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石安琪是故意使壞,我們三個肯定會覺得難堪。可她確實是什麼都不懂,滿是膠原蛋白的臉蛋上掛着天真爛漫的笑。看於淼淼哭笑不得的樣子,我和張倩一起回過頭笑她。安琪被我們笑的不明所以,她皺眉發問:“你們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不就是一個娃娃和一件衣服嗎?有那麼好笑?”
爲了保護安琪的天真。我們暫時決定不告訴她真相。擦擦眼角笑出的眼淚,我拿過那套小護士服塞給於淼淼:“快,謝謝我們家小公主。想的多周到啊,知道你喜歡動漫,就給你買cosplay服……這有衛生間,你用不用換上給我們看看?”
“你奏凱!你回家抱娃娃去吧!”於淼淼拿過護士服轟趕我,說,“既然小公主一片好心,那我就收下了啊!張倩,你就笑吧你。等會兒回去,我就穿給你看。”
張倩笑着拿菜葉子丟她,打趣道:“你少來!我纔不稀罕看呢!淼淼,收了這麼特別的禮物,多少得有點表示吧?找個男朋友怎麼樣?不然多浪費啊!”
我們三個說着比較隱晦的成人笑話,安琪是完全聽不懂。她很是莫名其妙的看了我們仨一眼,接着默默的去啃菜葉了。
安琪買的充氣娃娃好笑是好笑。但搬運起來實在是太不方便。又滑又寬,抱又抱不住,我只能把他抗在肩上。我們吃完火鍋回家,夜裡去看,我很像是扛了個屍體在身上。偶爾有下夜班的人經過我倆身邊,他們都會快步走開。
“小樂,你們這個小區裡住着的人都好奇怪。”安琪不明白,“咱們兩個又不是怪物,他們跑什麼啊?”
我無法解釋,只有嘆氣:“估計他們誤會了吧?以爲我揹着的是真人之類的?”
“少見多怪。”安琪洋洋得意的一拍胸口。“娃娃而已,這他們都沒見識過?”扔記團亡。
我一邊點頭贊同安琪的話,一邊憋笑憋到內傷。我心裡暗想,當個好姐姐,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兒。
帶着安琪上樓回家,電梯門打開時我卻愣住了。看着門外站着的神書安,我緊張的呼吸一滯。而神書安看到我懷裡抱着的充氣娃娃,他的表情也很是糾結。伸手撓了撓眉毛,他問我:“小樂,我們幾天沒見……你帶你妹妹去買充氣娃娃?”
懷裡的娃娃忽然變的無比燙手,我羞憤交加,恨不得咬舌自盡。
“嗨!大神!你來找小樂的嗎?你們兩個不吵架了?和好了?”見到神書安,安琪立馬切換到很嗨的狀態。“這個娃娃是我送她的,她以前有一個,不過都髒舊了……那個賣娃娃的店老闆人很好呢!他告訴我說。這個版本賣的最好,像吳彥祖,帥。”
安琪對自己買的娃娃讚不絕口,她越說我越覺得尷尬。快速的把屋門打開,我將她和娃娃都丟了進去。神書安只是站在一旁看我,他嘴角掛着淺淺的笑意。將門堵住不讓安琪推開,我笑着問他:“你今天怎麼來了?不是說週五纔有時間嗎?”
神書安穿着黑色的羊絨大衣。刻板的版型讓他看起來更加瘦削。仔細打量了他一番,我心疼的摸摸他的臉:“最近沒好好吃飯嗎?沒好好休息嗎?怎麼瘦這麼多啊?”
“小樂,安琪爲什麼會給你買充氣娃娃?”我在關心他身體,神書安卻還在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你的興趣愛好變的也太快了點吧?不用我跟你一起,你自己就準備解鎖牀上動作了嗎?”
我羞惱的伸手去打他,神書安笑着將我抱到懷裡。隔着衣服我都能感覺出來,他瘦的厲害。我將腦袋埋在他的懷裡,使勁嗅着他身上的氣息。靜靜的抱了一會兒,我們幾乎同時說:“對不起。”
“過去的事兒不提了吧!”我還記得自己是怎麼在這裡將神書安的行李丟出去的,“我們都有錯,以後我們都改。神書安,我們以後再也不吵架了。我不會對你亂髮脾氣,你也不能擅作主張的對我做決定……行不行?”
“好。”神書安在我腦頂親了親,他抱我抱的用力,“以後我們再也不吵架了,有什麼事兒,我都聽你的。”
本來我以爲自己和神書安是分手無疑了,甚至很多次張倩她們問起我都回答的斬釘截鐵。但沒想到所有的想法和堅持都在見到神書安那刻化解,我們竟然如此冷靜的和好了。
可能戀愛中的人都是容易頭腦發熱,頭腦發熱的分手,頭腦發熱的複合。吵架的時候好似天崩地裂世界末日,複合的瞬間卻又云淡風輕輕描淡寫……我覺得,我八成是得了精神分裂。
大門口畢竟不是談心的好地方,我開開門帶神書安進屋。安琪等了好一會兒了,她見我們兩個一起回來舉手歡呼:“大神,你晚上留在這裡住嗎?”
“小孩子哪兒那麼多話?”我臉蛋微紅,“回你屋去睡覺去!”
安琪不聽我的,她站在沙發上亂跳:“我纔不去呢!石小樂,是你教我的啊!整個晚上,都是我的私人時間。我想幹嘛幹嘛,我都可以自己隨意支配……大神,你要是不走的話,晚上咱們三個打撲克吧?我和石小樂在家的時候她天天帶我看些要死要活的電影,我都看膩歪了。”
唉我去,我好端端的教石安琪這些幹嘛?我真是搬石頭砸自己腳。
“哦?”神書安脫下大衣掛在門口,他笑問,“什麼是要死要活的電影?”
我過去想要攔住安琪,但她卻比兔子跑的還快。跟獻寶似的,她把我所有窘態都告訴神書安了:“就是一些你愛我我不愛你,要不就是我愛你你愛我我們打死也不能在一起的電影。磨磨唧唧,特別的沒勁。我真是不知道,石小樂這麼大的人怎麼喜歡看這些。我比她年紀小,我都不樂意看……大神,大神,我跟你說。石小樂有時候看完,她還會哭呢!電影裡男女主角說分手,就好像她被拋棄了似的。”
“石安琪!”我舉起沙發靠墊砸她,“你找死是不是?你給我回屋睡覺!”
石安琪對我做了個鬼臉,她蹦蹦跳跳的跑回去。客廳裡只剩我和神書安在,我忽然再次陷入了尷尬。我把外套脫掉,解釋說:“你別聽安琪瞎說,我天天過的挺開心的。跟她一起看電影……我那是哄着她玩呢!”
“我知道。”神書安沒有拆穿我,他又貼了過來。打橫將我抱起,神書安掂了掂:“你也瘦了,沒好好吃飯嗎?”
我是少有的害羞,拉拉神書安的袖子提醒他:“我妹妹在這兒呢!我們得規矩點,你把我放下來,咱倆進屋好好說會兒話。”
神書安點頭,他抱着我去臥室。將我在牀上放下,他規規矩矩的坐好。我笑嘻嘻的抓住他的手,怎麼摸都摸不夠。吵架之後似乎更親近了,我很是溫柔的看他:“不是說週五纔有時間嗎?你現在過來,有人照顧你媽媽嗎?”
“我媽媽今天狀態挺好的,我一個姨媽今晚陪她。其實我在哪兒也幫不了什麼忙,基本上都是看護在做。”神書安的眸子黑的發亮,“今天打完電話後,我就忍不住想來見你。一天都心不在焉的,倒水都能弄灑了……我跟我媽說回家洗個澡,所以過來看看你。”
我蹭到神書安旁邊,靠在他懷裡跟他一起躺着。用手摳弄着他襯衫的扣子,我笑的像個白癡。想到神書安媽媽的病情,我又有點笑不出來。猶豫了幾秒鐘,我問他:“你媽媽的病情是不是有好轉了?你爸爸呢?他去了沒有?”
“哎。”神書安重重的嘆了口氣,他說,“對我媽媽來說,她的病情只要不繼續惡化,就算是好的了。乳腺癌早期是可以治癒的,只要把乳房切除,就不會威脅生命。可是我媽媽現在已經晚期了,切除已經沒用了。而至於我爸……哼,他哪裡會來看我媽?他巴不得我媽早死,他以爲只要我媽一死,我們家的錢他就可以爲所欲爲了。”
“他以爲?”
“是啊,他以爲。不過他以爲錯了,他這一輩子都鬥不過我媽。”神書安抿脣一笑,他笑的有些冷,“在我送我媽住院的第一天,我媽就讓我簽了份文件。她雖然說要跟我斷絕母子關係,但她卻把財產都留給了我。我媽早就料到了這一天,她是一分錢不會給我爸留的……小樂,說真的。我特別怕,我特別怕我媽會死。”
神書安將臉藏在我的脖頸間,他說話悶悶的像是在哭:“小樂,以前我經常和我媽吵架,可我從來沒想過她哪天會死。她看起來那麼強,跟個女金剛似的,好像什麼困難都打不到。我從小到大沒見過她哭,診斷下來那天,我卻看到她哭了。”
“小樂,現在我只要一回家,我就特別害怕。如果我媽死了,那我在這個世界上就沒有親人了……小樂,我該怎麼辦呢?我是學醫的,我卻救不了她。小樂,你說我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