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離了太原府城,一路而行,就過了黃河,直到此刻纔算是真正到了雍州。
徐行感應到掌中發熱的圓盤,道:“師姐,太陰秘儀盤似有異動。”
“線索指向何處?”明月飛身近前,僅僅一看,就是顰了顰眉,“長安方向?”
古都長安,她之前不止一次查訪過,雖未必有徐行感應敏銳,但應無父親轉世纔是。
徐行沉吟着,神識傳音說道:“不一定是長安,也有可能是黃河上游的祁肅二州。”
明月顰了顰眉,神識傳音道:“可是祁連山所在,已十分抵近崑崙,父親他怎麼會……”
“蘇蟬前輩道行高深,許是有着什麼隱瞞天機的秘法也未可知,而且這還有些燈下黑。”徐行此刻已有七八分斷定,蘇蟬轉世之身當在祁州,風聲未動蟬先覺,隱匿之法未必就不會異於常人,許是此故,才瞞過了昆虛掌教多年。
明月神色微動,和徐行對視一眼,顯然有了類似判斷,不由心緒激盪,一時竟忘了神識傳音,脫口而出道:“那我們就先去……”
“師姐,有人在暗中窺伺。”徐行眸光冰寒,打斷了明月將要出口的話語,心念一起,周身法力涌動,慎行法劍霍然離體,虹光橫貫,朝着東南方向一無人處狠狠斬去。
劍光明滅熾耀,清越顫鳴聲更是震動四野,雲霧倏然四散,撲棱棱的五彩翅翼飛快震動着,伴隨着清越高昂的一聲鳳唳,一頭姿容華美、五彩流光的桐鳳現出了真容。
噗嗤”聲落,一隻彩光流溢的鳳翅被凌空削落,金紅二色鮮血淋漓而下,那桐鳳兀自不停發出聲聲淒厲的痛鳴。
桐鳳背上站着的頭戴儒冠,面如冠玉的白袍中年道人,儼然是面色鐵青,雙眸噴火。
身爲陰神道行的元神真君,一個不察,竟讓人一劍逼出身形,坐騎斷翅,當真是奇恥大辱!
“哼,小輩膽敢傷我愛……坐騎,你找死!”中年道人冷哼一聲,掌中一方玉尺揚起,無量寶光粲目炫神,鋒銳的微微毫芒朝徐行當頭打來。
“吳青庵?”明月容色微變,清哼一聲,潔白纖柔的玉掌直直探出,一方素絲蓮花手帕迎風而漲,宛若掬起了一捧月光,匹練月華向玉尺猛然刷去。
“嗡……”
天罡穿雲尺隨着主人神念一動,光芒倏然四收。
吳青庵面色一冷,將玉尺收落掌中,喝問道:“明月師侄,你以下犯上,在我昆虛,該當何罪?”
明月冷冷地看着吳青庵,並沒有出言爭辯。
“以大欺小,徐某這裡定你死罪!”徐行卻是嗤笑一聲,三千劍光陡轉,絲絲縷縷的劍氣和殺機四處流溢,刺向吳青庵後心,念如電轉,勢若雷霆。
而冷喝聲更是震動四野,帶着錚錚殺伐氣勢。
吳青庵被這煊赫劍光晃的微微失神,感應到吞吐的劍氣朝自己脖頸襲捲,心頭愈發凜然,天罡穿雲尺念頭一轉,迎擊而上。
“咔嚓……”
天罡穿雲尺寸寸而斷,螢火靈光閃爍幾下,撲簌而滅,宛若成了一件廢寶。
“這……怎麼會?”吳青庵身形狼狽地乘着桐鳳出現在不遠處,臉色大變道:“小輩,你這法劍有名堂!”
看着站在前方的徐行,明月就是一怔,心思多少有些複雜,“師弟已不再需要我出手相護了麼。”
徐行的傳音打斷了明月的悵然,“師姐,絕不能讓這人生回昆虛!”
這騎乘桐鳳的道人定是在太原見到了明月,這才暗暗跟隨,打算探尋蘇蟬的轉世之地,以備提前劫殺。
明月顯然聽懂了徐行的意思,掌中現出一柄長有三尺的清霜寶劍,霜寒劍氣縈繞劍鋒。
徐行愣了一下,暗道,“師姐她也使劍?”
吳青庵又驚又怒,道:“明月,你就不怕白師兄……”
“刺……”還未說完,徐行一劍刺出,青白劍氣鬱鬱繁盛,向吳青庵攔腰橫斬而來。
明月掌中挽月劍,道道霜寒劍氣如一條條冰蛟,自四面八方朝絞殺。
吳青庵頭皮發麻,心頭一沉,竟覺有隕命之危。
這位元神真君,當年是一位鑽營科舉功名的書生,後受了騎着青蟬的白於玉點化,棄儒學仙,但性情仍是地地道道的享樂主義者,自僥倖成元神後,經常到聖後府做客,留戀於溫柔富貴鄉中,不能自拔,其他厲害神通倒是沒怎麼學會,用來偷香竊玉的隱匿手段,卻是能瞞過不少同階元神真君。
吳青庵擡掌連連打出數百道掌印,抵擋着加身的一道道劍氣,掌中不知不覺間已扣動一寶,嘴裡唸唸有詞:“碧落飛煙,虛空開眼。”
“師弟,他要逃!”明月清叱一聲,劍光點點刺去,如霄漢繁星,與此同時,流雲水袖裹挾着如水月光,試圖從四面八方封鎖着吳青庵的退路。
但一位金丹真人的封鎖,對於一位執意要走的元神真君,又能起什麼作用?
碧青色的飛煙繚繞,眼看吳青庵身形漸漸轉淡,獰笑聲響起:“明月,你們兩個給貧道等着,白師兄早晚來收拾你!”
這威脅多少有些讓人啼笑皆非,但吳青庵卻並不覺得羞慚,他原就不擅攻伐之術。
然在這時,徐行冷嗤一聲,“走的掉嗎?”
土黃色的光芒自天而落,厚重淵博的氣息如風捲殘雲一樣向吳青庵立身虛空席捲。
“這是什麼東西?”吳青庵本來鎮定的神色,頓時大變。
竟覺周圍虛空被層層疊疊擠壓而來,令他喘不過氣來。
“師姐,你我二人快快出劍斬殺此獠!”徐行沉聲喝道。
他雖是凝練的周天之數的靈竅,法力雄渾,但驅動地書還是力有未逮,這本就是元神真君纔可以祭煉驅使的至寶。
而明月素來心思靈動,見此,明眸冷爍,掌中挽月劍發出聲聲清嘯,劍芒如星隕,朝正在手忙腳亂的吳青庵脖頸處刺去,而徐行的法劍同時斬出,銳利難擋。
“不好!”吳青庵此刻已被地書的鎮壓之力從無垠虛空中“擠”了出來,此刻生死危機加身,心頭大駭:“我命休矣!”
最後一個念頭,也被如冰蛟一樣的劍光絞殺殆盡,屍首分離,形神俱滅。
“嗚……”獨翅的桐鳳發出一聲悲愴啼鳴,竟朝吳青庵跌落方向的山崖一頭撞去,“嘭”的一聲,氣絕身亡。
“竟還是一頭雌凰?”徐行面色古怪說着,忽覺丹田法力空蕩蕩,四肢綿軟無力,御風之術似是都難以施展,身形一個不穩,眼看就要栽落半空。
瑩瑩流光閃過,正是明月伸手扶住了徐行的肩膀,輕聲道:“師弟,你還好吧?”
“沒事,說來這法力一空的感覺,還是第一次。”徐行笑了笑,呼吸之間,靈竅不停煉化着天地靈機,稍稍恢復一些,道:“師姐,咱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