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靜雅放下書包後,就去院裡的南房屋裡燒火做飯去了。
這年頭裡別人家都用上液化氣了,可宋家卻還在沿用這種手拉的風箱來做飯。
宋靜雅熟悉的將大鍋裡添上水,放上橫墊,將不知吃了多久的饅頭剝掉上面的青毛後放在上面開始加溫。
小小的手一邊拉着風箱一邊添着柴火。
不一會,翠花從屋裡出來了。
聽到自家屋門的響聲,宋靜雅略微定了定眼神後,又重新的開始拉着風箱燒火。
翠花站到了南屋門口一邊搔首弄姿的扎着長長的黃髮,一邊看着靜雅笑笑說道:“靜雅呀,聽說你今年期末考試考了第一啊?今年要去城裡去上中學呀?”
宋靜雅彷彿沒聽見一般,看也沒看翠花那濃的已然快花了妝的臉,繼續的拉着風箱。
翠花嘴角微微的一彎,眼睛裡卻是一副瞧不起的模樣,“呵~別說哈,你跟宋志濤還真不一樣,他軟的跟個麪條似的,你倒是倔的跟頭小犟驢似的。唉,你說宋志濤怎麼着也是個知識分子,會修電器會整電圈的,怎麼就因爲個女人就頹廢了呢?”
宋靜雅依舊像是沒看見這個女人一般的往爐裡添着柴火。細小的髒胳膊被爐火那麼一映,都分不出哪是柴火哪是胳膊了。
翠花看着小犟驢那倔脾氣,嘴角也自討沒趣的不彎了。
換上了一副輕蔑的面孔奚落道:“哎呦,你整天的瞧見我們這些女人,打心眼裡不爽吧?呵呵,小丫頭片子的你也甭這麼倔!阿姨告訴你,就宋志濤那狗熊樣啊!你就是考上了好學校也供不起你!切~你長大以後說不定還不如我掙錢多呢!哼~告訴你,幹我們這行!掙錢可多了!哼~”
翠花丟下幾句戲謔的話後,扭着巨大的屁股一步一顛的走了。
宋靜雅聽見大門關上的聲音後,手停在了風箱的手把上一動不動。
看着爐子裡劈啪作響的火苗,輕輕的咬了咬牙,心裡默默的流起淚來。但眼裡卻沒有淚光閃動,有的只是與她的年齡所不相稱的一種成熟。
這種女人宋靜雅見的多了去了。一個月總能見到那麼些又騷又臭的女人來找宋志濤。
至於宋志濤爲什麼這麼頹廢,她是很清楚的——因爲一個叫王茹雪的美的妙不可言的女人。
那是他的妻子。但卻在宋靜雅六歲的時候,突然帶着與宋靜雅一樣大的哥哥消失不見了。
宋志濤妻離子散的打擊下,酒越來越猛,直至頹廢。
男人總是寂寞的,所謂的寂寞就是生理上的慾望。
馬家鎮是個大鎮,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呀。一些失足婦女的小窯子自然少不了的。宋志濤喝酒成性,自然也耐不住寂寞。一個又一個的女人,從宋靜雅六歲開始一直持續到了十二歲。
剛開始宋志濤還有意的避開年齡尚小的宋靜雅,可是喝醉了的時候也全然顧忌不了那麼多了。一回生二回熟的也不避諱宋靜雅。
而宋靜雅從第一次看見宋志濤與一個野女人的激戰畫面開始,便也是一回傷二回痛的慢慢的適應了宋志濤一次又一次的領着那些野女人回家鬼混。
在宋靜雅幼小的心裡,她是極度的想逃離這個家的。
家裡所有的照片都被宋志濤一把火燒了。而宋靜雅只從火堆裡撿出了一張被火燒的只剩下王茹雪和哥哥的照片。
照片中的王茹雪被“燒”的模糊了樣子,哥哥的臉蛋倒還算清晰。
宋靜雅的心會哭,可眼睛早已不懂得如何流淚了。他將照片細心的放進了自己的破舊文具盒裡。
她珍藏起這張照片不是因爲愛……而是因爲綿綿無盡的恨!
宋靜雅不由的想起了曾經的那些往事,手中的柴火被她一把推進爐中,那熊熊燃燒的火焰火焰之中,映出了她五歲那年的情景。
……
院裡有顆梧桐樹,陽光透過茂密的葉隙印在一個年輕的女子的臉上。女人膚色白的一點都沒農村的味道,那眉毛也看的出是精心畫過的。打眼一看就像個模特一般。與農村的愛屋極不協調。
女人懷裡摟着一個五歲的男娃娃,手裡拿着根糖葫蘆一口一口的餵給男娃吃。
邊上站着個五歲的小姑娘,在一口口的吞嚥。只是小女孩吞嚥的是自己的口水。
“媽媽……”宋靜雅餓着肚子終於忍不住的喊了聲。
女人一瞪眼,一張如同照片裡那般模糊的臉衝着她厲聲說道:“跟你說了多少便了!不許叫我媽媽!永遠都不能叫我媽媽!我不是你媽媽!你……”說到一半忽然又小心翼翼的向四周瞅了一下後,狠狠一把扯過乾瘦的宋靜雅,趴到她耳邊恨恨的說道:“再告訴你一遍,我不是你媽媽!宋志濤也不是你爸爸!我改天就帶着我兒子走,你留在這個家裡給宋志濤當媳婦吧!”
“媽媽…丫丫(宋靜雅的乳名)乖,丫丫聽話,丫丫想跟媽媽和哥哥在一起……”宋靜雅的小倔脾氣始終認定眼前這個摟過她抱過她的女人是自己的媽媽。
啪!一個巴掌打在了她幼小的臉上。
宋靜雅卻不敢哭,她知道如果哭,後面會挨更多的打。
“看見你這張臉我就煩!越長越像那個死賤人!你媽媽現在活着舒服着呢!相見你媽媽就看電視唄!哼!我纔不是你媽媽呢!告訴你!你叫我一聲媽媽,我就打你一巴掌!我看你還叫不叫!”
模糊的臉上看不出表情,只是那聲音聽着是那般的刺耳……
刺的宋靜雅的嘴巴再也沒喊出過媽媽和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