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燕山後山,何曉起想把劍聖扶進屋子裡去休息,劍聖卻搖頭說道:“不用了,我就在外面坐一下吧。”何曉起便把劍聖扶到他經常坐的那張椅子前面,發現自己給劍聖留言的石塊還在椅子上面,連忙把石塊放到一旁,扶劍聖坐了上去。
白若兮唯恐劍聖又像上次那樣把自己趕下山去,左右看了一下,就到廚房去找一個碗,盛滿了一碗水,走過來遞給劍聖,怯生生地說道:“劍聖前輩,你先喝點水吧。”她心中暗道:吃人的嘴短,喝了我這碗水,你也不好意思趕我走了吧。
劍聖看了白若兮一眼,擺手說道:“不用了,我不渴。”雖然劍聖沒有直接趕白若兮下山,但被拒絕的白若兮也呆立當場,雙手捧着這碗水不知所措。
何曉起微微一笑,從白若兮手裡接過這碗水,對劍聖說道:“師父,你受了不少外傷,流了不少血,得補充點水才行,你還是把這碗水給喝了吧。”
劍聖咕噥道:“你這小子就知道向着外人。”但也從何曉起手中接過水碗喝了起來。喝了半碗水,劍聖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何曉起便輕輕地捶着劍聖的背,說道:“師父,你慢一點啊。”連捶了幾下,劍聖突然哇的一聲吐了一大口血出來,把身上的衣服染紅了大半。
何曉起驚慌地說道:“師父你不要嚇我啊,我這幾拳根本就沒用內力啊。”然後他手忙腳亂地用袖子給劍聖擦拭臉上和身上的血跡。白若兮也上前接過劍聖手中的水碗,幫忙一起整理劍聖身上的血跡。
劍聖擺擺手,把何曉起和白若兮兩人的手撥開,喘着氣說道:“不,不用擦了。”
何曉起擔心地說道:“師父你是不是內傷復發了,我再去找羅堂主要點療傷藥來。對了,我還可以用‘者’字真言來給你治療。”
劍聖的呼吸稍微平緩了一點,說道:“不用了,我自己的情況自己知道。其實魅狐妖王那一招已經震斷了我全身的經脈,五臟六腑都受到重創,我能撐到現在已經算不錯了。這樣正好,免得,免得在霧靈峰上發作,還要聽他們那些人囉嗦。嘿,沒想到,我的下場和當年老哈一模一樣啊……”
何曉起哭出聲來,說道:“不會的,師父你不會死的。玄通,不對,是玄勉師伯不是精通醫理嗎,我這就去找他來給你老人家醫治。”
劍聖道:“沒用的,我現在的傷勢就算是神仙下凡都救不了了。我讓你帶我回到後山,就是想讓你把我埋葬在後山,嘿,其實後山這邊的風水挺好的。”何曉起跪倒在地,掩面痛哭起來。白若兮見狀也禁不住淚流滿面。
劍聖伸出顫抖的左手,撫摸着何曉起的頭頂,說道:“曉起,你很好。雖然剛開始我收你爲徒的目的是爲了考驗和觀察你,但你真的很好,是當之不愧的劍聖唯一傳人。對了,你也是老哈,哈西結大師的唯一傳人。你不是說過這個名頭很響亮嗎,那就繼續把它發揚光大吧。”
何曉起已經泣不成聲,劍聖繼續說道:“我這一生,雖然在江湖上薄有名聲,但是我的性格孤僻,真正能稱得上知心朋友,能說得上話的,只有哈西結大師而已。沒想到在我生命中最後的一段時光,還有你這小子能和我相處得來。現在想起來,跟你相處的這兩年多,好像還挺開心的呢……”說着說着,他又吐了一口血出來。
何曉起用袖子擦拭着劍聖嘴角的鮮血,顫聲說道:“師父,你別說話了,先休息一下吧。”
劍聖握着何曉起的手,喘着氣說道:“現在不說,就,就沒機會說了。曉起,爲師以後沒機會再教你什麼了,不過還好,我已經把你領進門了,以後要靠你自己好好努力了。以你的資質,能達到太乙混天功第七重是沒有問題的,但是第八重是一個坎,能不能邁過這道坎,光有資質還不行,還要有頓悟和緣分。爲師,爲師是修煉佛法,在佛法中得到領悟,拋卻了以往的爭強鬥勝之心,擯棄了貪嗔喜惡怒悲歡哀怨妒,才踏入了第八重的境界。曉起,你要記住……”然後他喘個不停,沒法繼續說下去。
何曉起連忙伸手替劍聖撫摸他的後背,淚眼婆娑地說道:“師父,你的意思是讓我拋卻七情六慾,這樣才能修煉到太乙混天功第八重?”然後他看了白若兮一眼,發現她也在呆呆地看着自己,不知道心裡在想些什麼。
劍聖又咳嗽了一陣,斷斷續續地說道:“不,不是的。你的性格和我完全不同,我本身性格比較冷清,比較理性,感情波動比較小,所以比較適合拋卻七情六慾。但你,但你不一樣,你是一個很感性的人,你非常重情重義,比較容易情緒化,這是你的缺點,但也是你的優點。所以你不能走我的這條路,如果你也拋卻七情六慾,反而可能會適得其反。所以,所以你要找到一條屬於你自己的路……”
何曉起喃喃道:“找到屬於我自己的路,師父,這是一條什麼路呢?”
劍聖道:“既然這是一條屬於你自己的路,爲師也無法給你指點,要靠你自己去思考和領悟了。”然後他看了一眼白若兮,笑道:“爲師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你還不向爲師介紹一下這位姑娘嗎?”
何曉起連忙站起來拉着白若兮的手,說道:“師父,她叫白若兮,我們都叫她小白。她對我很好,我,我喜歡她。”
劍聖用手捋了捋鬍子,微笑着說道:“好,很好……”
何曉起長吸了一口氣,深深地看着白若兮,說道:“師父,我準備向小白提親,因爲小白父母都不在了,所以我就直接跟小白提。我也沒有別的親人,你就是我唯一的親人,我想請你老人家來做見證人。”白若兮見他竟然在這個時候要向自己提親,心裡又高興又害羞,俏臉一紅,低下頭去。
何曉起等了片刻,都沒有得到迴應,便轉頭朝劍聖看去,發現他的左手和腦袋都垂了下去。何曉起心中大驚,連忙過去把劍聖扶起來一看,只見劍聖雙目已經悄然合上,嘴角還掛着一抹笑容。
何曉起忽然覺得胸口像壓着一塊大石頭,讓他無法呼吸,大滴大滴的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珍珠般沿着他的臉頰滾落,他張大着嘴巴,想要呼喊師父,但是喉嚨卻只能發出嘶嘶的聲音。何曉起跪下來搖晃着劍聖的身體,希望能得到他的迴應,但劍聖的身體只是隨着他的手晃動了幾下,再也沒有任何反應。
白若兮亦是淚流滿面,她拿起劍聖的左手把了一下脈,發現他已經沒有了脈象。她跪倒何曉起旁邊,伸出手去撫摸何曉起的後背,幫助他順氣,然後說道:“曉起,劍聖前輩已經去了。你,你不要太過傷心了,你看劍聖前輩是帶着微笑去的。”
呼吸緩過來之後,何曉起終於哇地哭出聲來,他緊緊地摟住白若兮,把頭埋在她的懷裡,撕心裂肺地喊道:“我沒有師父了!小白,我沒有師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