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萍!”大頭驚呼道。
馬啓祥立刻來了興趣:“老相好?”
大頭白了他一眼:“相好個屁!老七的致命傷!”
“說來聽聽!”馬啓祥知趣的給大頭遞上一支菸。
其實故事也很簡單,林笑棠暗戀大學同窗夏之萍,寫了一年的情書,到了表白的時候,卻被自己的好友捷足先登,整個一完敗的初戀。
大頭撇撇嘴:“就他那個好兄弟元劍鋒,人見人厭的傢伙,不知道老七怎麼跟他混到一起的,這不,那小子通過老七認識了夏之萍,二話不說就下了黑手了。”
馬啓祥眨眨眼睛:“還有呢?”
大頭手一攤:“還有什麼?就這麼多!”
馬啓祥一揮手:“切,我還以爲什麼蕩氣迴腸的橋段呢!像這樣的初戀,我至少得有七八回了!”
大頭 “……”。
夏之萍驚喜的看着林笑棠:“真沒想到能在這裡見到你!”說着一轉身:“劍鋒,你看我遇到誰了!”
人羣中聞聲擠過來一個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手裡舉着酒杯:“遇到誰了,看把你高興的。”那男子一眼看見林笑棠,頓時愣了:“小七!”
兩人互相看着,一時間都有些尷尬。
男子瞥見林笑棠身上的侍應生制服,嘴角一揚,表情中多了些玩味和不屑:“小七,你這是……?”
林笑棠剛要回答,肩膀卻被一隻有力的手掌按住:“七少爺,只不過一場賭局,沒必要這麼當真吧!兄弟們只是跟你開個玩笑,你還真來這兒扮侍應了!”
林笑棠一扭頭,面前是馬啓祥那張似笑非笑的臉。
對面的男子認出了馬啓祥,立刻伸出了手:“馬少爺,您好。”
馬啓祥一愣,努力搜索着記憶:“你是?”
“元劍鋒,對了,我和令兄馬公子認識,就是政府財政部的馬處長,您忘了,我們還一起吃過飯!”那人熱情的說,臉上笑容滿面。
馬啓祥一拍腦袋:“哦,是你,元兄!”
兩人熱情的握手,馬啓祥低聲湊在林笑棠耳邊:“這姓元的哪顆蔥啊?”
元劍鋒很是驚喜:“沒想到能在這裡遇見您,我一直在找馬處長,但聽說他出差去南京了,不知道上次我說的那件事現在進行的如何了?能不能請馬少爺代爲在令兄處打聽一下?”
馬啓祥一看林笑棠,指指元劍鋒:“你朋友?”
林笑棠看看夏之萍,發現她眼中滿是懇切之色,只得無奈的點點頭。
馬啓祥笑着一拍手:“沒問題,既然是七少爺的朋友,就包在我身上,下個星期找我,不在山度士就在英雄!”一指林笑棠:“我們幾個兄弟的產業,有空來玩啊!”
夏之萍的眼神露出一抹驚奇。
看着兩人的背影,元劍鋒的笑容頓時從臉上消失,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什麼玩意?”
夏之萍有些擔心的挽住他的胳膊,元劍鋒勉強笑了笑。
“你認識他?”林笑棠問。
馬啓祥撓撓頭:“也許吃過飯,誰記得住啊?”
“那你還答應他?”
“廢話,每天那麼多人找我堂哥,大部分都是走我的路子,辦的事有大有小,這小子我也有點印象,他是在軍情處那個冷衙門混飯吃,被七十六號擠得快關門了,想跳槽去財政部而已。”
馬啓祥說着用胳膊肘一捅林笑棠:“行了,就一初戀,回頭去我的英雄夜總會,大把初戀等你挑。”
林笑棠臉一黑。
馬啓祥的意思很明確,他察覺到林笑棠和大頭的來歷並不像沈胖子說的那麼簡單。他和沈胖子掌管的產業不少,他自己是甩手掌櫃,沈胖子一個人難免有些獨木難支,馬啓祥也想趁這個機會給兩人找個幫手,最重要的是,沈胖子也有這個打算。
萬府的一名管家匆匆走到馬啓祥的身邊:“萬先生找你,書房!”
林笑棠見狀轉身要走,馬啓祥卻一把拉住他:“一起來,今晚上的事,我們缺人手。”
書房中,萬墨林不停的踱來踱去。今晚從南京來了兩個重要人物,攜帶着機密文件,準備投誠到重慶方面,香港的杜月笙下了指示,要萬墨林務必將這兩人安全送到香港,爲此,萬墨林調動了手下的十三太保中人,也就是外號眼鏡的沈胖子和少爺馬啓祥。
今晚的酒會本就是個幌子,想要趁着人多混亂一舉將人送上船,但沒想到張嘯林和李士羣突然到來,他們的用意不言而喻,就是死死的盯住萬墨林,不讓他有分身的機會。
剛剛,法租界巡捕房的總探長金九齡來過電話,隱晦的告訴萬墨林,日本人已經和英美法領事館打過招呼,英美法允許七十六號和日本人在租界內展開行動,前提是不允許發生大規模槍戰。而且,張嘯林已經壓制住上海幫會的勢力,嚴令他們不許插手今晚的事情,所以,萬墨林等人等於是在孤軍奮戰了。
局勢惡化成這樣,讓萬墨林心煩意亂,黃金榮、杜月笙不能露面,上海就沒有人能夠壓制住張嘯林,很多人脈和關係都無法利用,從公館到碼頭這一路,不用問,一定有大批的日本特務和七十六號的人馬堵截,那要如何才能將人安全的送上船呢?
馬啓祥和林笑棠推開門走進書房,萬墨林心情本就不好,此時看到馬啓祥身後的生面孔頓時眉頭一皺。
馬啓祥搶先說道:“自己人,信得過,師傅您放心。”
萬墨林看向沈胖子,沈胖子微笑着點點頭。
屋裡除了萬公館的大管家,就剩下萬墨林、林笑棠等四人,萬墨林將事情說了一遍,看向沈胖子和馬啓祥:“怎麼辦?鴻運碼頭夜裡三點鐘的船,只此一班!”
沈胖子的手指有節奏的敲擊着桌面:“張老闆的手下和吳四寶、段白虎都沒出現,不出意料的話,一定在外邊守着,本來以師傅的面子還能硬闖一下,但李士羣和張老闆在此就不妥了!”
萬墨林點點頭:“現在我們無人可用,學生去了南京,菸嘴、浪子他們跟着杜先生在香港,教頭可以用,但他一直跟着軍情處莊崇先,不到萬不得已最好不要驚動他。”
三個人將所有情況都重新梳理了一遍,竟然發現已經是無計可施,三人頓時相對無言。萬墨林看看錶:“時間不早了,我這麼長時間不出現,張嘯林那兒會注意到的,我先下去。大不了撕破臉,鬥個魚死網破!”
一直默不作聲的林笑棠忽然站起身來:“我有一個辦法!”
萬墨林一愣,隨即站住了腳步,看看沈胖子。沈胖子一指林笑棠:“師傅,這是我的兄弟,林笑棠,改了名字叫林七。”
萬墨林猶豫了一下:“說說看。”
林笑棠走到茶几的旁邊,用手指着桌面上的一張上海地圖:“我們現在是在法租界,去鴻運碼頭的話,要穿過公共租界,萬先生剛纔已經說了,這一路必然險阻重重。而法租界向西是日本人控制的區域,雖說危險了點,但未必不是燈下黑。”
萬墨林眼睛一亮,但隨即又黯淡下去:“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是個好辦法,但我現在沒有可用的人,這裡的人,七十六號、張嘯林的手下都熟悉……”。
沈胖子和馬啓祥忽然笑了。
林笑棠站直了身體:“如果萬先生不嫌棄,我願意走這一遭。”
晚上十點鐘的時候,酒會結束,各路賓客相繼告辭離開,熱鬧了一天的萬公館重新歸於平靜。半個小時後,萬公館的大門洞開,開出四輛嶄新的龐蒂克轎車。
車隊剛走出兩個路口,便被攔了下來,看樣子是租界的巡捕在這裡設卡攔截。車上的司機很不耐煩,指指身後的三輛汽車,大聲告訴巡捕,萬先生就在車上,要去萬國夜總會捧場。
巡捕點頭哈腰的道歉,但就是不肯放行。黑暗中突然衝出大批的人影,頃刻間就將四輛車堵在了中間。
張嘯林和李士羣笑呵呵的從人羣中魚貫而出:“木林哪,這麼晚這是要去哪兒啊!這麼巧,又遇上了,要不,咱們一起?”
第三輛車的車門打開,沒等保鏢開門,萬墨林自己就從車上走了下來,臉上顯現出驚奇的表情:“小爺叔,李主任,你們怎麼在這兒?”
李士羣冷笑一聲:“萬老闆還真是俠肝義膽,非要親自來送人嗎?”
萬墨林不解。
李士羣朝後面喊了一聲:“金總探長,這是你的地盤,我們不好插手。”
人羣中鑽出身着警裝一臉尷尬的金九齡,走到萬墨林身邊:“木林兄,實在是對不住,我這也是公務在身。”
萬墨林嘆口氣,擺擺手:“請吧。”
巡捕一擁而上,但搜查了半天一無所獲。
萬墨林笑嘻嘻的說:“小爺叔,李主任,公務忙完了,不如一起到萬國夜總會樂呵樂呵,兩位大概知道,那兒的老闆娘就是我的人,在我面前嘮叨了好幾次,要請兩位過去。相請不如偶遇,您看……?”
張嘯林和李士羣臉色鐵青。
一個手下跑過來:“李主任,公館後門衝出兩隊車,分兩個方向開出,弟兄們上前檢查,被他們打傷了好幾個……”。
李士羣反手一個耳光打過去:“飯桶,還不快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