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敏感,這段時日總覺得同學們的目光很奇怪,她剛開始沒放在心上,可是當聽到他們隱約中提起周庭修的名字時頓時警鈴大作暗叫不妙。
廣播體操結束後,大家都往自己的班級走,劉冉回到位置自書包拿了包紙巾塞進袖子裡,繼而拉着於晚的手:“同桌陪我去廁廁。”
於晚按下心中想法,和她一塊兒出去,路過一班時,看到董悅琳往這邊過來。
“小晚!”
“怎麼啦?”於晚詫異,看這架勢,是專門找自己的。
董悅琳努嘴道:“我今天聽到你們班有人說你。”
於晚愣了愣:“啊?”
劉冉笑道:“同學你也聽說啦?”見於晚呆愣的模樣,她不由好笑:“我就知道魚丸你笨笨的。”
“你們說什麼啊?”於晚直覺不是好事。
果不其然,董悅琳的話讓她火燒雲般躥紅了臉:“你和周庭修不是一直沒怎麼說話嗎?他給你遞杯水都能傳緋聞啦?”
“我?和周庭修?”於晚嚇得差點沒哭出來,說她一個就已經夠讓她沒臉見人了,更何況還是和周庭修!
劉冉見狀,“嘖嘖”了一番:“呦,我現在可以斷定傳聞只是傳聞了,魚丸你臉皮這麼薄的噢!”
“你也聽說啦?”於晚巴不得地上有縫給她鑽進去。
劉冉不以爲意:“是聽說了,他們傳你和周庭修小學一直一個班,郎有情妾有意……”
“胡說八道!”於晚氣得舌頭打顫:“亂講!”
“彆氣彆氣,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以後別跟周庭修說話了。”董悅琳頓了頓,又特意確認一遍:“你們應該沒怎麼說話吧?”
“是哦。”劉冉道:“要不是因爲你倆軍訓後從不講話,這八卦能傳到天上去!哎呀呀,彆氣啦,快陪我去廁廁,我那個好像快漏了。”
“那趕緊去吧。”董悅琳給她們讓了路,又道:“小晚你有事要告訴我噢。”
於晚點點頭:“好,回見。”語畢便拉着劉冉讓她解釋清楚這不大不小的緋聞由來。
不說不知道,一說嚇一跳!
“敢情那天是他給我遞水了?”於晚不可置信道。
爲什麼哥哥回來後什麼都沒提呢。
劉冉點頭如搗蒜:“不然咧?哎呀呀,你自己不知道啊?”
於晚一臉委屈:“我暈地七葷八素的,怎麼會知道呢……”
劉冉捧腹大笑:“哈哈哈,這造謠的人估計怎麼也想不到當事人是個後知後覺的!”
“別笑了,我都嚇死了。”於晚頭都縮到衣服裡了。
回到班級,她趕緊坐回座位,也許是她神經質,總覺得每個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她哪裡承受地起這般注目,頓時心頭像堵着一塊大石頭,怎麼也沒法將它拿掉。
周庭修就坐在她左手邊的斜後桌,於晚的半邊臉頰都感覺要被燒透了。
哥哥都沒提起會不會是還不知道?最好什麼都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了我就更擡不起頭了!
於晚整日走神,回家途中緊張地一言不發,甚至不敢擡眸看周庭修一眼,自顧沉浸在懊悔與自責當中。
周庭修看在眼裡,嘴邊是一抹自嘲的笑意。
他早在當天就發覺了不對勁,事後也暗暗自責不該這樣衝動,不該不管不顧地就遞水給她,可是當時情況擺在那兒,他哪裡顧得着別人看法?
但周庭修想,他仍是不夠像爸爸那樣處事不驚鎮定自若行事周到不留話柄,於晚這樣的人,巴不得全世界都不要看到她,讓她縮在龜殼裡才最安全。
終究還是給她帶去煩惱了。
周庭修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氣什麼,當他發現自己手上的天文雜誌已經看不進去的時候,就更生氣了。
他們一前一後下車、進門、上樓、回房,又下樓、吃飯、上樓、回房,期間沒有一次眼神交流,沒說上一句話。
當晚八點左右,唐茹的電話打來,周庭修放下手中的筆,斟酌了片刻,重重呼了呼氣,方接起手機。
“喂,阿修。”電話那頭溫婉的聲音傳來,周庭修聽得出她的開心。
“嗯。”
“媽媽這裡早上,剛吃過早飯,你那裡是晚上吧,現在在幹什麼啊?有沒有打擾你?”
周庭修默了默,應道:“沒。”
唐茹道:“你開學有大半月了吧,適應嗎?和同學處得怎樣啊?”
“嗯。”周庭修低低應了聲,突然想起來對方電話裡可能聽不真切,便又道:“還行。”
唐茹很自豪道:“我就知道兒子你走到哪裡都是萬人迷!”
“我沒說大家都喜歡我。”
“我回去的時候問過你爸爸的,他說你很優秀,小學裡就很受歡迎。”
“哦,是嗎。”周庭修輕笑一聲,語氣卻帶着不屑。
爸爸連家長會從沒去過,能知道什麼呢,怕都是劉助理的溢美之詞吧。
電話那頭沒有聽出他的異樣,繼而熱情地關心着兒子,兩人大多數是唐茹在說,問到周庭修時他才答上兩句。不過唐茹已經十分滿意了,兒子願意重新接受自己,已是莫大的幸福,往後感情就得慢慢培養纔是。
周庭修掛掉電話後已將近九點,面前的一套習題卷還有一半沒有寫完,這是奧數題目,他無聊時翻着玩的,現在失了興致,索性塞回抽屜,起身洗澡去了。
他今日很早休息,可是在牀上毫無睡意。
牀頭燈依舊亮着,他的腦海裡還停留着唐茹暑假第一次約餐廳吃飯時的那個畫面。
當時唐茹說:“你爸爸不想離婚的,是我執意離開。”
於是他就爲了這一句話心存念想。
可是周庭修心底無比清楚,這個家裡他一直是多餘的那一個,連於晚都比自己受歡迎得多。
想起於晚,周庭修又一陣胸悶。是啊,他連對一個人好的資格都沒有,這個世界從來都是自己一個人,在多年前他就應該懂得的道理爲什麼現在反而難以接受了呢。
他的目光落在牀頭櫃上,裡面住着一隻魔鬼,他已許久沒將它放出來,而今夜彷彿全身細胞叫囂着,他的手不由伸向那束光亮的按鈕,就一下,世界陷入了黑暗。
翌日,於晚來到餐廳時意外地沒有看到周庭修的身影,她猶豫着還是邁開腳步上樓去叫他。
“哥哥!”於晚連續敲了三次門沒有得到迴應,躊躇着是離開還是繼續時門就從裡面開啓了。
周庭修一臉漠然地看着她:“就來了。”
“噢。”於晚見他返身收拾書包,便也跟着一起進去等着,無意中卻發現空調下掛着一條褲子,她不禁問道:“哥哥你幹嘛不掛到陽臺去?”
說罷,便將衣架取了下來。
周庭修驀地將她的手腕扼住:“誰讓你動它了!”
於晚嚇得一個哆嗦,衣架已輕而易舉地被奪走丟到了牀上去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於晚被他的模樣駭地不知所措,一隻手背在身後將衣角絞成一股麻花。
周庭修喉頭動了動,別過頭去:“吃飯了。”
這個早餐自然是食之無味,兩人匆匆用罷便各自揹着書包出門。
剛起身便聽到王管家喚道:“少爺小姐等等!”
兩人腳步頓住,雙雙回頭。
於晚問道:“王爺爺怎麼啦?”
王管家面帶不捨地看着兩人,尤其對着周庭修幾度哽咽,方徐徐道來:“我今天正式退休啦,要回家去了,跟少爺小姐日後沒法天天見着了。”
“王爺爺要離開了?”周庭修動容道。
“誒,是啊。”王管家竭力笑得開懷:“先生給我送了套房子,就在市中心呢!我待你們放假了就過來看你們。”
王管家要退休的事他們有所耳聞,只是兩人都以爲沒有這麼快,故而聽聽便拋之腦後了。
周庭修脣瓣微顫:“待放假了,我們去看您。”
“也好,也好。”王管家不住點頭:“少爺小姐快去上學吧,別遲了。”
“好,王爺爺你要是無聊了要打電話給我噢!”於晚笑着說道:“我有空了也給您打電話!”
“好好好,都好!”王管家揮揮手:“快去讀書吧!”
周庭修和於晚上了車後還不斷回頭看向那位站在原地目送的老人家。
於晚沒有親人,雖然賈輕芸一直沒開口認她,可是周家上下對自己都很好,尤其是王管家和孫姨,就像是親親的長輩一樣,這會兒有人離開,她不禁黯然傷神。
“哥哥,我們忘記問王爺爺他住哪兒了。”於晚懊悔道,不過她想了想,又自顧說着:“回頭可以問孫姨的,她肯定知道。”
“哥哥,你是不是在難過?”於晚轉頭看向身邊的男孩,輕輕問道。
周庭修張了張嘴,沒有說話,於晚以爲他還在爲早上的事生氣,不由再次道歉:“哥哥不要氣我了,我不是故意要拿……”
“你別說了。”周庭修眼中迸出凌厲的光芒,語氣堅硬地讓於晚立馬住嘴。
她不知道自己哪裡惹怒了周庭修,她絞盡腦汁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學校的流言蜚語。
哥哥從小就不希望同學們得知他的家庭,更不想讓別人知道兩人的關係,可眼下卻有人傳出他們的緋聞來,自然是要竭盡全力撇清關係的。
可是私底下有這個必要嗎?
但是於晚想了想,自己剛得知這個消息時不也是害羞地躲得遠遠的不敢和他說一句話嗎,那哥哥肯定也是覺得彆扭的。
於晚覺得自己分析地很正確,故而對周庭修的疏遠毫不在意,反而是氣惱那些不切實際的造謠者以及道聽途說的傳播人。
得想辦法讓哥哥消氣啊。於晚的腦子立刻往這方面打轉。
周庭修在一旁自然不懂她心裡的小九九,只是還沉浸在王管家要離開的消息當中。
這個消息對他來說無疑是一個重大打擊,在他爲周家而寒心的時候雪上加霜。
車子停在學校鄰街的馬路邊,往常這時候都是於晚先走一步而後周庭修隔五分鐘再下車,可今天於晚卻道:“哥哥先走吧,我再歇會兒。”
周庭修瞧着她笑得無邪甜美,心中一股怒火橫生,話說出來不留情面:“那你以後都後邊走。”
於晚一怔,隨即爽快地點頭:“好啊,哥哥先。”
周庭修提起書包摔門而去。
小李回頭和於晚對視一眼:這是怎麼回事?
於晚呆呆地搖搖頭,她也不知道呢。
一路上週庭修的腳步凌亂,因爲他似乎發現了一個大秘密,積壓在心中不爲人知不可見天日的秘密。
他今早醒來時發現褲子溼噠噠的,不過先前已有兩次經驗,並不手足無措。
叫他驚慌的是昨夜的夢。
黑暗中他的魔鬼橫衝直撞如入無人之境,他的邪惡因子被無限放大,越是害怕就越是張牙舞爪,企圖利用躁動來抵抗不安。
他的身下壓着一位少女,潔白的酮體、雪嫩的肌膚、嫣紅的脣瓣,無不引誘着他犯罪的細胞,親吻、糾纏,彷彿只有這樣才能得到救贖。
而黑暗中,她就像是無聲的慰藉,滋潤着乾涸的心。
少女的臉從柔順的烏髮中顯現出來,嬌媚動人。
周庭修看到了於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