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辛白轉身一看,卻是愛默站在病房門口,她此刻臉上的表情,有着失望,痛苦,驚訝等各種複雜的情緒。
而懷裡的許一諾瞪着眼睛,似乎是恐懼到了極點,嘴脣哆嗦着:“你……你走開,你走開……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一諾,一諾……”付辛白試圖安慰情緒失控的許心怡,可她情緒越來越激動,根本就安靜不了。想到是愛默忽然出現在病房門口才導致許心怡情緒失控的,付辛白對愛默說了句:“你先離開。”
原本是想來看看那女子的病情,愛默卻在門口看到了緊緊相擁的男女,然後就看到忽然情緒失控失聲尖叫的許一諾,緊接着就是付辛白冷漠的說聲讓她離開。
看,許一諾如此重要,她出現不過短短几個小時,原本之前還說如果自己願意就可以馬上登記的男人,就如此冷漠的說着讓自己離開。愛默,你的癡人夢,也該醒醒了。
馬上就要奪眶而出的眼淚,愛默擡起頭,看着走廊的天花板,拼命地將眼淚逼回去,不能哭,不能哭,這沒什麼,沒什麼……
看到愛默這樣子,付辛白也是一陣心疼,可眼前許一諾情緒失控,他也只能先將她安撫下來再說。
懷裡的人漸漸停止了哭泣,情緒也漸漸安靜下來。
“你很怕她?”
許一諾點點頭,淚眼婆娑道:“她……她打我,還給我打……。”
此話一出,付辛白大吃一驚,怎麼可能?愛默虐待許一諾?
在許一諾斷斷續續的敘說中,付辛白才得知原來一諾被送到醫院後,除去醫生和護士,唯一有接觸的,就是因爲Alex住院而經常出入醫院的愛默。因爲兩人都是國人,一來二去就熟悉了,可不知道爲什麼,漸漸的愛默就情緒失控,喜怒無常,經常對許一諾動輒打罵,甚至還對醫生說她精彩分裂有些問題。
礙於許一諾在醫院確實有時候情緒有問題,醫生總是會給她注射鎮定劑關病房,導致一諾每次看到愛默的時候,就分外激動。
付辛白柔聲寬慰着懷裡的人,或許是太累了,許一諾漸漸的睡着了。等她睡熟了,付辛白才離開病房,去了樓下病房找愛默。
空蕩寂靜的走廊上,只有愛默一人靜靜的坐在長椅上,蜷縮着膝蓋,頭埋在膝蓋裡,披肩的長髮滑落下來,安靜的讓人心疼。
付辛白在愛默身邊坐下,低沉的問道:“怎麼不去休息?”
付辛白一出現,愛默就聽出了是他的腳步聲,可她依然選擇將頭埋在膝蓋裡,因爲她不知道要怎樣面對。
“你之前認識一諾嗎?”
“不認識。”沒有任何猶豫,愛默直接就說了出來。
那爲什麼許一諾看到她會這麼害怕?付辛白沉思着,周圍一陣沉默。
“我不知道她還活着,我……我很開心。”
愛默倏然擡頭,紅腫的眼睛直直看着付辛白,手指點到他的胸口:“這裡,是不是很開心?是不是又活了?”
“你放心,我不會和她再在一起了。”付辛白笑了,可那笑卻是包含無奈和悽慘。
愛默彷彿在聽天方夜譚,不可思議的搖頭:“怎麼可能,你那麼愛他,用生命在愛她,現在她回來了,你怎麼可能再次放棄她。”
“因爲……”付辛白卻怎麼也說不下去了,因爲什麼?因爲他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妹,因爲他在媽媽日記本里看到那張DNA報告,所以他們根本不可能再在一起了。而這個理由,誰也不能說,所有的道德包袱和枷鎖,由他一人來承擔就可以了,而許一諾,只要負責開心和快樂就可以了。
“因爲什麼?”愛默步步緊追。
“因爲我有了你。”付辛白笑着將愛默摟入懷裡,“別再擔心了。”很多事情付辛白都想問愛默,可此時他太累,只想安靜的抱她一會,哪怕只有一刻,付辛白也想安心這一刻。命運往往就是這樣,下一刻永遠不知道會發生什麼,而付辛白也沒有發現,因爲自己任性的選擇躲避,給他帶來了這最後片刻的由心而發的安寧。
雖然知道這理由很假,很牽強,可爲什麼自己還是選擇義無反顧的相信?爲什麼還是感動的一塌糊塗?我想,我已經深陷泥潭,再也出不來了。愛默無聲的靠在付辛白的懷裡,微微發顫的睫毛,預示着她內心的惶恐和不安。
兩人就這樣彼此依偎着漸漸睡了過去,直到趙海拿了條毯子過來,付辛白將羊毛毯子蓋在愛默身上,才轉身對趙海說道:“你去聯繫下醫生,明天上午給我安排下檢查,看什麼時候可以給Alex移植骨髓。”
趙海猶豫着:“總裁,您……真的打算這麼做嗎?您是騰浴的總裁,這移植骨髓不是小事,況且對方也不是您的孩子,這……”
“趙海。”付辛白似乎有些不悅,打斷趙海的話,“最近廢話好像多了些。”
“是。凌總預計明天早上八點多的飛機可以到。”趙海擡手看了看腕錶,“不,是今天早上。現在已經兩點多了。總裁,是否需要去休息下?”
“不用,把筆記本拿過來。”付辛白接過筆記本,開始處理公司的事情。
而當初升的太陽剛升起沒多久,雪還沒開始融化的時候,凌暄就急匆匆的趕到了。徐曉陽推着凌暄的輪椅,一路奔過來。
許一諾已經醒了,付辛白正在喂她喝粥。
近鄉情怯,凌暄竟一下子沒有進去的勇氣了。最後還是徐曉陽嘆了口氣,將輪椅推了過去。
熟悉的臉龐近在咫尺,凌暄感覺自己好像胸口堆積了一口氣,想吐出卻怎麼也吐不出,眼眶不自覺的微微發熱,脣已經不自覺的溢出兩個字:“諾諾。”
“她是?”許一諾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五官英俊,鼻樑高挺,正十分激動和意外的盯着自己看。
“凌暄。他是……”
“我是你哥哥。”凌暄自己接口道,“你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的哥哥。一點都記不起來了嗎?”
許一諾搖搖頭。
凌暄似乎有些失望,可又有些慶幸,想不起來也不是件壞事,至少不會記得那些他曾經犯下的錯誤,那些曾經傷害她的事情。
徐曉陽看着眼前被凌暄喚作諾諾的女子,心隱隱作痛。她好不容易在凌暄心裡佔據了那麼點位置,可凌暄心心念念千萬遍的女子出現在眼前的時候,瞬間不費吹灰之力就讓她這麼久的努力癱蹋。可她甚至都討厭不起來許一諾,看到她茫然無助的眼神,看到她失去記憶的痛苦,徐曉陽發現自己甚至有些同情她了。
“曉陽,你幫我喂一諾喝粥。”付辛白將碗遞給徐曉陽,卻發現自己的衣服被人拽着,回頭一看,許一諾正可憐兮兮的看着付辛白。
付辛白心裡一暖,撫着她的頭,語氣溫柔的快要滴出水來了:“乖,我和你凌暄哥哥說點事情,馬上就回來。”
許一諾戀戀不捨的鬆開了手。
“這到底怎麼回事?”
凌暄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當年不是你找到的一諾屍體,還是你去火化的嗎?你口口聲聲說那就是一諾沒錯,可如今她又出現在我們面前,到底怎麼回事?”
“當年我找到諾諾的時候,她已經被海水浸泡的不成樣子了,可從身上其他部分來看確實是諾諾,因爲有兩處傷疤,是她小時候留下的。這世上難道會有人有着一模一樣的疤痕嗎?”
凌暄掏出電話,給徐曉陽發了條簡訊,直接說道:“你別急,先等消息再說。”
付辛白站在走廊盡頭,他想抽菸,可牆壁上紅色的禁菸指示又讓他放棄了,滿心的急躁卻是無處可發。
約莫二十來分鐘後,徐曉陽出來了,看到凌暄和付辛白站在走廊盡頭,急忙走了過來。
“怎麼樣?”凌暄的聲音裡也含了幾分急切。
“有。你讓我看的那些地方,都有傷疤,還是月牙狀的。”
是她!是諾諾!
“我先回病房了。”
“到底怎麼回事?”
“付辛白,她……她是諾諾。”凌暄的聲音裡有着失而復得的喜悅,歡愉,愧疚。因爲他的失責,讓許一諾在外面整整五年,讓大家都以爲她死了!
“你確定?”
“我讓徐曉陽故意將粥灑在諾諾褲子上,趁她換衣服和褲子的時候,看看小腿和肩膀處是否有兩個月牙形狀的疤痕。剛剛曉陽說的你也聽見了,有疤痕。諾諾的臉,加上諾諾纔有的疤痕,定是諾諾無疑。”
聽到凌暄確定了,付辛白的心情也有些激動,可他更多的是憤怒,他一把抓住凌暄的衣領,居高臨下的吼道:“那五年前是怎麼回事?就是因爲你的判斷失誤,讓她受了這麼多的苦!讓我痛苦這麼多年!”
來往的護士和病人都紛紛往這邊看過來,看到凌暄眼底滿是愧疚和自責,付辛白知道凌暄的痛苦並不比他少,冷哼一聲鬆開衣領。
“是我的責任,是我的錯。這一切,都是我害的她這樣……如果當年我沒那麼自以爲是,多做個鑑定,或許就不會這樣了……”凌暄懊惱的扇了自己一個耳光,可這根本就彌補不了他此刻滿心的愧疚,“我當時怎麼就被那些疤痕迷了心竅……”
付辛白此刻冷靜下來,漸漸恢復了理智,也發現了事情的不對勁,阻止了凌暄繼續打自己耳光的行爲:“你當時是看到那些疤痕才確認是一諾的?”
“對。”
“就像你說的,人不可能有一模一樣的疤痕,可你確實看到了,我相信你按照你對一諾的熟悉,是不可能看錯的,那就只剩下一個理由了。”付辛白髮現五年事情的真相,竟遠遠不是他當初看到的那樣,“有人特意僞造了一諾的屍體,造成她假死。”
凌暄也咀嚼出了付辛白話裡的味道:“僞造一諾死亡的消息,誤導我們以爲一諾死了,讓我們全部都生活在痛苦和自責裡……太狠毒了,會做這樣事的人恐怕只有一個了。”
唐川洛。
他們不約而同都想到了這個人,而付辛白更加肯定是唐川洛,因爲愛默曾經爲唐川洛做事,而許一諾明顯看到愛默就害怕的不得了,這其中,又只是偶然發生的?
“沒想到他竟然佈局了這麼久,太卑鄙了!”凌暄恨不得給唐川洛一槍子。
“或許,在寧蕙死的那一刻,唐川洛早就步好了這個局,不得不說,他是個成功的陰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