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森帶着一大袋的水果和營養品站在雨裡,目不轉睛的看着面前弄堂盡頭的小院,任憑雨水打溼自己的頭髮和衣服,**的襯衣貼在身上,顯出線條感十足的肌肉。
昨天晚上,林笑棠的人通知他,說是九妹已經找到了,詹森發了瘋似的跑了過來,人已經被送到了家裡,但她的丫鬟告訴詹森,現在九妹不想見任何人。
詹森的心如刀絞一般,他不知道九妹這兩天到底受了怎樣的罪,但他很清楚九妹心中的怨恨,她是因爲自己猜被聶尚允的人抓走的,並被關了整整一個禮拜。從這一點上來說,詹森覺得自己欠了她許多。
這兩天,不斷的有人來看盧九,詹森知道,那都是她的恩客,詹森沒有嫉妒,他始終覺得自己就是那個註定要來搭救盧九跳出火坑的人,這一點,他堅信不疑。
兩年前,詹森執行任務潛入上海,在白玫瑰舞廳認識了盧九,在那之後,詹森就成了這裡的常客。
詹森沒有談過戀愛,盧九是他第一個女人,正因爲如此,詹森愛的很投入,他相信盧九也是一樣的愛他。
……
屋裡的男人用手指輕輕地挑開窗簾,看看樓下的那個身影,轉身回到牀前,牀上的女人臉色有些發白,但精神還算不錯。
“就是他?”
盧九點點頭,心中涌上的還是懼意。這次被人莫名其妙的綁走一個禮拜,每天關在不見天日的小屋裡,鼻子中聞到的全是濃重的魚腥味,這對一貫養尊處優的她來說,無疑是一場噩夢。還好每天都有人按時給她送來吃食和水,才能讓她等到解救的這一天。
盧九恨恨的捏着涼被的一角,“沒錯,要不是因爲他,我怎麼會受了這麼大的罪。原先以爲他不過是個囂張點的小開,要不是看着他的模樣還算俊秀,我怎麼會和他牽扯在一起!”
男子擺擺手,“不對,這件事透着古怪。咱們在上海灘混了這麼久,對方處心積慮的這麼算計他,他一定不會是個普通人。”
盧九有些不可置信,“張老闆,你想多了吧,他除了喜歡擺弄刀和槍,沒有什麼出奇的地方啊?”
“刀和槍?”男子顯然有了興趣。
“刀他都隨身帶着,槍嘛,還送給我一把,他說是有一對,我們兩個每人一支,當做定情信物。哎呦,要死了,我要這勞什子做什麼!”
“拿來我看看!”
男子接過盧九遞過來的手槍,一看之下竟然倒吸一口涼氣,手裡赫然是一把勃朗寧微型袖珍手槍。
“這真是他給你的?”
盧九點點頭。
男子卸下彈夾看了一眼,彈夾的容量是五發子彈,但現在卻只剩下四發。
男子將手槍塞進口袋,心中卻是一陣狂喜。大亨季雲卿聽說就是死在這種槍下,現在,七十六號正在滿上海的查找兇手的下落,命令也下到了張嘯林那裡,如果自己將這個線索報上去,那一定是會有重賞的。
“穩住他,我去去就回!”男子對盧九說道。
盧九號好像察覺到了什麼,“張老闆,我雖然不喜歡他,但我也不想害他的。”
男子回頭看看,拿起門口放着的雨傘,“現在不是你害他,是他要害死你了!照我說的做,事成後,有你的好處!”
男子凌厲的眼神將盧九嚇了一跳,她只好閉上了嘴。等到男子的腳步聲消失後,她這纔將丫鬟叫上來,“去,把外邊的那人請上來吧!”
……
吳四寶接到張嘯林的通風報信,興沖沖的帶着十幾個人就殺奔盧九的住所而來。他原是季雲卿的司機兼保鏢,七十六號初創的時候,李士羣爲了招募人手,求到了季雲卿的門下。季雲卿二話不說,就將吳四寶等一大批徒子徒孫劃歸到了李士羣的麾下。從這一點上來說,吳四寶對季雲卿是感恩戴德的,他能從一個小混混,變成今天七十六號行動總隊的隊長,季雲卿功不可沒。
所以,不管什麼原因,季雲卿的仇是一定要報的。
剛來到盧九的院門前,吳四寶的眼睛頓時眯了起來,透過如霧的雨絲和街邊昏黃的路燈,可以看見門前站着兩個穿中山裝的人,這麼熱的天,肯穿這種衣服的人,只有一個部門。
吳四寶心中合計着,腳步卻沒停。
門前的兩個人一伸手,將吳四寶等人攔住,“幹什麼的?”
吳四寶沒說話,大耳瓜子直接抽到了那人的臉上,“阿拉吳四寶,滾一邊去!”
上了二樓,樓上已經一片狼藉,七八個穿着中山裝的漢子制服了一個面容俊秀的年輕人,將他死死的按在地上,旁邊還有一具穿着中山裝漢子的屍體,盧九和丫鬟臉色蒼白的蜷縮在角落裡。
“吳四寶,你來幹什麼?”宗飛聽見腳步聲,回頭看去。
“那你又開幹什麼?”吳四寶的心裡一沉,雖然軍情處這兩年聲勢大不如以往,但這個宗飛着實是個硬角色,真要和他搶起人來,難度不小。
門口的兩個被打的軍情處的人也跑了上來,宗飛看見其中一人臉上明顯的掌印,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吳四寶,你他媽敢打我的人!”
“老子就是打了,怎麼樣?識相的,把人交出來,要不然,老子連你照樣打!”吳四寶喊道。
詹森的左眼已經一片紅腫,他用怨毒的眼神盯着不遠處的盧九,盧九有些心虛的低下頭。詹森又偷偷打量着前來抓捕他的兩幫人,聽見他們的對話,詹森這才知道,原來剛纔出手制服他的中年人是軍情處的,而後來的這一批則是盧九和張德欽找來的七十六號中人。
吳四寶叫囂着讓宗飛交人,宗飛可是不吃這一套,今天是有人將消息送到了上海軍情處,他們這才緊急出動,沒想到,這個詹森這麼扎手,上來就砍翻了一個手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宗飛親自動手,纔將他制服。吳四寶想要這麼輕易的將人抓走,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兩幫人正在對峙,樓下又是一陣喧鬧,不一會,又上來一大幫人,頓時將原本就不大的二樓擠得滿滿當當。
吳四寶和宗飛一看,是十幾個黑色制服的法租界巡捕。兩人同時心頭一涼,這可是人家租界的地盤,怎麼把他們也驚動了,看來今天誰想把人帶走都不是件簡單的事。
巡捕中一個戴着官階的頭目走上前,看清兩人的相貌,笑了,“呦,這不是吳隊長、宗隊長嗎?你們兩位貴客今天怎麼有空來我們這一畝三分地逛逛啊?”
吳四寶陰沉着臉,“我們收到消息,有個殺人犯匿藏在這裡,我們特來抓捕歸案!”
巡捕頭目看看宗飛,“宗隊長也是這個原因吧?”
宗飛點點頭。
巡捕頭目笑呵呵的點點頭,“吳隊長沒說清楚吧,這個兇手是殺害季雲卿季大亨的兇手,是吧?”
吳四寶只好點點頭。
“那不就結了”,巡捕頭子一拍腰間的手槍,大拇指一挑,“季大亨是在咱們法租界出的事,這裡,也是咱法租界的地盤。兄弟我說句實話,兩位別介意啊,你們七十六號和軍情處的手伸得得也太長了點兒吧!”
“兄弟們,抄傢伙,搶人!”巡捕頭子沒再理會吳四寶和宗飛,對着手下一聲招呼。
巡捕們端起長槍就朝吳四寶和宗飛逼過去。
“誰敢!”吳四寶和宗飛此時倒是同仇敵愾,兩幫人合在一處,與巡捕們對峙起來。
忽然,一聲槍響,一名巡捕應聲倒地,捂着小腹慘呼起來,巡捕頭目回頭一看,頓時目眥欲裂,“王八蛋,你們敢在法租界開槍!”
狹小的房間裡頓時響起一片槍聲,煙霧大作,巡捕們守着樓梯口,和躲在牀上、桌子後的七十六號以及軍情處人員對射起來。
混亂中,倒臥在地上的詹森忽然一躍而起,一腳踢倒了身後的軍情處人員,衝着窗戶就跑了過去,吳四寶眼尖,擡手就是一槍,正打在詹森的肩頭,詹森一個趔趄,但腳下沒停,“嗵”的一聲,直接撞破了木質的窗戶,直挺挺的從二樓摔了下去。
吳四寶和宗飛原本想去追,但巡捕們的槍聲一直沒停,將衆人死死的壓制住,吳四寶大喊:“人都跑了,還打個什麼勁兒!”
巡捕房的槍聲這才停下來,衆人跑到窗戶前,看看下邊的弄堂,路燈下,只剩下一推破爛的窗框,詹森早已消失不見。
吳四寶恨恨的一拍牆壁。
角落裡的盧九抱緊了丫鬟,身子抖得更厲害了。
……
火眼收回冒着餘煙的長槍,和強一虎蹲回樓頂的陽臺水泥護欄後邊。
兩人竊笑不已。
“老強,你的消息送的真及時,宗飛和巡捕房來的也是恰到好處!”
強一虎伸出大拇指,“老闆的主意真是不賴,咱們就開了一槍,打了兩個電話,就讓這三幫小子打成了一鍋粥!”
火眼臉有得色,“那是,咱們老闆算無遺策,跟着他做事絕對沒有錯!”
說着一拍強一虎的肩膀,“接下來,就看你的了,把人給盯死了,這人老闆還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