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少年年紀看着約莫十六七歲,她倒不覺得這其實是一位駐顏有術的仙道前輩,因爲容貌或許會被僞裝,但此人腰間懸配的香囊,卻不會騙人。
“沒聽過上了年紀的仙道前輩,腰間還懸着繡樑上雙燕香囊的。”顏如玉心下暗道。
“請!”
遞至手邊的茶杯,以及淡然的聲音打斷了顏如玉的思緒。
顏如玉點了點頭,卻沒有動那杯茶,她此刻滿腹疑惑,正要開口。
“我知你心有疑惑,可以先看看這個。”
說話之間,對面少年探手而出,掌心一頁薄如蟬翼的金頁紙張現出,道道絢爛光芒如水流動,似掙脫了束縛,輕嘯一聲,化作離弦之箭,圍着顏如玉四下盤旋而舞。
“這……”顏如玉心頭劇震,檀口張着,靈臺中猛然閃過一道亮光,一些破碎的片段在記憶深處浮起,面色不由恍惚起來。
失神許久,下意識探出一雙溫潤潔白的手掌,金頁天書頓時輕飄飄落在掌心,不知爲何,喃喃說道:“天書?”
說着,纖若蔥管的手指不停繞動,金頁天書盤旋不停。
徐行眼眸一亮,心道果然,解釋說道:“天書是一件先天之寶,當年在太平道人手裡,後來離散十三頁,這是其中的一頁金頁。”
顏如玉一雙瑩潤如水的目光,閃爍片刻,忽而擡眸問道:“十三頁,是不是有一頁是玉頁?”
徐行愣了下,點了點頭,說道:“其中十一頁金頁天書落在寧周國師劉基手裡,至於你說的玉頁,不知下落……咦,你想起來了?”
顏如玉搖了搖頭,目中現出一絲迷茫,悵然說道:“只是想起了很少很少的一部分。”
“或許是天書只有一頁的緣故?”徐行面上若有所思,喃喃說道。
顏如玉眸光微動,驚喜說道:“不過,我似乎感應到了它們所在。”
“哦?現在何處?”徐行聞言,放下手中剛剛端起的茶杯,擡眸,好奇問道。
他知道其他天書在劉基手裡,只是好奇顏如玉能夠在多大程度上影響天書。
這一點尤爲重要,決定着他要如何對待眼前這少女。
顏如玉一時間卻沒有回答,瑩潤如水的目光盈盈而閃,櫻脣翕動着,似是欲言又止,“我可否……問徐公子一個問題?”
徐行神色微頓,笑了笑,道:“問吧,顏姑娘。”
顏如玉被對方突然的粲然笑意給晃了一下,失神片刻,連忙收斂,眸光低垂着,期期艾艾說道:“徐公子,我既然是天書書靈,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徐行沉吟許久,在顏如玉忐忑不安之中,忽而清聲問道:“那顏姑娘又有何打算?”
“我……”顏如玉目瞪口呆,許久,似有有嗔怪,笑聲道:“徐公子,明明是我先問你的,你怎麼又問起我了?”
徐行搖頭一笑,說道:“顏姑娘,此事還真要看你的打算,眼下,徐某手裡只有一頁天書,額,雖然天書和你淵源頗深,但此物對我道途作用極大,卻不能還你了……所以我才說一切要看姑娘的意思,你若願意留下,就喝了這杯茶,以後暫居這頁天書,你若不願,徐某和顏姑娘萍水相逢一場,怎麼也是一場緣法,斷然不會主動破壞姑娘彈琴讀書的恬淡。”
雖很想顏如玉留下,幫他蒐集其餘天書,但這種事情又不是滴血認主,總要講究個心甘情願,若是顏如玉不允,他雖有惋惜,但也不會強人所難。
聞言,顏如玉清澈靈動的眸子分明現出掙扎,沉默許久,柔聲說道:“徐公子,可否容我思量一下。”
“顏姑娘三思是應該的。”徐行點了點頭,拿起了一杯酒杯,好整以暇品着,過了一會兒,看向顏如玉,正色說道:“我其實還是希望如玉姑娘留下,你可能不知道,那十一頁天書的擁有者,未必有徐某這樣好說話。”
說完,也不去催促,繼續小口呷着茶。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飲了第三杯,就聽到一把清寧中藏着靈動的聲音響起,“徐公子,如玉還是比較喜歡喝涼一些的茶。”
徐行看向顏如玉,就見着粉白色長裙的少女,此刻雙手端着一杯香茗,一口飲了,許是有些急,一邊以冰肌玉骨的手背擦着嘴角的水珠,一邊纖聲說道。
徐行心情也有些欣然,輕快笑道:“書中自有顏如玉,古人誠不我欺啊。”
說着,拿起掌中的茶杯,低頭抿着。
顏如玉聞言,不知爲何,明眸善睞的少女突然霞飛雙頰。
“對了,你剛纔說剛纔感應到天書所在,它們在哪裡?”徐行放下茶杯,想起一事,擡頭問道。
“就在彭城附近的龜山。”
許是因爲熟了一些,顏如玉這時也恢復了明媚動人的性情,明眸含笑說道。
徐行心下微動,目光幽幽轉動,不知爲何,心頭突閃過一念,“或我搶先了劉基一步?”
龜山·青羊觀
此山其實不高,只有數十丈,方圓二百餘里,因形似一隻老鼉而得名,山上林木豐茂,多植蒼松翠柏,雖無怪石嶙峋之美,卻自有一股靈秀之氣。
華服素髮的青年道人,負手站在一座平整的丹崖上,看着遠處碧波成浪的山林,寬大道袍隨風飄蕩,皺眉問道:“思平,茅山掌教寇簡之已去了淮河?”
不遠處默然侍立的青羊觀主步思平,思索着爲何師尊匆匆前來彭城,莫不是擔心徐州鼎?
這時聽得問詢,連忙回道:“師尊,寇簡之先一步去了淮河,素女宗宗主將雨霖令交給其門下弟子,這一會兒,多半已到淮河。對了,寇簡之似有些不滿宮中沒有派人援手。”
劉基冷笑道:“旱魃從鎮江走脫,茅山前往鎮壓責無旁貸,再說素女宗主左沛凝不是派人幫忙了嗎?”
“素女宗只是去了秦惜霜,”步思平躊躇了半晌,說道:“弟子聽手下人說,清河公主也偷偷跟去。”
劉基沉吟半晌,隨口問道:“信王沒跟去吧?”
“那倒沒有。”步思平搖了搖頭,說道。
劉基也不再詢問,眺望着夕陽下的彭城,思索道,“前日天書異動,也不知何故,莫非是旱魃肆虐淮河一事,還有着別的名堂?”
“淮河,河……是龍君!”劉基眸光一閃,面上殺機倏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