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宅·上午
書房內,徐行正在讀書,突地凝了凝眉,就是放下了書卷,一旁的連城正在刺繡,這時停了針,擡眸問道:“相公,怎麼了?”
徐行並不諱言,輕聲說道:“阿姐外出,我心中有些隱隱不安,卻細究不得。”
在連城錯愕的目光中,道:“我去悄悄跟着看看,你在家中等我。”
“相公,這……會不會不太好?”連城放下針線,顰眉說道:“阿姐知道,該生氣了。”
這兩天,徐千雪情緒起伏不定,早上連城去院裡問安時,就覺得徐千雪神色不屬,似乎憔悴了許多,連城猜測會不會是天葵不調?甚至還猶豫着該不該衝徐行開口。
“也是。”徐行輕輕嘆着說道。
他不會將神識時刻鎖定在親人身上,關心歸關心,但不能將其變成一種困擾。
見丈夫莫名的惆悵,連城起身,繞到徐行身後,輕輕撫着徐行皺起的眉頭,說道:“相公,別憂思了,一會兒我給你彈琴好不好?”
徐行笑了笑,抓住纖細柔荑輕輕一帶,伊人已坐在腿上,附耳低聲道:“你啊,真是黏人的……解語花。”
因爲當初成親以後,徐行就匆匆去了雍州,直到在家這幾日,夫妻二人感情漸篤,已然有了幾分如膠似漆的感覺。
連城芳心羞窘,臉頰緋紅一片,暗道,“相公別又是要胡鬧了吧?”
她這幾日,真是被折騰的死去活來,都不知道相公哪裡學來的眼花繚亂,想想都讓人臉紅耳熱……
府城·清語軒
一方小几,二人對坐,清茶嫋嫋熱氣中,可見男子面容清朗,氣質沉凝,女子玉容姣好,不施粉黛,氣度雍容。
“千雪,你終究還是來了。”寧鈺拿起一杯茶,抿了一口,好整以暇地打量着鳳眸清澈的少女,目中帶着一些得意。
徐千雪顰了顰眉,冷冷說道:“楚王殿下,你執意約我出來,到底什麼意思?”
寧鈺輕輕一笑,也不以爲忤,反而覺得對面女子顰眉逼問自己,有着驚心動魄的冷豔之感,只是這臉色似有些憔悴,心口莫名一疼,暗道那徐行該死,不過很快就會過去,守得雲開見月明。
“你不說,我沒時間陪你在此虛耗光陰。”徐千雪淡淡說着,就要起身。
寧鈺心頭一急,連忙道:“千雪,難道你就不想爲你弟弟報仇?”
徐千雪修眉倒豎,眸光清寒,盯着寧鈺,道:“你什麼意思?我弟弟就在家中!”
寧鈺面上重新恢復氣定神閒之色,道:“你那弟弟,呵,我可是比你調查的清楚,奪舍的……你真正的弟弟早就死於非命了。”
“一派胡言。”徐千雪氣得渾身顫抖,貝齒緊緊咬着下脣,顫聲說道。
寧鈺見此就有些不忍,但還是說道:“你只是懷疑,去青羊觀尋人求證,我手下可是有着仙道人物以備詢問,你那弟弟,之前一個小小秀才,那裡習練的道術?你可能不知道,數月前,還在濟水斗劍時,以通法之境殺了符陽劍宗的一位金丹真人……對了,聽說現在已經金丹了吧?哦,你也不清楚這都代表着什麼,但你只需知道修道不滿一年,這樣修爲,簡直不可能,只有修行有成之人奪舍而來!”
徐千雪玉容如霜,此刻默然不語。
寧鈺趁熱打鐵道:“千雪,我知道你心情憂悶,你看你這都清減了,那道人喪心病狂,害死你弟弟,你難道還要認賊……”
“別說了!”徐千雪清喝道。
寧鈺搖頭嘆了一口氣,道:“你既不願聽,我不說就是……只是你弟弟的仇不能不報,你絕不是那道人的對手,我可以幫你,請動陽神真君出手,鎮殺此獠不難,只要你……”
見徐千雪目光冰寒地看着自己,寧鈺沒來由心頭一突,改口說道:“不需要你做什麼,只要你當我寧鈺是朋友。”
“你說完了?”徐千雪聲音有些艱澀、沙啞。
“你意下……”寧鈺神色頓了頓,正說着,突覺一道溫熱衝自己迎面撲來,竟是被人迎面潑了一碗兒茶,好在二人說話,這茶涼了一會兒,倒不至於燙。
寧鈺愣在那裡,呆若木雞,這是一生從未有過的經歷,帶着幾片茶葉的茶湯順着下頜,流入脖頸兒,黏糊糊的有些不舒服,只覺心頭五味雜陳,憤怒?殺機?
但擡頭正見一雙修長明媚的眸子,隱有點點晶瑩閃爍,不知爲何,寧鈺滿腔怒火煙消雲散,默默擦了擦嘴角的茶葉,雖不再惱怒,可心頭終究起了一絲男人的玩味,千雪你等着,這一臉,孤遲早要還回來……
“楚王,徐行是我弟弟!”徐千雪冷冷說着,起身而走。
寧鈺眼疾手快,搶先一步起身,攔住了去路,冷聲道:“徐千雪,孤讓你走了嗎?”
徐千雪眸光微凝,怒視着對面的男子,“你要怎樣?”
寧鈺笑了笑,道:“放心,我知道你不忍心,你弟弟的仇,孤替你報就是,來,替我擦擦臉上的水,我的千雪,這可都是你潑的……”
以無奈的語氣說着,最後或還有着幾分寵溺?然後就想去拉徐千雪的手,還未觸碰到。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響起同時,字字擲地有聲:“徐行是我弟弟!”
“你!”寧鈺目光赤紅,已然到了爆發的邊緣,去他媽的溫良恭儉讓!氣息漸漸粗重,似一頭隨時擇人慾噬的野獸。
“寧鈺,別讓我看不起你!”徐千雪清冽如刀的聲音,宛若一盆冷水當頭潑下,澆滅了寧鈺漸起的一絲瘋狂,“讓開!”
少女說着,快步走過。
“你他媽可真是個懦夫!”寧鈺目送少女下了樓梯,心頭苦澀,不過對於方纔的懸崖勒馬並不後悔,正惆悵時,忽然想起,“千雪……她方纔喚了我名字?”
寧鈺覺得這是不是徐千雪,已經初步認可了自己?尤其佳人語氣中給人一種最熟悉的陌生人之感,更是表達了說話者糾結、無奈的哀怨情緒……
“換言之,孤在她心中印象其實一直不錯?”寧鈺喃喃說道。
獨自做起滿分閱讀理解的寧鈺,並不知賀文鏡已到了樓下,看到擦肩而過的徐千雪,似是一臉心有餘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