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容簡說着,手指不急不緩的在桌上敲着。渾身的氣勢絲毫不減。
他這樣兒,顯然是什麼都問不出來的。周來冷笑了一聲,說了句請二爺等着,就收拾東西關門出去了。
程容簡看着手上銬着的手銬,嘴角微微的勾了勾。
江光光並沒有像和阿凱說的那樣回去休息,到路邊攔了車,告訴了司機地兒,就閉上了眼睛閉目養神。
車子停在周來回家必經的路上,江光光付了錢,下了車。街道兩旁的發過梧桐枝葉茂密,將街道遮擋得嚴嚴實實的。樹葉上時不時的有雨水落下,打在臉上冰冰涼的。
她低頭看了看鞋子上濺的水,沒去管,進了邊兒上的一家茶館。已經是下午,茶館裡的人並不多。幾個老先生正湊在一起說着三國演義。江光光在窗邊的位置上坐了下來,點了一壺茶,一碟毛豆。
她這個年紀的人。是很少有人到茶館裡來坐的。老闆給她上了茶,大概是好奇,問道:“小姑娘,你是在等人吧?”
江光光並沒有否認,點頭應了一聲。
老闆笑了起來,說:“我就說嘛,像你這種小姑娘,該去咖啡廳纔對。怎麼會湊在茶館裡頭。這是我們這兒的菜單,你看着,要是需要就叫我。”
江光光應了一聲好,老闆並沒有再念叨,下去了。
江光光看了看時間,倒了一杯茶,慢慢的喝了起來。周來到現在都沒有回她的電話,顯然是要避着她。她現在能做的,就只有在這兒等了。
她就想起了程容簡來,不知道他現在在裡邊兒怎麼樣了。江光光的腦子了一下子想起了許多的事兒,有那麼些恍惚。
晚上九點,依舊不見周來回來。茶館要打烊了,江光光只得出來。一條街上早已是燈火通明,她站了會兒,往周來回家的方向看了看,終究還是沒過去。
如果她過去了,必定會驚動羅宜和周淵的。江光光的思緒微微的頓了頓,看了看時間,想給阿凱打電話問問律師的事兒,最終還是沒打。如果有了進展。阿凱肯定是會給她打電話的。
她點了一支菸抽了起來,慢慢的往回走。她的腦子是亂得有些厲害的,想靜卻怎麼也靜不下來。下午喝了一肚子的茶水,明明應該是很餓的,她卻沒有一點兒胃口。
回到小院子的時候已經十點多了,她纔剛掏出鑰匙開門,一個聲音就在她旁邊響了起來:“去哪兒了?那麼晚纔回來。”
江光光剛纔一直是低着頭走路的,壓根就沒看到還有人。她回過頭,就見程容簡抽着煙站在一旁。他是有幾分懶散的。整個人閒適得很。
江光光一下子就愣住了,本來是想開口問他怎麼出來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說:“沒去哪兒。”
這纔是正常的不是麼?程容簡要是沒點兒能耐,怎麼可能到現在。她不由自主的鬆了口氣。
程容簡擡腕看了看時間,挑了挑眉,說:“我可都等你差不多一個小時了,快餓死了。”
江光光沒吭聲兒,拿了鑰匙出來。快速的將門給打開。
她是想問點兒什麼的,卻又什麼都沒問。進屋子開了燈,然後直接就往廚房裡走去。
廚房裡有鍾馨今天中午煲的雞湯,她看了看,就拿出了幾顆青菜出來洗乾淨,打算煮麪。
燒起了水,她才說:“阿凱挺急的……他知道了嗎?”
“知道。”程容簡簡單的回答,頓了頓,接着說:“你覺得他會像你那麼傻麼?”
他就是想給她一驚喜纔沒讓人告訴她的,誰知道她竟然沒在家裡。
程容簡說着上前了一步,看着江光光切着蔥,慢騰騰的說:“我那罪,都是因你而受的。待會兒你打算怎麼好好補償我?”
江光光一時沒反應過來,程容簡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說:“親自審我的,是那位周警官。”頓了頓,他又慢悠悠的說:“我怎麼都覺得,他是在嫉妒我。”
他的視線一直都是停留在江光光身上的,江光光的動作一僵,隨即慢吞吞的說:“您帥氣英俊,有財有勢。當然招人嫉妒。所以,您還是早點兒回去。”
她這就是揣着明白裝糊塗了,程容簡就低低的笑了一聲,伸手挑了挑她的下巴,說:“這話我倒是挺愛聽的。不過,你那麼裝糊塗好麼?”他說着撩開了襯衣的袖子,將手腕伸到了江光光的面前,說:“看見了嗎?青了。”
可不是,手腕處一圈兒都是有些兒青紫的。應該是手銬弄出來的,看着挺刺眼的。
江光光就沒吭聲兒了,程容簡卻並不放過她,附到了她的耳邊,說:“所以說,你得補償我。至於怎麼補償,等我想好再說。”
他是靠在江光光耳邊的,呼出的氣息酥酥麻麻的直往耳朵裡鑽。她的身體是有些僵硬的。程容簡大概是感覺到了,低低的笑了一聲。
鍋裡的水沸騰了起來,他看了看,稍稍的和江光光拉開了些距離。江光光暗暗的鬆了口氣兒,拿了麪條放進了小鍋裡。
剛準備拿碗出來,程容簡又靠了過來,咬着耳朵低低的說:“我怎麼感覺,你好像挺敏感的。”
這廝絕對是故意的。他這樣兒,倒是一點兒也看不出是剛從局子裡出來。心情好得厲害。
這話的意思。絕對不是什麼好話。江光光就看向了他,說:“二爺這面你是不想吃了吧?”
她是有些沒好氣的,還真沒見過從局子裡出來還能興奮成這樣的。
程容簡這才退開了腳步,慢悠悠的說:“當然要吃了,不吃飽了待會兒怎麼做事。”
他的語氣裡滿是曖昧,輕輕的一笑,出去了。
江光光將雞絲麪端出去的時候他早已經換好衣服坐在餐桌旁了,她也不管他,拿起筷子端過自己的那碗麪就吃了起來。
程容簡也不介意。自己也拿過筷子來,慢慢的開始吃。只吃了一塊,他就說:“面煮得有點兒軟了。”
“您請自便。”江光光頭也不擡的說。
程容簡就挑了挑眉,說:“脾氣還挺大的。”嘴上雖是那麼說,但挑面的動作卻沒頓下。
不得不說他這人還真是挺挑剔的,面確實是煮得有點兒軟了。她卻煎蛋去了,沒注意。但也沒那麼軟得厲害,只是口感沒那麼筋道罷了。
一直到江光光收拾完廚房,程容簡都沒說他怎麼出來的事兒。反倒是看着本地的旅遊節目。看向江光光,問道:“你也算是東道主,就不打算帶我去哪兒逛逛?”
雖是剛纔經了事兒,但他這樣兒,好像完全就沒打算回沿河去。
江光光也沒去問他,自己拿了一個水果削了起來,說:“我明天有事兒。”
“哦?”程容簡看了他一眼,脣角勾了勾,懶散的說:“還有什麼事兒比我更重要?”
他這份自戀,一般人還真是比不上。沒那麼厚的臉皮。
江光光沒去搭理他,說:“你可以去附近的古寺看看,裡邊兒的齋飯挺好吃的。”
程容簡的眉頭挑了挑,倒是沒多說什麼,應了一句好。他還要說什麼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接了起來。
他的手機的音量開得並不大聲,屋子裡那麼靜,江光光也聽不到那邊的人說話。程容簡臉上的表情是閒適的,時不時的淡淡的嗯上一聲。也不知道是誰打來的。
第二天早上吃過早餐,江光光就出了門。和鍾馨說好的請羅宜他們一家吃飯,她得提前去看地兒。
出了院子,她纔想起程容簡沒有院子的鑰匙。她稍稍的想了想,去巷口配了一把。
回去的時候已有車停在院子門口,從車上下來的是阿南。大概是昨天趕過來的。看到江光光,他面無表情的點點頭。
他來這兒,肯定是有事兒要談的。江光光不打算進院子。將手中剛配好的鑰匙給他,說:“我就不進去了,你交給二爺吧。是這邊的鑰匙。”
她可不想一大晚上回來見程容簡在外邊兒站着。
阿南並沒有多說什麼,接過鑰匙往裡走了。江光光又站了一會兒,這才往外邊兒走去。
江光光才挑好地兒,鍾馨就打來了電話。江光光就告訴她地兒已經挑好了,問她霍重筠晚上有沒有時間。
和女兒的關係難得的緩和下來,霍重筠那邊怎麼也是要擠出時間來的。鍾馨就連連的說有的,讓江光光給羅宜打電話,要是大家都有時間,那就將時間定在今晚。
江光光就應了下來,但她並沒有給羅宜打電話。而是買了水果以及一些保養品拎了過去。
她是知道羅姨什麼都不缺的,買這些,不過是她的心意而已。周家外邊站崗小戰士纔來兩年,並不認識江光光,沒有馬上放她進去。
江光光站了會兒,才見羅姨快步的走了出來。看見她,她的臉上露出了柔和的笑來,說:“怎麼來也不提前打個電話?”
“知道您在家的。”江光光微笑着說。羅宜確實多半時間都是在家的,幾乎很少出去應酬。
羅宜就笑笑,說:“你不過來我也要去看你了。昨天跟着你叔叔去了一個故友家。在醫院的時候就說好給你補身體的,來了就別回去了,就在這兒陪阿姨,阿姨保證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你呀,就是太瘦了。”
她的臉上滿是心疼,江光光笑笑,說:“瘦點兒沒什麼。只要身體健康就好。我一整年都不會感冒的。”
“是嗎?”羅宜招呼小陳接過江光光手上的東西,又說道:“但還是胖點兒好,你都快瘦得皮包骨頭了。還有以後過來別買東西了,你的心意阿姨領了。阿姨一直把你當成女兒,你要再客氣我會傷心的。”
她的語氣是很柔和的,江光光就應了一句好。往樓上看了看,說:“叔叔和周來哥哥都沒在家嗎?”
“你叔叔上班去了,你周來哥哥在樓上睡覺。昨晚好像說是同事聚會還是怎麼的,喝到快天亮纔回來。整個人醉醺醺的。要不是小陳起來將他扶上樓指不定就在這沙發上睡了。這會兒估計還沒醒。”羅宜的語氣裡是帶了點兒無奈的。
周來一向都是懂事孝順的,從小到大,就沒怎麼讓他們操心過的。除了去沿河。
江光光端起了小陳端上來的茶喝了一口,笑笑,說:“應酬嘛,總是難免的。”
羅宜就嘆了口氣,沒再說周來了。江光光倒是將今晚吃飯的事兒說了。聽到霍重筠和鍾馨一起,她也答應了下來。並說一會兒就給周淵打電話,周淵說過今天會早些回來的。
兩人正說着話,周來就從樓上下來了。大抵是因爲宿醉,他的臉色不怎麼好。看到江光光,他倒是愣了愣,隨即低低的說:“過來了。”
他是下來喝水的,淡淡的打過招呼後就往廚房走去。羅宜是察覺到他和江光光之間的生疏的,在心底暗暗的嘆着氣,然後讓小陳給周來弄點兒吃的。
早上是留了粥的,等着周來吃了東西,羅宜就說:“晚上阿叡請你鍾阿姨還有霍叔叔一起吃飯。要是沒事就別出去了。”
周來喝着水的動作微微的一頓,應了一聲好。
江光光擡頭看向了他,笑笑,說:“把嫂子也叫上一起吧。還沒怎麼見過。”
確實是沒怎麼見過的。趙曉曉和周來在一起後她幾乎都是避着的,再後來,她就去了沿河。
周來端着水杯的手更是僵,頓了一下,才應了一句好,站了起來。說:“你陪着我媽媽坐吧,我去換衣服,出去一下。”
江光光就應了一句好。
江光光和羅宜是提早過去的,兩人到包間沒多大會兒,鍾馨和霍重筠也到了。周來和趙曉曉是最後纔到的,菜都已經上了兩人才過來。
不知道兩人是吵架了還是怎麼的,趙曉曉笑得有些勉強。但還是禮貌周到的。
周淵和羅宜都是很少管兒子的事兒的,除了問趙曉曉她的父母身體是否還還好,她的工作是否順利之後就沒有多餘的話了。
周來倒是很體貼的給趙曉曉佈菜,但趙曉曉吃得很勉強。飯吃到一半,鍾馨突然站了起來,勉強的笑笑,匆匆的往洗手間走去。
霍重筠立即站了起來,她卻說沒事,讓大家繼續吃。霍重筠是很會帶動氣氛的,很快就將這事兒帶了過去。
鍾馨去了十幾分鍾也不見回來,江光光小聲的對身邊的羅宜說了句去一下洗手間,然後悄悄兒的打開包間的門出去了。
從鍾馨出去後她一直都是心不在焉的,她那樣子,肯定是有哪兒不舒服的。不然也不會去那麼久也沒回來。
她才走出包間沒多遠,後邊兒就傳來了腳步聲。她回過頭去,趙曉曉也跟了出來,見她回頭,輕輕的說:“阿叡,我想和你談談。”
她臉上的笑容是有些勉強的,語氣倒是誠摯的。
江光光往洗手間的方向看了看,說:“如果是你和周來的事兒。我們沒什麼好談的。我和他,頂多只是從小長大的發小而已。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以後也只會是這樣。”
她的心裡惦記着鍾馨,並不想在這兒浪費時間。
趙曉曉的眼眶紅了起來,低低的說:“但他的心裡,並不是這樣想的。”
江光光就沉?了下來,過了會兒,才說:“你和他在一起那麼多年,應該相信他。如果他不喜歡你,沒必要將時間那麼耗着。”
趙曉曉忽然就笑了笑,說:“是麼?”她臉上的笑容慘然,臉色蒼白得厲害。
江光光點點頭,沉?了下來。她剛要轉身離開,趙曉曉又接着說道:“要是他從來都沒有喜歡過我呢?我該怎麼去相信?”
她的語氣裡已絕望到無以復加。江光光的心裡壓抑得厲害,想說什麼,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正在這時,洗手間的方向有人慌慌張張的跑了出來。邊跑邊喊道:“有人暈倒在洗手間裡了,快叫救護車。”
江光光的心裡咯噔的一聲,拔腿就往洗手間的方向跑去。
洗手間裡的人已退到了門邊。江光光撥開人進去,鍾馨倒在地上,包裡的東西跌了一地。
她瞬時就換亂了起來,想要去將她扶起來,旁邊兒的一大媽就說道:“小姑娘,你先別動,萬一動出個好歹來怎麼是好?趕緊打電話叫救護車纔是。”
江光光的腦子就跟漿糊似的,摸了好會兒也沒能將手機摸出來。倒是旁邊有人將手機遞給了她,她顫抖着手撥了號碼。
地上的鐘馨的臉色是慘白的,江光光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該叫霍重筠過來,她是什麼病沒有人比她更清楚。
就這會兒,趙曉曉已經跟了過來。不用江光光說話,她已撥了周來的電話。然後白着一張臉將這兒的事說了。
霍重筠一過來,馬上就將鍾馨打橫抱抱了起來,然後急急的就往外邊兒走。一邊吩咐周來聯繫醫生,把車開過來。
江光光的腦子一直都是懵的,手指微微的顫抖着停不下來。附近有醫院,不過十幾分鍾,鍾馨就被送到了急救室。
她的臉色白得厲害,羅宜緊緊的握着她的手,不停的安慰道:“你媽媽沒事的,她的身體一直都是挺好的。”
這話在現在是沒有多大的安慰作用的,如果身體好,怎麼可能突然就那麼暈倒了。
江光光勉強的笑了笑,眼睛一直都是盯着急救室的。過了差不多半小時,醫生才從急救室裡出來。
霍重筠馬上就迎了上去,江光光上前兩步,最終還是停了下來。醫生很快摘下了口罩來,說:“病人已經沒事了。但身體還很虛弱,需要靜養,家屬中一人進去看看就行。”
霍重筠就說了句謝謝醫生。他條件反射的要往裡邊兒走的,纔剛邁動了步子,卻停了下來。轉過身看向了江光光,說:“阿叡你進去吧。”
他大概是突然想到在場的家屬除了他之外還有江光光。
“您進去吧,我就不進去了。”江光光低低的說道。
明明她剛纔還是那麼擔心的。霍重筠還想說什麼,羅宜就說:“別爭了老霍。你進去看看吧。”
霍重筠這才點點頭,進去了。
聽到醫生說沒事,外邊兒的一行人才鬆了口氣。江光光沉?了一下,說道:“羅姨,我下去買點兒洗漱用品上來。”
她倒是想得挺周到的,匆匆的趕來的,可不是什麼都沒帶。羅宜原本是想說她和她一起去的,一旁的趙曉曉就上前了兩步,開口說:“阿姨。我陪阿叡一起去吧。”
江光光就說了句不用。她也沒多廢話,直接就往電梯邊走去。摁了電梯時她才發現趙曉曉還是跟上來了。她沒吭聲。
電梯很快上來,進了電梯,趙曉曉才低低的說道:“阿叡,對不起。如果不是我拖着你……阿姨也不會……”她的語氣裡是充滿愧疚的。
“和你沒關係。”江光光低低的說。
“怎麼會,如果不是我。阿姨暈倒前你就過去了。”她的聲音有些澀澀的,又說了句對不起。
江光光是有些疲憊的,沒再說話。電梯門打開,她就走了出去。醫院旁邊就有便利店,但東西都不怎麼樣。
她怕鍾馨會用不習慣,沒買。本想找人問問哪兒有稍微大點兒的超市的,一旁的趙曉曉估計是猜到了她的想法,低低的說:“我對這邊挺熟的,那邊就有超市,跟我走吧。”
她的話音剛落,就見周來從醫院的大門口走了出來。她的臉色就僵了僵,一時站着沒動。
她看見了周來,周來自然也是看到了他們的。趙曉曉卻很快收回了視線,對着江光光擠出了個笑容,說:“走吧。過了地下通道走不了多遠就是了。”
她說着低下頭就往前邊兒走。
周來也很快就走了過來,叫了江光光一聲,淡淡的說:“阿姨已經出來了,你先上去吧,買什麼我一會兒就買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