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高健撤退的路線,林楓等人出營之後便快馬趕了上去,只留下身後正處在紅彤彤烈火燃燒之中的叛軍營寨。一條條狂舞的火龍依舊在營寨內肆虐着,熊熊的火勢在皎潔明亮的月色下直衝雲天,似乎將天空都照紅了半邊。濃濃的黑煙充斥着營寨以及存放糧草的山谷的整個上空,並且向着四周無限蔓延,似乎一股突然出現的妖氣將淡淡月色籠罩如仙境一般的洪峰山覆蓋了起來。
一路退去,並沒有遇到任何追兵,在與埋伏的周晨、唐懿匯合之後,在路上的戰損也清算了出來,總共死了一百二十七人,重傷十六人,多人負傷。
雖然這個戰果已經足夠令人欣喜,可林楓臉上卻看不到一絲的高興,甚至趁着月色可以看到他的臉色愈發鐵青,不僅如此,就連其餘幾名將領也是一樣,特別是潘志剛和毛昊兩人,畢竟這次死去和受傷的都是他們的部下,而且都是百裡挑一的精銳,即便打了勝仗,心情自然不會好到哪裡去。
場面極其安靜,不僅林楓等人沒有開口說話,就連那些受傷的士兵也漸漸放低了痛呼聲,最後竟然成爲了無聲的哼哼,甚至還有人承受着身體的疼痛,將牙關都咬的出了血,就是不肯出生打破這短暫的沉寂。
“走吧!”林楓長嘆一口氣,繃緊的面孔也隨之放鬆一些,無力的擺了擺手,跳上馬背,扯起繮繩調轉了馬頭,沉聲說道:“大家用心點,照顧好受傷的兄弟們!”
沒人開口應聲,有的只是悉悉索索的盔甲相擊發出的聲音,不過這話音不大的叮囑卻是真真切切的聽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裡。
一路上,越想越氣憤,越想就越心疼。突然,林楓一把扯緊了繮繩,胯下戰馬發出一聲長長的嘶吼,前蹄揚起很高才堪堪穩住停在原地。跟在身後不遠處的李曉楓等人也都紛紛勒住繮繩緩緩走到了林楓身旁,身後的大軍也都陸續的減緩速度,最終停了下來。
“姐夫!?怎麼了?”李曉楓率先開口詢問,目光不停的掃視着四周,認爲肯定是出了什麼情況纔會使林楓如此急促的停下。
“大哥,發生什麼事了?”毛昊也催馬上前沉聲問道。
“老大,有情況?”見林楓遲遲都不應聲,周晨湊上前去追問一句。
“沒事!呼。。”林楓這纔將皺起的眉頭舒展,先是仰頭看了看天空的明月,隨即長出一口氣,擺了擺手對衆人說道:“把沒傷的兄弟統計一下!”
“嗯?在這?”周晨皺着眉頭,有些不可置信的問道。
“嗯,快點!”林楓點頭應了一聲,翻身下了馬背,獨自一人便走到了一旁,將暗楓刀拄在面前的地上,微微仰頭看起了雲霧繚繞的明月。
良久,不知道在想着什麼的林楓被身後急促的腳步聲給打斷拉回了現實,隨即就聽到毛昊低沉的聲音響起:“大哥,總共有六百三十二人沒受傷。其中三百七十六人是羽翼騎兵團的。”
“嗯,我知道了!”林楓單手扶在額前,沉吟片刻之後,猛然放下右手直視毛昊,漆黑深邃的雙眸登時迸發出一道寒光,低聲喝道:“將這三百七十六人清點聚集起來,其餘人等由潘志剛,唐懿,高健率領回營!”
很顯然,這話讓剛要湊上前的幾人都聽到了耳中,紛紛不解的看向了林楓,李曉楓最先開口詢問:“姐夫,那我們呢?”
“是啊!我們幹什麼去?”周晨緊跟着追問一句。
“成都府!”林楓微眯雙眼,帶着一絲淡淡的笑意輕吐出三個字。
“侯爺!不可!成都府的叛軍今晚肯定會多加戒備的。。”一向沉穩的唐懿立馬驚呼出聲阻止,不過在擡眼迎向林楓堅毅而又充滿殺氣的目光後,後面的話音也越來越低,直到最後變成了脣語。
深知林楓性子的周晨,毛昊,袁彪衆人並沒有開口勸說,只是盯着林楓沉默幾秒之後,便轉身離開去安排事務了。而李曉楓,尹波等好戰之人,早就在林楓第一句話出口時,已經明白了即將有仗可打,此時正摩拳擦掌的等待着林楓最終的命令,哪裡還肯去說什麼阻止的話語。
一刻鐘後,林楓以及李曉楓、毛昊等人率領着三百七十六名羽翼騎兵折路向東,朝着成都府的南門方向疾馳而去。在袁彪等楓殺兄弟的強烈要求下,最終林楓還是同意了他們一道前去。
不過儘管如此,這支隊伍依然不足四百人,但是卻裝備精良。人手一把伏波弩,配備十五支弩箭,一把硬弓外加十五支羽箭,一把橫刀,兩杆騎槍。
南方的氣候比較溼潤,一番廝殺過後的衆人在行進的過程中,身體的熱量也在迅速的消耗着。隨着身上的汗水蒸發,迎風疾馳,絲絲的涼意從領口袖口灌入衣甲,不過這冬夜的寒意卻讓這一支不足四百人的隊伍更加的精神抖擻。
幾陣寒風掠過之後,馬背上的林楓竟然感到臉上一涼,擡手一摸,竟然有水。
下雨了,即便是在冬天,成都府的氣溫一般也不會降至零度以下,雖然在寒冬季節有時還是會結上薄冰,但是總體的氣溫較之北方還是相對溫暖的。
雨下的不大,連濛濛細雨都算不上,只是從天空會不時的滴落幾滴雨珠。打在人的臉上、手上,會在這寂靜的夜裡讓人感受到自然的另一面。
耳邊只有寒風掠過枝頭帶出的簌簌嘩嘩聲,就連馬蹄踏在大地的聲音似乎都被掩蓋了過去。大多數的雨珠都會穿過衆人之間的縫隙滴落在地,然後迅速的融在塵土之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自馳騁在最前面的林楓等人身後,一個每排十人的長方形騎兵隊緊跟其後,每個人都是左手緊抓繮繩,右手看似隨意的握着一杆騎槍,就連他們胯下的戰馬每一次奔跑都非常整齊,就像是一支皇宮御用的經過嚴格訓練的儀仗隊。
自從下雨之後,空氣中的灰塵霧氣也逐漸消失,天空似乎變的更加敞亮了。一支看似冷冰冰的騎兵隊頂着頭上的明月,似乎根本不知疲勞爲何物,一往無前的向着前方奔去,偶爾會有人擡起手臂將臉上的雨水抹掉。
儘管天空的雨下的越來越大,已經到了足以模糊衆人視線的地步,可透過雨幕依舊掩蓋不住所有人堅忍剛毅且充滿自豪的眼神。任由雨水隨意的打落在身上、臉部,他們依舊不肯眨一下眼睛。
此刻,從頭到尾,從前到後,他們每一個人只有一個共同的身份,那就是大唐帝國山南道楓家軍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