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節度,依末將看,現在應該趁城下大軍未到,派一支精騎出城誘敵,將其引至西門外的博村,同時我軍可在博村埋伏一支槍兵與弓兵。只要敵軍跟隨而去,必定中我軍埋伏!縱然不能全殲敵軍先頭部隊,也能打擊一下敵軍的囂張氣焰,爲我軍將士鼓舞士氣!”城頭上跟在陳敬瑄側面的公孫雲將手搭在額頭側上,踮着腳尖使勁眺望片刻,頓時便心生一計,轉身向一臉凝重的陳敬瑄提議。
話音剛落,陳敬瑄還沒來得及答話,另一旁便有一名中年將軍上前開口否決,指着城下一千多米之外列隊整齊的兩支奔雷先鋒團的騎兵隊連連搖頭:“公孫將軍此話差矣!若是敵軍根本不上當,我軍又該如何?到時恐怕不僅是出城誘敵的精騎白跑一趟,就連匆忙趕去西門外博村的士兵也是徒勞無功吧!”
公孫雲循着話音看去,只見是陳敬瑄麾下重要心腹之一的王將軍。兩人雖然平日裡沒有過多的來往,不過公孫雲也知道王將軍素來對自己不是很友好,畢竟公孫雲是頂在王將軍頭上的唯一一個人物,王將軍心中自然明白,只要公孫雲一天不失寵,自己就一天不可能爬的再高。當然,除非自己立下天大的功勞,或許會受到陳敬瑄的破格提拔與非同尋常的青睞,所以自然也就將公孫雲看成了眼中釘。
碰到了能與公孫雲暗中交手的機會,王將軍自然不肯輕易放過。而公孫雲對此也是心知肚明,不過卻沒有王將軍那麼小肚雞腸,不然陳敬瑄身爲一方節度使,也不會將一個心胸狹隘的人留在自己身邊多年,更不會如此重用了。
“王將軍這話纔是大錯特錯!”公孫雲不以爲然的輕搖腦袋,隨即轉身抱拳,一臉微笑的解釋起來:“大敵當前,還望王將軍恕公孫雲直言!如今城下敵軍看陣勢不過一兩千之衆,若是我數萬大軍依舊堅守不出,恐怕對我軍本就不高的士氣會再次造成打擊!若是派遣一支精騎出城誘敵,即便敵軍不上當,我軍亦可安全回城,不管如何,從表面來看,我軍不僅主動出城,而且結果也是我軍略勝一籌,對我軍士氣還是有很好的提升效果!”
“恕王某不敢苟同公孫將軍的計劃!”王將軍甚至連想也沒想,僅憑下意識的衝動便開口否定,隨後才發現眼下正是大兵壓境,而且還有陳敬瑄親身在此,略一琢磨也覺得自己似乎有些過分,慌忙做出措施進行補救。先是擡手抱拳向公孫雲回了一禮,然後刻意做出滿臉的凝重狀沉聲分析:“想必公孫將軍也瞭解楓家軍參加過的戰爭,自然應該對忠武侯的手段瞭解一些!此人做事打仗都不按常理,經常出乎意料!前些時候,在鳳州前線的一場連環奪城戰,公孫將軍應該也非常清楚吧?”
說到這裡,王將軍故意停頓一下,目光轉動,將周圍衆人的表情盡收眼底,隨後挪動腳步將兩腿叉開,似乎這樣可以使他那魁梧的身體站的更穩一些。等到公孫雲也點頭表示贊同之後,才挺了挺結實的胸脯,微微一笑繼續補充:“林楓平日裡的所作所爲在場的諸位應該也都有所耳聞,現在我方與其作戰,完全不能按照常理去推算計劃!隻身進入成都府劫持天子,不是王某小看在場的諸位,想必沒有人有這份膽量和魄力吧?”最後,王將軍也有些擔心自己的話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畢竟他的這個位置也有很多人盯着緊呢,所以連忙笑着自謙一句:“當然,王某是自認爲沒有這份魄力和膽識的!”
話到這裡,公孫雲的臉色已經不知不覺的有些沉了下去,而其餘沒有參與爭執的將軍對此也更加的躲的遠了,畢竟現在是兩個陳敬瑄的心腹在暗鬥,如果現在站出來開口,事後無論什麼結果,肯定難免得罪下一方,與其如此,倒不如乖巧的站在一旁微笑不語,只等最後陳敬瑄的命令來的輕鬆。
看着臉色有些陰晴不定的公孫雲,王將軍自然心中感到非常爽快,心中也非常明白公孫云爲何會突然變臉。林楓救走唐僖宗的當天夜晚,值夜巡守的最高將領就是公孫雲,雖然事後陳敬瑄並沒有嚴厲呵斥,但總歸是公孫雲心頭的一塊大石頭,始終都丟不掉。
王將軍垂頭沉吟片刻,嘴角在不經意間閃過一絲冷笑,再次擡起頭的時候已然消失,仍舊是那一臉看起來異常和煦的笑容,只不過看向公孫雲的眼神中閃過一道微不可見的嫉妒,眼角微微抽搐一下,咧嘴笑道:“當然,剛纔王某所說的一切,也只不過是傳言而已,至於林楓的手段,我們單單從洪峰山糧倉一事就能看明白。雖然眼下我軍佔據城池,人數也是林楓麾下楓家軍的兩倍之多,但楓家軍絕不是表面看起來那麼好對付的!”
這話一出,在場的大大小小將領都是暗吸一口涼氣,這王將軍的話基本是對公孫雲**裸的挑釁和侮辱。指出的兩件事都是陳敬瑄的心病,而兩件事的總負責人卻都是公孫雲,雖然並沒有直接的關係,但作爲負責調度的統領公孫雲卻也是難逃其咎!
這是王將軍在向公孫雲發起挑戰啊!
衆將如同心有靈犀一般,同時心中得出這麼一個結論,自然也就紛紛下定決心絕不參與此事,不管結果最終如何,始終保持中立的態度。雖然這關係到了一個小小的站隊問題,但是衆人能爬到現在的地步,自然也都不是什麼愣頭青,非常明白眼下的情勢不同尋常,就連腳步都在不經意之下緩緩向後挪動,唯恐受到即將到來的一場沒有刀劍相搏的戰火波及。
而這話剛一說完,不僅公孫雲的臉色鐵青,就連陳敬瑄的臉色也迅速沉了下來,握在劍柄上的五指關節也因爲用力而泛白。從這簡單的幾句話中,陳敬瑄自然能明白這是王將軍在表示心中的不滿,可偏偏他又不能開口反駁,畢竟王將軍說的話都句句屬實,總不能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去呵責吧?
況且,兩件事發生之後,陳敬瑄也確實沒有對公孫雲做出相應的軍中處罰,他自己也知道當初那麼做有些過分,可他卻更在乎公孫雲這個人。如果當時要對公孫雲處罰,單單是第一件事,最輕的處罰也是要將其連降數級,事後的陳敬瑄自己也反省過,恐怕要是換了別人,自己或許早就下令將其處死了。
而在第二件事洪峰山糧倉被燒之後,陳敬瑄更是力排衆議,憑藉一己之力將公孫雲從衆將的指責之中拖了出來,不然,公孫雲早就被軍法處斬了。
兩件事加起來,陳敬瑄也知道衆人肯定會對此表示不滿,可又確實無可奈何,直到此時,陳敬瑄也只好黑着臉裝糊塗,對兩人的爭執依舊沒有出言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