書記好像都沒用……”
周慶霖怒極反笑:“洪家給了什麼好處,讓他死心塌地?”
劉培道:“貌似裴書記年輕時和洪夫人有過一段。”
“你現在才說?!”周慶霖猛得操起桌面的筆筒砸了過去。
劉培輕輕躲開,周慶霖更氣了:“什麼時候知道的!”
劉培淡淡地說道:“和你說過,你沒聽進去。”
周慶霖愣了愣,這才記起好像有這麼一回事,可是當時爲什麼沒上心呢?
劉培似是知他所想:“當時你說洪夫人一個坐輪椅的半老徐娘,姓裴的哪裡還會惦記着,而且洪家家主向來心高氣傲眼裡容不得沙子,更不會拉下這個臉去求姓裴的。”
周慶霖良久沒說話,事實告訴他,他失策了?
“那城東地塊當時還讓給我們了?”朱助理頓時毛骨悚然,他似乎察覺到盛世已陷入了他們佈下的天羅地網中。
“因爲那塊地有缺陷啊。”劉培突然冷笑起來。
周慶霖後背一涼,心中涌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劉培道:“那塊地地基勘測結果發現不適合建造高層住宅。”
周慶霖死死捏着大班椅的扶手,咬牙切齒道:“他們怎麼就確定我的計劃是建住宅而不是商場呢?”
“因爲我啊。”劉培輕描淡寫:“我的話他們當然相信了。”
朱助理驚道:“劉助你?!”
“周總。”門外一位秘書敲門進來。
“說。”周慶霖沒好氣道。
“董事會方纔全票通過決定,卸任您的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職務,讓我來通知一聲。”
周慶霖不置可否,他只是狠狠地盯住眼前這個認識了十多年的心腹。
“知道爲什麼嗎?”劉培的眼神沒有閃爍,他堅定地迎向周慶霖,一字一句道:“我父親叫劉芳,當年在周慶元手下做事。”
“……”周慶霖深呼一氣:“周慶元啊……”
他終於泄了氣般靠在了椅背上。
那個被他趕出盛世的大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