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葫縣縣衙的東側副線上,座落着孟慶唯的縣丞衙,
現在孟慶唯的目光滑過衙外馬頭牆,落在燈籠狀的青石柱旁的林富林貴二兄弟身上。
在收到銅仁府的命令時,孟慶唯心中的激動幾乎掩藏不住,終於能在上官面前露一回臉了!
在葫縣改土歸流時,孟慶唯曾以爲這葫縣必會落入自己手中,但王寧從中作梗,齊木的袖手旁觀,終使朝廷空降下來一個花晴風,佔了這正堂之位。
而且在依靠齊木鋤掉王晨後,孟慶唯不是沒想過借典吏之死,趁機搞掉花晴風的烏沙,但最終沒能施行,因爲齊木不許。
在這之後,孟慶唯發現自己無力擺脫這片陰影,脫離齊木的掌控了。
但這次楊家借人命聚衆鬧事,給了孟慶唯一個機會,要知道即便齊木勢大,但是也不敢隨意招惹那些家族。
然後就是縣令花晴風治理不力,致使縣內發生人命大案,開罪鄉紳,朝廷大怒罷黜其官職;
而縣丞孟慶唯目光如炬,爲民請命又發現真兇,終使事態歸治,恰好可以代掌縣印,然後再過一年之久,見縣丞治民勤懇,上官大悅,報於朝廷轉爲葫縣正印。
可是爲什麼事情就是不按照孟慶唯的劇本走!
閱讀完銅仁方面來的命令後,孟慶唯發現上面似乎對他的結論非常懷疑,可是在上報的公文中,明明附有仵作的驗屍細節,和刑房書吏的精彩控詞,爲什麼提刑司還能看出問題來呢?
“大人,仵作早已驗明楊氏左肋之下有致命重傷,可是爲什麼提刑司卻說沒有驗明正身呢?”方平世拿着公文,立在孟慶唯的右側。
沒好氣地看了自己的幕僚一眼,
“泡浸半年,屍身腐爛,男女且難辨,正身又是如何驗明,啊?”孟慶唯用提刑司的質問,冷冷道。
方平世討了個沒趣,只好悻悻地坐會角落裡的書案旁,那是幕僚執筆做筆錄的地方。
“林富,你殺死楊氏後,埋骨於何處,你還是不招嗎?”孟慶唯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道,這次臉沒露着,露出了屁股,讓他一整天都沒好脾氣。
“縣丞老爺,小民沒有殺死妻子,只是因瑣事爭吵,楊氏一氣之下跑回孃家,然後就此失蹤了。”林富回道。
孟慶唯眼神往向兩旁的衙役,孟慶唯的心腹白米,微笑地把林富的腿用夾棍夾住,在兩名衙役勒緊夾棍時,又用足有六七尺的大槓,從猛力敲擊林富的腳踝處。
“白米,你好狠!”看着自己哥哥受此酷刑,林貴雙眼幾近鼓出,怒視樂呵呵的白米。
“林貴,你仗着和王晨關係好,可是凌駕於我們兄弟之上,哼哼,那****等合謀襲擊上官,沒想到有今日吧。”白米將大槓交給旁邊的衙役,邊在火盆中攪動烙鐵邊嘲諷道。
“我只恨那日婦人之仁,沒有抽刀殺死你這小人,和那堂上的贓官!”林貴好不示弱地回擊道。
白米沒有在言語,眼睛中閃動着寒光,那日王晨帶衙役企圖抓扣孟慶唯,卻被其心腹白米破壞,致使打蛇不死,林貴等人將怨氣全發泄在白米身上。
而孟慶唯的逃脫,也使衙役們搖擺不定,最終讓王晨沒能驅動所有的衙役去黃大仙嶺,爲失敗埋下伏筆。
正在兩人針鋒相對時,卻聽咔嚓一聲,林富發出一聲慘叫,登時昏死過去,其雙腳被夾棍生生折斷,受刑處血肉模糊,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鮮血順着夾棍竟然積成一個血窪。
“看到了吧,看你雙腿剛好,還是早早招供,以免再受皮肉之苦,萬一成個跛子,嘿嘿……”白米扭頭看了一眼林富,見衙役熟練地往他臉上潑着冷水,也就回過頭來對林貴道。
林貴在黃大仙嶺上受傷最重,四肢被人折斷,月前接骨處剛剛癒合,若再受此傷,真的難保。
抽出燒紅的烙鐵,白米舔了舔嘴脣,示意衙役們將拉直林貴的身體,然後剝去上衣。
“也好,看你是最硬,還是我的鐵硬!”
說完,白米將烙鐵狠燙林貴前胸,只聽“吱啦”一聲,縣丞衙中瀰漫着烤肉的味道,而林貴瘋狂的慘叫着,身體禁不住的劇烈顫抖起來。
慘叫一直穿透到二堂,花晴風痛苦地捂着耳朵,但還是擋不住縣丞衙中的情景映入腦中。
“我今日終於理解書上所言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華慶峰看了眼堂外的田大有,臉色蒼白的道:“就沒辦法讓孟慶唯停一停手嗎?”
花晴風嘆了口氣,道:“孟慶唯這也是公報私仇,否則在心急,按律也應是動用棍棒大刑,豈會用此酷刑啊。”
突又傳來一聲慘叫,華慶峰也發抖起來,覺得一股寒氣從下竄入頭頂。
“林富他認罪了!”
夕陽西下時,丁茂從縣丞衙那邊打探情況回來,鐵青着臉道。
“怎麼會,這可是殺頭的罪名啊。”田大有驚道。
“三木之下,何求不得,”丁茂才痛心道:“你沒看見他們被夾得兩腿具斷,又被烙鐵烙胸,肉隨之爛。”
嘩啦一聲,華慶峰案上的茶杯被碰落在地,堂內三人居然沒有察覺,而田大有更是睚眥欲裂,怒視縣衙東側。
“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葫縣縣令跌坐在地上,感同身受道。
“然後呢,孟縣丞還說了什麼?”華慶峰問。
“孟慶唯說暫將他們下獄,待明天便前往埋屍之處。”丁茂才回答道。
看了看外面天色,華慶峰無奈道:“也罷,今晚你帶些金瘡藥,讓獄卒給他們敷上吧。”
丁茂才無精打采地拱了拱手,即便華慶峰不說,他也會去做的,
而且事情如此,作爲林貴的弟兄,也只能盡點人事了,本來他通知縣令,就是因爲死馬當活馬醫,也沒指望真能救出林貴來。
只是走到堂外時,丁茂才才一臉憂色地對田大有道:“大有,要小心了啊,咱們得罪狠了孟慶唯,以後落得他的手中,你我弟兄要早做打算。”
田大有驚訝地瞪大眼睛,壓低聲音道:“孟老賊難道想?”
說着,手呈刀狀往下一切。
“孟慶唯沒安好心,這次他想借楊家的案子上位,萬一成了……”
扭頭看了二堂堂中一眼,丁茂才看到華慶峰正朝內宅走去,喃喃道:“那今日林貴兄弟,就是他日你我了。”
第二天,
民壯們揮舞着木杴和鋤頭來回開工,而地上墳包逐漸被挖開。
孟慶唯坐在樹蔭下,看着民壯們工作,旁邊的方世平則一臉諂媚地給端着茶水。
“大人,最多一盞茶的時候,這屍身就會被起出,這人命大案糾纏半年之久,到了大人這裡,卻旬日告破,真乃厥功甚偉啊!”方世平搜腸刮肚地恭維着。
孟慶唯現在也心情大好,看着地面逐漸凹下去,升七品做知縣的美夢又開始充斥腦中了。
“此事也多虧提刑司和府衙教諭,否則怎能看破林氏兄弟的計謀呢?”孟慶唯摸着下巴,得意道:“放心,到時候也忘不了你的功勞。”
幕僚的身價是隨着幕主的身份水漲船高的,像府衙、大縣的正印,他們的幕僚就可以操縱一縣、一府之政事,出任各種胥吏肥缺,甚至可以一紙薦書,收穫官身。
方世平噗通就跪下了,衝孟慶唯喊道:“多謝贊府,呃,不,多謝縣尊栽培。”
孟慶唯笑的眼眉都快擠到一起了,也不糾正他,彷彿那纔是自己應得的稱呼。
“挖到了,挖到了,”民壯中突起一陣歡呼。
孟慶唯大喜,立刻大步上前查看。
只見明媚的陽光之下,一座土坑之中,散落着幾塊枯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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