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落落身形半邊卡在虛空之中,進步維艱,心頭惶急不已,此刻星斗之光,點點銳芒刺落。
值此危急存亡之時,只見一道黑影一閃而逝,探出一隻手,拽住那一隻毛茸茸的虎耳,穿過無盡虛空,於漫天星光之中發出一聲悶哼,而後杳渺無蹤。
“幽影之羽,還有可以破開本座絕天地通鎖神之法的先天靈寶?”國師劉基眉頭緊皺,眸光冷爍,“就是不知中了本座星蝕之力,還能逃多遠……”
身形迅速轉淡,一步向前跨出,正待去追,突然,靈臺一陣刺痛難當,身形凝滯片刻,森厲的血紅眸子投向北方鄴城方向,“東海龍君,爾敢滅本座化身?!”
雖然對於東海龍君所作所爲驚怒不已,但劉基身形仍是一步跨出,朝着徐行追殺而去。
一座廣廈千間,園林深深的宅院之內,燭火搖動,虛空突然撕開一道裂縫,一道身形跌跌撞撞向前走去,露出一個面色蒼白的青衫少年身影,青衫少年嘴角嫣紅,斑斑點點的血跡,落在胸前的青衫之上。
徐行面色幽幽,撇了一眼懷中已受傷昏睡過去的落落,有心出手鎮殺了這頭白虎,然而手掌擡了擡,終究還是放了下來。
“元神被星蝕之力侵染,已然無法動用絲毫,若不設法驅逐,甚至會損傷道基……而且金丹似乎也被這星蝕之力……”徐行內視己身,發現自己現在情況尤其糟糕。
元神可見點點裂痕,好在青銅碎片正在分化一股細如髮絲的氣流,吞噬着那一團怪異的星力之漩,而丹田之中,同樣如此。
“帶我逃避追殺已是耗盡了爲數不多的力量,眼下不能強求太多了。”徐行感應到運用法力的凝滯,眉頭皺了皺,“恐怕接下來的幾個月……都不可妄動法力神唸對敵。”
念及此處,也不僅有些無奈,此刻法劍都召喚不出,恐怕幾個月內要做一做“凡人”了。
轉頭看向落落,發現這頭白虎情況有些特殊,按說中了天仙神通,身受重傷陷入沉睡,但似乎又在納星蝕之力爲己用,徐行也只能歸結於這廝天賦異稟了。
“若不救這白虎,傷勢或許不會這麼重……”徐行喃喃,心頭倒無什麼後悔之意,而且當時,也沒想那麼多,就是……下意識順手撈了一把。
“也不知這裡是何處?”徐行將此刻小貓大小一樣的落落,放進懷中,這纔有心思打量自己所處之地,此刻正是夜色朦朧,如夢似幻。
正是華燈初上,燭影搖紅,彤彤燭火靜靜燃燒,“呃,這是梳妝檯?”
看着一方檀木桌上的那一面圓形銅鏡,再看桌面之上眉筆和盛着胭脂水粉的小木盒等物,徐行目中若有所思,卻在這時,耳畔突然聽到陣陣“嘩啦啦”的水流聲,不由循聲望去。
只見右手處不遠一扇裝飾精美、畫着一池盛開蓮花的竹雕屏風後,一道曼妙人影,身姿綽約,玲瓏在屏風上倒映而出,蓮花愈發嬌豔難言。
“筠兒,是你嗎?”輕聲細語的嬌軟聲音響起,帶着一股溫婉寧靜,道:“把我那套素白紅襟的衣裙拿過來。”
徐行面色突然有些尷尬,目光收回,連忙尋找窗戶,卻欲奪路而逃。
“還是我來吧,你這丫頭笨手笨腳的。”說着,那嬌柔溫婉的聲音這般說着,出浴之人,已圍着潔白如雪的浴巾自屏風中款步走出,用手中毛巾擦着溼漉漉的頭髮,擡眸觀去,“呀……你……?”
未等一把尖銳聲音撕裂寂靜的夜空,一道挺拔如鬆的身形移風換影,阿寶就被一隻手掌緊緊捂住了嘴巴。
“採花淫賊?”
阿寶目光驚懼,嬌軀顫抖,心中僅僅閃過“採花”二字,一股絕望情緒就襲上心頭,甚至根本未及細看來人,睫毛顫抖着,閉上眼眸,卻想咬舌自盡,“絕不能見辱於歹人之手。”
這樣的念頭,在腦海中反覆盤桓。
“嗯?”徐行大皺其眉,分明察覺出了面前閉目少女的死志,手掌稍稍發力,捏住兩頰。
那少女竟死活咬不下去了。
“姑娘,在下無意冒犯。”徐行聲音冷漠中平靜如水,頓了下,似覺有點兇惡,聲音轉柔了幾分,道:“此事是一場誤會,待你穿好衣服,聽我解釋,可好?”
阿寶緩緩睜開眼睛,這時,一滴水珠自明潔如玉的額頭流淌而下,跳入眼睫之上,顫抖幾下,目光仍是驚懼地看着徐行,定了定心神。
只見眼前的“賊人”是一個面容清雋的少年,目光清冷,一瞬不移地注視着自己。
看着面如滿月、臉頰肌膚瑩然如玉的少女,徐行沉默了下,道:“答應,就眨眨眼。”
阿寶眨了眨眼,果然,捂住自己嘴巴的手掌,緩緩離開。
對面那少年神色淡淡點了點頭,極爲自覺地轉過身去。
此刻,阿寶才意識到自己毛巾之下,只穿着一件小衣,白皙如玉的臉頰,兩抹粉紅頓時蔓延至雪膩脖頸,一把拿起牀上的衣裙,鑽進被子,窸窸窣窣穿了起來。
徐行等了一會兒,正在猶豫自己是否一走了之。
突然,聽到後面一道清冷如冰的聲音,“公子爲何在這裡?”
徐行轉過身來,卻見少女已穿好衣裙,沉吟片刻,道:“我也不知道。”
青銅碎片爲了逃避國師劉基的追殺,開啓了隨機傳送,他還真不知道原因,而且就算知道,他要如何和眼前這少女講。
阿寶似乎也被徐行沒有誠意的回答整的有些無語,幽聲道:“公子到底是什麼人?”
“過路人。”徐行思索片刻,說道。
總不能說他是神仙?儘管這其實是事實,陰司掌判官之責,修爲元神真君,不是神仙又是什麼呢?
嗯,現在凡人一個,這般自我介紹,止增笑耳。
阿寶卻是被徐行的話語氣笑了,幾乎是嬌叱道:“過路人?我觀公子身着青衿,料也是聽過聖人教誨的讀書人,爲何行此夜來……鬼祟奸邪之事?”
終究是麪皮太薄,有些難聽的話都不好說。
徐行一時默然,倒沒想到眼前這少女竟能說出這番煌煌之言來,心下微微奇之,不過轉而就不以爲意。
見徐行一時緘默不言,阿寶以爲面前少年已生羞慚之心,卻不好再窮追不捨起來,這樣的咄咄逼人,終歸……
然而,就聽徐行神色淡淡,道:“是否如姑娘所說的鬼祟奸邪之事,姑娘心中當有一番定論纔是,又何須問我?”
哎,這樣輕描淡寫的反問語氣,就很氣人了。
阿寶果然被氣到了,氣得胸脯微微起伏,道:“夜闖……香閨,壞我……清白,難道還不是鬼祟奸邪之事?”
徐行怔了片刻,再次默然,似乎無心爭辯。
“自知理虧?無言以對了?”不知爲何,阿寶看着對面少年一臉漠然渾不在意的樣子,心頭沒來由生出一股氣來。
“姑娘口齒伶俐,徐某不及。”徐行神情漠然,淡淡說了一句,問道:“未知此地是何處?”
阿寶愣怔了下,以爲對面的少年還在狡辯,此地是何處?何處?此地是我閨房啊,你這個恬不知恥之徒!
徐行都不知對面少女爲何又變得氣鼓鼓的了,搖了搖頭,不欲糾纏,正待出言告辭。
突聽外間傳來一道女子的聲音,“小姐,你洗好了嗎?我進來了……”
屋內二人對視一眼,一人容色微變,一人微微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