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江雪,看上去跋扈無腦還恬不知恥,背後竟有着這樣強烈的報復心和執行力。她利用加了抗凝血劑的血包,假死逃脫了嫌疑,躲在某個角落,冷酷地凝視着後室中的一切,先後殺了範軍亭和甘澤,並還打算利用古墓機關繼續殺戮,直到沒有任何活口爲止。
不要忘了,她雖然看起來做事衝動、目中無人,畢竟也是考古專家之一,大有可能在這些年特別研究過某個墓葬從而通曉一些機關的啓動和暫停。
岑戈跨進耳室,趙蘇漾“哎”地叫了他一句,他回頭,安慰性地笑笑,意思是這裡已沒那麼危險,讓她放心。
趙蘇漾搓搓鼻尖,只能由他去。唉,進來這麼久了,氧氣問題是一方面,還有一方面是……嗚嗚,好想上廁所!望着自己胡亂放在角落的空水瓶,她才發現岑戈的那瓶水早就喝完了,進古墓的時候她還有大半瓶,絲毫沒注意到岑戈滴水未進,自己左一口右一口的,他也從未問她要過水,看來是有意把所有的水都留給她。
他對我真好……趙蘇漾默默低頭,居然冒出即便跟他一起死在墓室裡也值得的念頭。然而,岑戈怎麼會允許這種事發生?
耳室盡頭的磚牆中間有一條自上而下的直縫,石板門落下來後,大家聽到的從兩邊到中間的摩擦聲並不是兩側石牆的擠壓聲,而是這面牆左右移動的聲音。韓江雪那時在裡頭故意叫得很悽慘,給大家一個錯覺,就是她被擠在中間了。
岑戈看看兩側,並沒有任何凸起的青磚或者看上去可以移動的裝飾物。他走出耳室,飛快地檢查了其他三個耳室同位置的磚牆,發現牆體完整,沒有連貫的縫隙。
這是不是意味着有機關的只有韓江雪進去的那個耳室。
這是個隱藏千年才被發現的古墓,韓江雪縱然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左右古墓機關的佈置。那麼耳室裡的貓膩肯定是千年前就設置好的,她不知道在哪裡得知了這座古墓的構造,熟稔地運用着每一個事先布好的機關。
岑戈走出耳室,問鼎朝斷代史專家呂啓雯:“墓主人去世後,給他陪葬的幾個妾是自願就死還是被人殺害後入棺?”
基本排除嫌疑的呂啓雯早就坐了起來,飛快地回答:“正史都記載這些女人爲自願殉葬,其實不排除一些女子不願赴死,被人絞殺後裝入棺材。還有一種更加殘忍的做法,將不願殉葬的女子直接釘入棺材內,任她們在裡面缺氧或者自戕而死。這些女子的地位本不配用棺槨,最多用大棺,但因爲殉葬,升了一級,所以,以一重棺槨的規格入葬。墓主人的正妻爲兩重,他自己作爲皇親,三重。而鼎朝的帝王,都是四重棺槨,誰都不得逾越。”
“開棺看一看。”岑戈走了回去,侯毅冉本想跟過去幫忙,卻見岑戈一個人就將棺槨的蓋子推開,十分輕鬆地將內層沒有黏合的樟木蓋板掀開,裡頭根本沒有屍體,只有一個草灰枕和用來給鋪墊屍體的一層草灰。因爲女子是殉葬,頭部位置的棺木上還有七個淺洞,呈北斗狀排列,洞裡放着銅錢,據說這是鎮屍用的。因爲女子從內開館逃出,幾個銅錢掉了出來,分散在枕頭邊。
“這……”侯毅冉摸了摸下巴,“看來當年本該殉葬的女子留了一手,八成和哪個工匠串通好了,假裝入棺,但棺蓋根本沒有釘死,連看似沉重的外層蓋板也是特製的,讓她能從裡面就順利頂開……”他忽然指向後面那堵磚牆,面露喜色,“再從那邊逃出去!”
呂啓雯激動地站起來,缺氧已經讓她氣喘吁吁,滿腦門汗,“只要把棺槨重新蓋好,恢復原狀,磚牆肯定可以再次開啓!”
“蘇漾!”岑戈對趙蘇漾招招手,示意她一起過去,抓緊時間趕緊從密道離開。
趙蘇漾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了過去,四個人都到了耳室裡,果然,棺槨一恢復原狀,發出“咔”的一聲,磚牆就開始各自往左右兩邊移過去。趙蘇漾進密道前餘光瞥見岑戈蹲下撿起一個什麼東西,他的動作很快,起身後拉起她就往前衝。四個人飛快地進入密道,只聽“砰”地一聲,磚牆又合上了。
侯毅冉看見了生的希望,回頭看了看,提醒說:“大家小心,韓江雪肯定知道我們發現了密道,現在她的殺心可能更加強烈了。而且我們根本不知道密道還有什麼機關,敵在暗,我們在明,十分不利。老.子走在第一個!”
然而岑戈卻冷厲地看了看他的背影,放開趙蘇漾的手,讓她走在自己身前。
密道整體呈上升趨勢,裡頭的氧氣並不稀薄,說明它和外面是相通的。大家的腳步都很快,唯獨岑戈好像有什麼心事,走幾步就停一下。
“啊!”侯毅冉忽然叫了一聲,整個人就這麼消失了,跑幾步湊近一看,地上有個方形大洞,他一定是掉下去了。
趙蘇漾腹誹,來這一趟,經歷的各種風波都快趕上盜墓筆記了。
“不要管他。”呂啓雯忽然說,“以他的性格絕不可能走在第一個,這次這麼主動很不正常。他是料定了這種逃生密道里不會有什麼殺人機關,所以想第一個出去,把我們三個封死在裡面。我們兩個女的他根本不放在眼裡,他要對付的肯定是岑探員你。”
趙蘇漾遲疑了一下,忽然,底下傳來打鬥的聲音,侯毅冉的大嗓門很難讓人忽略——“你們!下來!韓江雪那個臭.婊.子在這裡!操!老子殺了你!”
趙蘇漾拍了一下手:“我知道了!下面那個纔是主墓室!這個洞是主墓室的逃生口!和耳室的逃生通道連在一起!小說裡頭說,很多墓主人都交待手下,在封閉墓室前把工匠全部關在裡面,一是陪葬,二是防止他們出去透露出墓的位置、構造。有些工匠比較叛逆,就會事先修一個逃生口!”
說罷,她覺得自己有點班門弄斧,可也管不了那麼多。誰知,呂啓雯贊同地點點頭,“你說得沒錯。”
現在這種情況,放任侯毅冉和嫌疑犯韓江雪在底下自相殘殺是不可能的。
“蘇漾,你們先出去。”岑戈決定獨自下去。
“你下去之後怎麼上來呀!”趙蘇漾急了,自私地拉住他。現在她纔不是什麼女探員,不管其他人的死活!
“韓江雪能下去,底下一定有能上來的裝備或者機關。”岑戈塞給她一個冷硬的東西,“你跟呂老師先走,到地面之後馬上報案。時刻小心。”說罷,他用力按了按她的肩膀,好像暗示什麼重要的事情。
趙蘇漾也不是傻子,手背在後面不讓呂啓雯發現,悄悄摸了摸那個冷硬的玩意兒,好像是砸門時崩下來的一個石塊,很沉。她眨眨眼,岑戈這是……
“快走吧。”呂啓雯不耐煩地催促。
趙蘇漾心念一沉,眼珠轉了轉,跟了上去。
話說岑戈一躍而下,畢竟男女的體力有差別,侯毅冉已經幾拳打倒了韓江雪,現在正紅着雙眼騎在她身上,因爲缺氧,他自己也氣喘如牛,但還是抱住她的頭狠狠往地上撞。岑戈上去一腳踹開了他,把鼻血橫流的韓江雪拖到一邊,見侯毅冉再次撲過來,他擡手比了一個“停”的手勢,警告道:“你最好不要再靠近。”
以岑戈的身手,對付三五個侯毅冉綽綽有餘。
“岑探!她連你們都想一起整死!要不是我們找到了逃生密道,他.媽的就永遠死在這裡了!”侯毅冉也知道自己可能不是他的對手,換了個方式挑撥道。
“我還沒死,所以不打算報仇。”岑戈這時候還能幽上一默。
侯毅冉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咬牙切齒,又因爲忌憚着岑戈不敢輕舉妄動。呂啓雯猜測得沒錯,他本來就打着自己一個人出去,把他們全部封死在裡面,自己逃脫所有罪責的小算盤,現在倒好,韓江雪弄不死,呂啓雯倒是順利逃脫了。他不知道那個女探員頂不頂用,呂啓雯很有可能跟他打着同一個小算盤。
岑戈借光環視一圈,這個墓室差不多小半個足球場那麼大,華麗十倍有餘,中間那個主棺槨是後室棺槨的幾倍大,應該就是呂啓雯提過的、屬於皇親貴族的三重棺,上面雕刻了精美的花紋、彩繪,鑲嵌了不少五顏六色的寶石。旁邊一個棺槨稍微小一些,也是裝飾精美,應該裝着墓主人的正妻。周遭的壁畫所描繪之奢靡更不用說,處處的飛仙圖讓人感知墓主人活着的時候多麼長生不老,死了則想變成神仙飛向極.樂。這裡就像一個古色古香的豪華臥室,櫃子、書櫥、妝鏡之類的陪葬物品應有盡有。
這裡的氧氣比後室還要稀薄,進來一會兒就感覺呼吸困難。角落裡,放着裝了幾個便攜氧氣瓶的大袋子,氧氣瓶已經用掉了兩個,說明韓江雪在此次之前進來過,規劃好路線、所需的機關,還帶了這些東西放在這裡以備不時之需。
不知道韓江雪是怎麼看見後室中的一切並適時啓動機關的,或許這還有一個可以通往後室的密道,一切只有等大家都出去之後再好好詢問她。
韓江雪見大勢已去,也沒再做任何掙扎。儘管臉上都是血跡,可那倨傲的神色仍在。她艱難地爬起來,走到方形洞口下方,用力地踩了踩地面的某塊磚,洞口下方的磚牆馬上傾斜了大約30度,一些磚規律地凸了出來,雖看起來很難攀爬,可只要你有足夠的體力,就一定能爬上去。
然而,一個問題擺在岑戈面前——誰先上去?韓江雪和侯毅冉無論誰爬上去,一定會選擇置後面兩個人於死地,自己一人逃走;而如果他先上去,難保韓江雪和侯毅冉再次互相殘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