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寢室,何佳怡和陳敏慧已經早早上牀躺着去了。地上還有溼痕,劉楠坐在椅子上氣呼呼的。
在屋子裡看了一圈,我發現何佳怡和陳敏慧的水壺都碎掉了。
“楠姐……”
我剛叫出聲,劉楠起身拉着我往外走。走廊裡麪人不是很多,偶爾有幾個端着盆準備洗洗衣服的女生。劉楠黑着臉,也沒人敢和我們兩個打招呼。直到下了層樓,我這才問她:“楠姐,是怎麼了?”
“打架了啊!”劉楠情緒略顯激動:“你說何佳怡和陳敏慧,她們兩個咋那麼逗呢!她們也太拿自己當回事兒了吧?還煽動同學,一起去找李老師……這是想幹嘛?以爲人多了,李老師就能同意了?”
何佳怡和陳敏慧,她倆辦的事兒讓我比較傷心。平時吃吃喝喝的時候是親姐妹兒,現在有了事情又跟我翻臉……我問劉楠:“你們三個在寢室怎麼了?”
“我把她倆的暖壺都踢碎了,”劉楠哈哈大笑:“我讓她倆在那兒作,以後她倆買暖壺我就踢碎,買我就踢……我就不信了,她倆有本事搬走,別住這兒!”
王冬梅死了之後,我們兩個寢室都搬了出來。現在我們住的,是大四英語系的寢室。因爲王靜民和蔣小康的關係,英語專業的我和劉楠認識不少。何佳怡和陳敏慧在這兒,完全是誰都不認誰。
劉楠是真的跟她倆撕破臉了:“金朵,你知道她們是怎麼知道你在李老師那兒上課的嗎?何佳怡多不要臉?她跟我說了,她是從圖書館那兒跟着你,她才知道你在李老師那兒上課的……我踢碎她水壺,她理虧的沒敢吭聲!”
本身何佳怡和陳敏慧的行爲,已經夠讓我害怕的了。現在她們還跟蹤我……我覺得太害怕了:“楠姐,她們兩個以前不這樣啊!她們會不會找李致碩的麻煩?萬一她們在網上胡亂寫一通,對李致碩不好怎麼辦啊!”
“她們?她們不敢。”劉楠還是很瞭解的:“何佳怡和陳敏慧,她倆是典型的欺軟怕硬。李老師是誰啊?那是王校長的外甥自己的導員,放心,她們沒那麼傻,跟自己的推薦信對着幹。”
提到李致碩,劉楠明顯很激動:“金朵,李老師話說的那麼坦白,那麼真摯,感動的我都要哭了……她們能胡說八道什麼?那麼多人看着呢!”
也是。
說完了何佳怡和陳敏慧的事兒,劉楠笑嘻嘻的點着我的脣:“李老師送你回來的吧?”
想起了剛纔的事情,我臉紅的要命。劉楠壞笑着湊近我的臉:“金朵,李老師親你了?”
“走了!”我羞得無地自容:“楠姐,走了走了,回去了。”
“你先等會兒。”劉楠急着八卦:“金朵,你這嘴腫的挺厲害啊?你倆是親了多長時間?李老師技術好吧?我說……金朵!你別跑啊!你跟我說說!”
我能不跑嗎?按照劉楠的脾氣性格,我不把剛纔接吻的過程寫個3000字的“親後感”出來,劉楠是不會放過我的。
除了那個吻之外,李致碩的推薦信裡沒有任何的驚喜。推薦的學校位置,李致碩空着沒有填。不過在空格的部分,李致碩用鉛筆十分中肯的寫了一所臺灣某高校的名字。
李致碩真是瞭解我,以我的英語水平。如果去了母語學校,估計丟的連北都找不着。
何佳怡和陳敏慧不知道是真睡還是裝睡,我和劉楠聊完回屋,她們兩個在牀上是一點聲都沒有。劉楠沒管她們,她嘻嘻哈哈的跟我開玩笑,完全沒有注意音量。何佳怡只是重重的翻了個身,別的她沒有多說。
洗漱完後,我又看了一會兒書。關燈準備睡覺的時候,李致娜給我打了個電話。避免寢室關係越鬧越難看,我小心翼翼的套上毛衣出去打。
“朵朵!”不知道是不是李致碩和她說了什麼,電話另一端的李致娜非常的高興:“在幹嘛呢?”
“我啊?”我靠在樓道里的消火栓上小聲的說:“我在寢室裡啊,剛看完書。”
“複習的怎麼樣了?學校有沒有想好報哪個?”
報交流學校的問題,還是比較關鍵的。現在給我的意見是五花八門,我已經沒了主意:“我沒想好啊!我媽說加拿大比較冷,儘量不要去……美國生活節奏快,我怕我接受不了……英國的話,雨又太多了。我比較愛過敏,怕得溼疹……還有臺灣和香港……”
“李致碩說沒說讓你去哪個?”李致娜壞笑的樣子和劉楠如出一轍:“李致碩晚上去醫院的時候,他的嘴我可看見了哦……”
女人愛八卦,完全是不分年級不分歲數的。我臉上退下去的潮紅再次涌上,電話都有點燙手。李致娜的問題比劉楠還直接辛辣:“朵朵,你們李老師,有沒有趁着學校裡面下雪沒人,教你點別的呀?你也成年人了,不要不好意思說嘛!”
成年人……教你點別的……
我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來,李致娜也沒在難爲我:“你不告訴我,那就算了。等着李致碩從醫院回來,我自己問他。”
燕飛曉的事兒我不方便問李致碩,但跟李致娜我還是比較好意思開口的:“致娜姐,燕飛曉,她現在怎麼樣了?”
“哎,”李致娜重重的嘆了口氣:“不好唄!我爺爺請整個軍區醫院的知名醫生給她會診,沒用。燕飛來這次給燕飛曉的打擊太大了,現在的燕飛曉,她對李致碩的怨恨倒是其次。主要是她家裡人這個態度……她在醫院偷着自殺好幾次了,要不是我媽及時發現,她恐怕就死了。”
燕飛曉可不能死,燕飛曉要是死了,李致碩這輩子心裡都不會安心的……聽到我嘆氣,李致娜安慰我:“朵朵,你不用擔心。燕飛曉,只是時間問題。其實,燕飛曉跟李致碩現在已經算是分手了。上個月燕飛曉比較清醒,她當着我家人的面說,要和李致碩分開。只是她現在這樣,李致碩沒法同意,怕刺激到她……等你交流回來,估計李致碩能把問題都解決了吧?”
李致娜說的有可能,不過我卻不敢奢望:“但願吧!”
“我們接着說交流生學校的事兒,”李致娜試圖聊點輕鬆的話題:“要我猜,李致碩是不是推薦你去臺灣的某所高校?臺大,是不是?”
我震驚:“你怎麼知道?”
李致娜得意洋洋的笑:“他做了我29年的弟弟了,他怎麼想的,我會不知道?什麼加拿大冷啊,什麼美國節奏快啊,對他來說,就是一句話的事兒……社會風氣太開放,金朵不可以去。”
“李致碩自己就在美國讀的書,美國的大學生什麼樣子,他比誰都清楚。”李致娜不正經的話說的十分正經:“萬一他的小朵朵被資本主義國家奢靡浮華的氣息污染玷污了,你猜你們李老師會不會發飆?”
還小朵朵……我被李致娜說的一陣惡寒。
“獅子座的男人嘛,佔有慾肯定是極度旺盛的。”李致娜忙着拆李致碩的臺:“除非哪天天上下刀子,他估計纔會說情話給你聽……以前高中的時候,他和燕飛曉談戀愛,我的媽呀,我要是燕飛曉,我肯定踹了他。”
李致碩的事兒,我都非常的感興趣。我跺了跺凍麻的腳,問她:“致娜姐,李致碩他以前跟燕飛曉談戀愛的時候是什麼樣啊?”
“我不跟你說過?李致碩,他就是混蛋一個。”李致娜批評起自己的弟弟,從來都是不遺餘力:“就說他們兩個人一起上補課班好了,燕飛曉要提前去佔座,要給李致碩準備書本,還要買吃的給他……以前的時候,李致碩是屬於完全不會照顧人的性格。燕飛曉是非常的會照顧人,把李致碩照顧的是服服帖帖……現在可到好,他們兩個是完全反了過來……朵朵?你怎麼不說話了?是不是我說太多李致碩和燕飛曉的事兒,你不高興了?”
怎麼會呢?只要是李致碩的事兒,我都想知道。
李致娜很有分寸,即便我解釋自己沒有不高興,可是她也不再繼續往下說了。我們閒聊了幾句別的,李致娜笑道:“朵朵,告訴你一個秘密,我懷孕了。”
“啊?”我好半天沒反應過來:“致娜姐,你又懷孕了?你做宮外孕手術到半年了嗎?現在懷孕安全嗎?理智嗎?你前夫,是不是他又……”
“嗨,不是他的。”李致娜笑呵呵的說:“我去做人工受精了,孩子是誰的,我也不知道。”
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就敢人工授精懷孩子……這種事兒,也只有李致娜能做出來了。
“我對男人,是徹底的絕望了。”李致娜話說的輕描淡寫,但是其中的心酸,我多少還是能聽出來的:“雖然我對男人絕望,我還是比較喜歡小孩子的。我不想結婚,能要寶寶,也只有這種辦法了。”
“致娜姐……”我還太年輕,對於婚姻我給不了她任何的建議。可我年輕,但我對愛情還是瞭解的:“你懷孕的事兒,王靜民知道嗎?”
電話那頭的李致娜沉默了片刻,說:“還不知道,我還沒告訴他。而且,我也不打算告訴他……朵朵,事實上,除了你之外,我懷孕的事兒還沒有告訴其他人。我爸媽他們一直催我再婚,我真的是累了,煩了。”
“致娜姐,王靜民,他對你是非常認真的。”我覺得這事兒瞞着王靜民不太好:“最近他沒聯繫到你,他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
李致娜輕笑:“王靜民是很好,我其實不討厭他……朵朵,我們說點實際的。你和李致碩在一起,估計沒人會反對。雖然李致碩比你大10歲,不過這並不算什麼。年紀稍長些的男人,他們能很好的照顧自己的愛人。世俗大衆,也是可以接受的。”
“可是情況反過來,那就不一樣了。”李致娜的問題確實比我要實際:“女人比男人衰老的快,這點大家都清楚。我比王靜民大了10歲,現在我又有了孩子。王靜民大學還沒畢業,我已經離過一次婚了……朵朵,現在他20我30,等到他30的時候,我就40了。就算王靜民能保證愛我一輩子,我也對自己沒信心了。”
李致娜苦笑:“朵朵,像我這個年紀又婚姻失敗的女人,我真的是傷不起了。”
我在電話這頭聽着,只有長嘆一聲。
“你看,這是幹嘛呀!”李致娜還算樂觀的給我講說:“朵朵,李致碩在還不知道什麼是愛情的年紀裡遇到了燕飛曉,在他剛懂得什麼是愛情的時候又被燕飛曉套牢了……現在他好不容易下定決心重新開始,他是非常謹慎以及認真的。”
李致娜的電話,給了我無限的信心和勇氣。聊了能有半個小時,李致碩的電話跟着打進來了。李致娜拉着我聊沒完,李致碩的電話我也接不了。
最後還是李致娜說:“李致碩給我來電話了,我先不跟你說了。”我們兩個的夜談環節,纔算結束。
掛了電話,我整個手都有點凍的發麻。剛打算進屋,李致碩的電話又來了。被劉楠和李致娜說的,我光是看着李致碩的電話就覺得害羞了。
我拍拍自己的臉,強打起精神:“喂?”
“我大姐都跟你聊什麼了?”李致碩的嗓音微沉:“打了這麼半天,還不掛電話。”
我覺得李致碩的行爲很是好笑:“你剛纔給李致娜打電話,就是爲了讓她掛電話啊?”
“你幹嘛呢?”李致碩沒回答我的問題:“交流學校,你想好了嗎?”
經過李致娜剛纔的“指教”,我已經決定聽從李致碩的推薦去臺灣的大學……我想了想,一本正經的故意逗弄李致碩說:“啊,學校啊!我看,我還是跟劉楠一起報美國的學校好了,我們兩個正好一起做個伴。”
“美國?”李致碩不以爲然:“金朵,你要是去美國的話,能把推薦信上我的名字蓋上嗎?就你那個英語爛的,說是我的學生,簡直是丟我的臉。”
“喂!你是怎麼當人家老師的!”李致碩說話還真是不給面子:“能把我這樣的學生教好,纔是你的本事吧?”
李致碩對我的話嗤之以鼻:“金朵,你真是對自己沒有一個準確的認識啊……你要是在交流的時候能找到教好你的人,你一定要介紹給我認識。能教好你的人,簡直是瘮人。”
切,爲什麼李致碩和李致娜的話,聽起來差別就那麼的大呢!?
“我要回去睡覺了,”我被李致碩打擊的沒有積極性:“再見!李老師!”
“等等!”李致碩叫住我,他沉吟片刻問我:“金朵,你在哪兒呢?”
“我啊,我在走廊啊!”我抽下鼻子,冷的厲害:“寢室都睡覺了,我在屋子裡打電話不好。”
“哦。”
我覺得李致碩的話不太對,我問他:“你在哪兒呢?”
“在家啊!”
我還是覺得不太對:“你在誰家啊?”
“我在我家啊!”
“你撒謊!”我終於知道爲什麼不太對了:“你要是在你家的話,我怎麼沒聽到多多叫?”
“哦,它現在不叫多多了,我給它改的名字,叫朵朵,反正也差不多。”
“……”李致碩是咋想的,他把燕飛曉的狗改成我的名字……他是想氣死我嗎?
李致碩估計是開玩笑,他是故意逗我的。我笨的要命,他逗我我就上鉤。我氣呼呼的把電話掛了回寢室,沒等我走到寢室門口,李致碩的短信發來了。
金朵,我想見見你。李致碩說。
見見見,見你個大頭鬼,見你家的狗去吧!我給他回。
李致碩的短信來的很快,說,你到走廊的窗戶看一看,我在你樓下。
我盯着屏幕反覆看了好幾遍,這才明白李致碩說的是什麼。我還在愣神的功夫,樓下突然響起一聲短促的汽車鳴笛聲。
心臟跳的砰砰響,我穿着拖鞋飛快的跑到窗戶邊……寢室樓下的一片黑漆中,李致碩的車頭燈亮着。看到走廊的窗戶開了,李致碩從車上下來。
我看着他笑啊笑的,開心的恨不得想跳樓。李致碩穿着紅色的羽絨服,表情深沉的厲害。我剛想說話,李致碩指了指手機。意思大概是想提醒我,用電話說。
“你怎麼來了啊?”我接通李致碩的電話,小聲問他:“你不用去醫院看燕飛曉了?”
李致碩仰頭,雪花全都掉在他的臉上:“我去過醫院了,正打算回家……順路來看看你。”
這還真是順路……我忍不住發笑。
“金朵,”李致碩的嗓音沁了雪,聽起來性感極了:“你真要去美國?很想去嗎?”
“是啊!”我臉上肌肉跟抽筋似的,自己控制不住的發笑:“美利堅合衆國……去那兒看看,感受一下。”
沉默了片刻,李致碩嘆了口氣:“要是去的話,你去賓夕法尼亞大學吧!我有同學留下當老師了,到時候,我讓他關照關照你。”
我嘿嘿笑着:“李老師,您快點回去吧!明天早上還有課呢!您都一把年紀了,夜生活不適合你了。”
李致碩沒有開玩笑的意思,他手插在褲兜裡,整個人斜靠在車身上:“金朵,今天是你在交流前最後一堂英語課了。”
“爲什麼呀?”
我有點沒控制住音量,整個樓裡的感應燈都被我喊亮了。李致碩輕笑,安慰我說:“其實,我早就應該給你停課了。只不過一直沒狠下心,所以拖到了現在。”
“你今天剛收完學費……”我紅着臉小聲嘟囔。
“燕飛曉要去國外治療,”這麼長時間以來,李致碩第一次正面跟我提到燕飛曉:“我要陪着她一起去。”
李致娜剛告訴我她懷孕的事兒,我很擔心她:“致娜姐跟你一起去嗎?”
“金朵,你倒是挺關心我姐的啊?”李致碩似乎不太高興:“你就沒什麼想和我說的?”
看我呆愣的樣子,李致碩反倒笑了:“行了,回去睡吧!我明天一早的飛機,到時候下了飛機,我打電話給你。”
“你走了啊?你等我一下!”
丟下一句話,我匆匆的往樓下跑。我跑到二樓走廊拉開窗,叫他:“李致碩!你接我一下!”
“金朵!”李致碩嚇了一跳,他猛的站起來:“金朵!你快點給我回去!你這樣不安全!”
在李致碩阻攔我的功夫,我已經從二樓的窗戶跳到門斗的位置了。李致碩眼睛都看直了,他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我扒着門斗往下,李致碩及時伸手給我踩。身上被雪打溼,我不上不下的被懸空在門斗上。
“金朵,你跳下來。”李致碩拍拍手:“我接着你。”
估計是我腎上腺素跟別人不太一樣,當初追蔣小康的時候跳樓,現在喜歡李致碩,我又跑來跳樓……我咬咬牙閉上眼睛一鬆手,李致碩勉強接住了我。
我還以爲李致碩會罵我,結果他只是用力的抱着我沒說話。我們兩個站在露天的雪地裡,身上落了不少的雪。等到我冷的發抖,李致碩才說:“上車吧!”
“我就是來看看你,看完我回去了。”我真是窮折騰,身上的毛衣都溼透了:“我明天早上還有鋼結構的課呢!”
李致碩沒聽我說的,他拍掉我身上的雪,將我塞進了車裡。車裡暖氣開的足,我狠狠的打了個噴嚏。李致碩跟着上車,他黑亮的眼睛盯着我看了好一會兒。
不知道是想明白了什麼,李致碩突然發動車子要走。
“幹嘛去啊!”我拿紙擦擦鼻涕:“我得回去了。”
李致碩倒車開出寢室樓下,他平靜的說:“金朵,我今天下午的時候交了辭呈……我現在不是你的老師了。”
是啊,不是我的老師,那又能怎麼了?
“金朵,你跟我,去我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