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然眼角留下一滴淚, 滑落枕頭,消失不見.
“莫然,莫然”
邵子夜狂喜, 她掉淚了, 掉淚了!那說明她還有意識, 也就是說, 她還有活過來的可能.
“醫生, 醫生~快,快叫醫生.”
“莫然,你醒過來, 醒過來啊.我以後絕不會做讓你生氣的事,你快醒過來啊.”
“少爺, Dancob醫生還有半小時才能到.”
“滾出去~”
邵子夜緊緊握着莫然的手, 像是抓住了失而復得的寶物.
莫然做了很長很長的夢, 她看到爺爺~
爺爺在笑呵呵的看着她,向她伸出手.
很長很長的臺階~爺爺站在臺階的最上端, 而她卻在半中間.
爺爺旁邊,小墨辭正歡樂的一階一階往下蹦.似是沒有看到她一般,蹦的開心.
臺階之間的距離很大,一個臺階與另一個臺階,相距居然有一米之長.
而她卻在臺階上, 單着一直腳往上蹦.
臺階的最下方, 二嬸伸了兩隻手, 似乎是在等着小墨辭跳下去.
她的腿很酸, 但卻不肯放棄, 一個臺階一個臺階跳的耐心.
“爺爺,”
爺爺的面龐近在咫尺, 她開心的笑了出來,伸手去拉爺爺伸向她的手.突然間,爺爺慈愛的面龐卻變成了宋銘崎帶着猙獰的嘴臉.
“你去死吧~”
染着猩紅指甲的手一把將她推了下去.小墨辭還是一階一階的往下跳着。
意識半夢半醒,卻又陷入另一個夢裡.
依舊是樓梯,有人拉着她拼命的跑着,似乎後面有着恐怖的東西在瘋狂的追着.
叮零~
有什麼東西掉落,她回頭,亮閃閃的東西在發着光,那人已經拉着她跑到了十米開外.
她用力甩開拉她那人的手,向原路返回.
“回去就沒命了.”
她聽到身後有人在喊着,但仍然義無反顧.
將小小的東西攥在手裡,笑得開心.擡頭卻發現有人用槍指着她的腦袋.朝她奔跑的方向看去,卻發現拉着她的那人已經消失不見.
將手心裡握着的東西放開,意外的發現,竟然是邵子夜脖頸帶着的純銀天蠍座~
擡頭,朝着黑黝黝的槍口望去,陡然發現持槍的人居然是邵子夜~
夢魔一陣一陣襲擊,她陷入一個又一個世界,卻無力自拔。
邵子夜趴在病牀前,柔順的頭髮無力的貼在頭上,看着她的眼睛裡帶着疲倦。
“少爺,您吃點東西吧,不然的話,就算是白小姐醒來,您的身子也撐不住啊。”
握着她的手,將頭靠在她的手心。並沒有理會羅叔的話。
羅叔靜靜地站着,看着窗前的兩個孩子,最終沉沉的嘆了一口氣,離開了病房。
沒想到白小姐居然有活下去的希望。當初少爺將白小姐的屍首帶回家的時候,儘管沒有人當面說什麼,但很多人都在私下討論着,少爺這是過於悲慟,做出的事情實在令人咋舌。連一個死人都往家裡帶。
昨天晚上,Dancob醫生從國外匆匆趕來,連幾句客套話都沒顧上講,直接進了手術室。
“her breath has stoped too long time ~”從手術室出來,Dancob醫生的表情和原來的醫生一樣。同樣是對既定事情的無能爲力。
沒有再發火,似乎已無力發火,他走進手術間,將屋內已停止呼吸的女孩抱出來。
他沒有看任何人,抱着她的身子離開了醫院。他走得極慢,走得極穩,但一步步走出的卻有着刻骨的淒涼。他的心中藏着巨大的悲慟,以及悲慟下無人可知的毀天滅地的瘋狂。
羅叔驚呆了,就連見慣生死的美國醫生Dancob看着那淒涼的背影都沉默了好久。良久回過神來,瞪着兩隻碧綠色的眼睛,看着他,
“it′s so pity.I am really feel sorry that can′t s□□e her.”
Dancob說的話,他不懂,但他看懂了那雙碧綠色眸子中濃濃的抱歉。
但是,就在剛剛,那個洋醫生在檢查完白小姐的情況後,碧綠色的眸子煥發着異樣的神采。
“Too amazing,Too amazing!”
他不懂什麼意思,不代表少爺不懂。少爺整個人似乎都活了起來,眸中洋溢着動人的光彩。
以前,太太被允許可以重新回到林家的時候,少爺都沒有表現出哪怕一點開心。那時,老爺就在他耳邊說,子夜雖小,但他經歷的要比同齡人多太多了。或許這就是老爺子疼子夜少爺更多一點的原因。
邵子夜將頭埋在莫然掌心,內心是九九歸一後的舒緩。
她醒了,那麼,一切便可以回到原地,他們可以重新開始。
耳邊一陣溫暖,邵子夜凝神,感受着落在頭上的觸摸。此刻,他竟然不敢擡頭,怕是擡起頭開,看到的又是虛幻。
“子夜~”
略帶暗啞的聲音響起,邵子夜猛然擡起頭來,眼框邊竟是一片溫潤。
“子夜~”
莫然看着邵子夜,心中亦是一片柔軟。她這一睡,便恍如隔世,醒來竟有一種不知今昔是何夕的感覺。看着熟悉的人出現在自己面前,她的心亦暖暖。
“朱昊的事~”
“白莫然~”邵子夜低吼,恨鐵不成鋼的將她箍到自己懷裡“你能不能懂得點時務,現在是我在你身邊,不是別人。”
撲哧~一聲,莫然笑出聲,笑得清淺~
邵子夜看着她脣角的笑容,微微怔愣。差一點,差一點他就永遠的失去她啊,哪裡還有機會再擁有這樣美好的笑容。
莫然捧起他的頭,像是看着一個小孩子,循循善誘,“你一定知道那天我去找你的目的,爲了那樣的事,我差點把命搭進去,那你將事情辦的怎麼樣了呢?”
“你去找我的原因,我自然要查清楚,但是一想到,你因爲他幾乎要喪命,我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斷,怎麼可能再去幫他?”
陽光灑過,邵子夜頭髮輕輕垂落,此時的他脆弱的像個孩子。
“那麼,現在你能幫幫他嗎?”
莫然看着邵子夜,眸中一片清澈,脣角的笑沁人心肺,讓人無法拒絕。
邵子夜忽然覺得,其實什麼都不重要了,只要她能夠醒來。
朱昊進到房間,莫然正靠在軟墊上,怔怔地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從電視上看到邵子夜從火海中將她抱出的消息,驚出一身冷汗。記者的報道很迅速。他很快就知道莫然的狀態很不好。甚至報紙上都出現“生死未卜”四個字樣。
那天晚上,正是莫然從他那裡離去的時間。他給厲玖石打電話,那邊卻優哉遊哉,“你放心,有邵子夜在她不會有事的,如果她真的有事,邵子夜都無能爲力的話,那咱們也肯定是束手無策。”
於是,他一直忍着直到邵子夜找上門來。
“謝謝你。”
“對不起。”
莫然看着一臉糾結,又是道謝又是抱歉的朱昊。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記得她剛剛見到他時,意氣風發的一個小夥子,連邵子夜都要對他退避三舍。哪裡會想到他會如今日這般。
“你不需要謝我,幫你的是邵子夜,你也不需要跟我說對不起,傷我的並不是你。”
“如果不是因爲我的事,你也不會被宋~”
“都過去了。”莫然阻斷了他的話,示意他坐在牀前的凳子上,“現在不是並沒有什麼事嘛。我又沒有缺胳膊,也沒有少腿。”
朱昊莞爾~
“小姐,宋銘崎帶到了。少爺吩咐過了,她任憑兩位處置。”羅叔站在房間門口,恭恭敬敬的將門口的人帶了進來。
此時的宋銘崎已經不像個人形,亂糟糟的頭髮狼狽地貼在身上,黑乎乎的臉好像是從煤炭中滾出來的一般。就算是下煤礦的工人都比她要好太多。她身上似乎曾經被潑過紅酒,本來質地良好的衣服硬邦邦一塊一塊的。兩隻鞋子早已飛到不知哪裡去了,兩隻腳也看不清本來面目。
原來被譽爲花瓶級別的人物,現在稱她爲抹布,都簡直是玷污了抹布。
估計終其一生,她都不會想到自己有一天會是這樣的下場。
宋銘崎使勁擦擦眼睛,擡頭看去。
在看到莫然的那一剎那,像是見鬼一般,瞳孔猛然收縮。胳膊哆嗦着擡起,終是無力的放下。
她竟然沒死~她竟然沒死!宋銘崎神智幾近要崩潰。她知道只要自己不鬆口,要不了幾天杜如琦一定會救她出去的~可是,她居然沒死,那麼這幾天她所受的非人折磨,又是爲了什麼?
她受夠了杜如琦那種看她的眼神,她雖然身爲她的姑姑,何曾有一天她正眼瞧過自己一眼。
“爲什麼你不去死,你爲什麼沒有死~”
宋銘崎腦袋無力的靠在地毯上,這應該是這幾天她接觸過最乾淨的東西。
莫然一怔,又是這句話~
她活着到底侵犯了多少人的利益,爲什麼一個兩個都想她去死~
那晚,二嬸就是用這句話將她催的理智全無。現在~
本來就蒼白的一張臉,現在更是面色全無。怔怔的看着趴在地上的宋銘崎說不出一句話來。
此時的宋銘崎無疑是最可憐的,但往往是可憐之人說的話最直擊心肺~
“你的心到底有多狠毒。”朱昊向前一步,將宋銘崎身前的陽光遮住。高大的身影在她面前呈現一片巨大的陰影,就像是爲她專門營造的黑暗地獄。
“我朱昊自問不是什麼好人,但還是有心的人,你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爲什麼一直想着要將她置於死地。”
朱昊的聲音帶着濃烈的情感,似乎是恨不得將她挫骨揚灰。
“朱昊~”
莫然開口,清淺的聲音中透着無法掩飾的倦意。
都是人生父母養的人,宋銘崎淪落到現在,她的親人該有多心疼~她落到邵子夜的手裡,必然是遭了不少罪。就這樣,算了吧~
有了這次的教訓,她肯定不會再有什麼不該有的想法。
朱昊看着莫然,眼神中不可避免的流露出一絲意外。
他一直以爲她是心腸最硬的那個人。可沒想到,原來最看不得別人受苦的卻是她。
長長的嘆一口氣。朱昊轉身,將口袋中的一件東西拿了出來。
潔白的錄音筆呈現在衆人面前。修長的手指按下了開關。
錄音筆的質量顯然很好,絕好的音質在屋子內回想~沒有人會猜錯說話的人是誰~
宋銘崎的臉徹底的變了,儘管看不清她的面色,但可以想象得到她有多精彩。趴在地毯上的身子控制不住的抖着。
這個是~這個居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