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虛掌教歸雲山?”徐行神情默然,低聲道:“又是一個不安分的。”
此界是一方小千世界,連天庭都沒有演化出,冥土更是三分,天仙境界已走到此界修行的終點,前有顧十方勾結海外三仙作亂,就是爲了爭奪天命,截取成就長生真仙的一線機緣。眼下歸雲山又對季風推波助瀾,顯然是要進一步動搖周廷根基了。
明月默了一下,嘆了口氣道:“此事非你我可以插手,師弟隨我進長安城吧。”
徐行點了點頭,二人斂息匿形,一前一後進了長安城,但徐行不知的是,城池上空的赤紅的氣運之龍,緊閉的龍睛猛地睜開,骨碌碌轉動,困惑中似帶着一絲……畏懼?
長安·大雁塔
塔有九層四角,雕樑畫棟,微風時來,懸於塔角的風鈴就不停發出泠泠聲,清鳴悅耳。
明月和徐行二人拾階而上,閣內,一方紫檀小几旁跪坐着一位氣度飄渺的女冠,其人容色清麗,雖上了年紀,但偶爾可見一二綽約風姿,正是明月之師棲霞真君。
“師尊。”明月盈盈行了一禮,素來清冷如霜的目光都是暖和許多,眼底甚至帶着一絲潛藏的孺慕,嚴格說來,二人卻是像母女多過師徒。
徐行面色頓了頓,也是打了個招呼,拱手道:“徐行見過棲霞前輩。”
棲霞真君擡起頭來,露出一張蒼白如紙的臉,打量了徐行一眼,這纔看嚮明月,聲音似有些中氣不足,澀聲道:“坐吧。”
明月這時才注意到棲霞真君的境況,心頭一顫,失聲道:“師尊,您這是怎麼了?”
棲霞真君強自一笑,僅僅是一笑,似乎就牽扯了傷勢,眉頭皺的越發緊了,見明月急切欲言,擺了擺手道:“爲師沒事,你不要擔心。”
徐行瞳孔微縮,凝聲道:“前輩這是元神道傷。”
元神道傷,前有嶗山先掌教丘象先曾受過,但那是天仙,造化之氣勉強可以壓制傷勢,而棲霞真君,不假時日,天人五衰恐怕要降臨了!
這世界,金丹壽有五百載正寢,元神真君三千年,這是無災無劫。
明月如寒玉的臉色倏然一變,眸中竟第一次出現凜冽的殺機,聲音已有些艱澀:“師尊,誰傷的你?”
徐行靜靜看着這一幕,心中就一嘆。
棲霞真君笑了笑道:“明月,爲師命數註定,不要怨天尤人了。”
“白於玉?”明月顰了顰眉,見棲霞真君面色一滯,情知這就是真相,少女目中冷光閃爍,但並沒有說什麼狠。
無能狂怒,並沒有任何意義。
徐行清聲道:“這道傷,應有救治之法吧。”
“三光神水,”明月眸光清幽,一字一頓道:“三光神水,再嚴重的道傷都能治好,此物在崑崙聖後府百芳園圃之內的通天建木上,有陸吾一族看護,師弟,你可願和我一同前往取三光神水?”
徐行愣怔了一下,正待出言。
“胡鬧。”棲霞真君柳眉倒豎,薄責道:“明月,現在白於玉到處尋你,你不遠走高飛也就算了,還打算到昆虛眼皮底下,你讓爲師怎麼說你纔好?”
“可師尊你的傷勢,不能再拖了。”少女清冷的聲音中透着一股斬釘截鐵的堅定。
棲霞真君冷冷道:“那也不行,你若有事,讓爲師如何自處?來日如何向蘇師兄交代?你再胡鬧,爲師就……就自絕於你面前!”
見此,徐行也不禁有些動容,心下一動,連忙岔開話題道:“方纔棲霞前輩說,似有一物要交託於師姐手裡?”
棲霞真君臉色和緩一些,柔聲道:“明月,這是蘇師兄給你留下的東西,說是你伴生靈物,待你二十歲時交給你,今日正好是你生辰,拿去吧。”
說話間,自懷中取過一顆色呈藍白、晶瑩剔透的石頭來,說來奇怪,這藍石剛一現出,閣內溫度似乎都下降了很多,一股清寒幽冷之意縈繞不散,好似是上萬年前的一捧遙遠月光,疏淡高妙。
明月面色清冷,伸手拿起那顆如鴿子蛋大小的藍石,入手冰涼,疑惑說道:“這是何物?水行靈寶?還是冰寒靈物?”
試着催動法力,猶如一顆頑石般,毫無反應。
細細想了想,終不得解,但想起師尊說是自己伴生之物,淡眉顰了顰,壓下心頭疑惑,收了起來。
徐行面色沉寂,眸光閃動着,思忖道,“眼淚還是水滴?”
無論是眼淚還是水滴,主不在乎。
可不知爲何,徐行仍覺得此物有些不同尋常,輕聲道:“師姐,我能不能看看?”
“師弟,給。”明月並未猶豫,遞給了徐行。
見得這一幕,棲霞真君目光微凝,但也沒說什麼,反而端色告誡明月道:“不要替爲師籌謀,你儘快找到你父親的轉世之身,找不到就趕快躲起來,那白於玉禽獸不如,罔顧人倫,不會放過你的……”
卻在這時,一道戲謔的聲音自閣樓的窗口處傳來,帶着譏誚:“師妹,一左一句禽獸、右一句禽獸,白某還真想問你,到底禽獸你什麼了?還是你以爲……蘇師兄都棄之如敝屣的你,白某會感興趣?”
“白於玉?”棲霞真君豁然色變,驚聲道:“你怎會跟來?”
白於玉不屑一笑,目光有着說不出的嘲弄:“師兄真不知是該說你是蠢,還是呆了,你真以爲師兄那一掌還廢不了你?”
“果是你傷了師尊。”明月不知何時,掌中已按住了挽月劍,冷冷看向白於玉。
“我的好侄女,怎麼要和我動手?”白於玉不屑一笑道。
“你要在這裡出手?就不怕雍州鼎鎮壓?”棲霞真君見白於玉神色不善,出言威脅道。
雍州鼎挾一州龍氣之重,如果對金丹真人還是壓制其鬥法相爭的話,那麼對於肆意妄爲的元神真君,就是恨不得當場按死!
當然,按死按不死,還要另當別論。
白於玉也有些忌憚,可仍笑意吟吟道:“棲霞師妹傷勢這樣重,師兄怎好轉身離去呢?當然明月侄女若出言相求,師兄倒也不吝援手,三光神水眼下就有着一滴,稍稍壓制下師妹的傷勢倒也不難。”
說着,溫潤修長的手掌,晃了晃一個玉瓶。
徐行擡眸看向白於玉,譏笑道:“白玉無暇,原不過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堂堂陽神真君逼迫同門,以大欺小,你真是讓徐某大開眼界。”
“哦?”白於玉面容清雋,臉上笑容就有些勉強,道:“你又是什麼人?”
“無名小卒一個罷了,你自是不識,不過你可以下去問問吳青庵。”徐行睨了一眼白於玉,冷嗤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