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泰山路福通貿易公司的二樓,軍統上海站的負責人王天木正在與重慶方面來的特派員範學文密談。
王天木是軍統的老牌特工,在整個軍統中也是老資格,他是東北人,身材高大魁梧,平日喜歡穿西裝,高領白襯衣,帶絲質領帶,很有紳士派頭。平時都留着一部濃須,直到日軍佔領上海,軍統被迫轉入地下,他才剃掉了跟隨自己多年的那部美髯。
範學文屬於鄭介民一系,是軍統的後起之秀,被推薦前往德國接受專門的特工訓練,剛剛畢業回國,頗得重用,他是從臨澧趕到上海的,早前他就在訓練班任教,這次是奉重慶本部的命令專程趕往上海公幹。
範學文此次來滬給王天木帶來了一個棘手的任務。根據可靠情報,汪僞方面有重要人物與重慶方面產生接觸,不排除他們有反正的意願,重慶軍統總部命令上海站嚴陣以待,隨時準備接應有關人員安全撤出上海。
但王天木此時卻是有苦說不出,因爲之前的刺殺“維新『政府』”外交部長陳篆等一系列鋤『奸』暗殺行動,逐漸將日本方面的注意力吸引到軍統方面來。近一段時間,日本特務機構特高課和梅機關聯合上海憲兵部隊對軍統方面開展大規模清剿。雖然收效甚微,但軍統的活動空間已經被大大壓縮了。?? 逆襲民國的特工29
更何況,據可靠消息,日本人爲扭轉這一局面,已經決定採取“以華制華”的策略,準備組建僞『政府』的特工組織,矛頭直指軍統和中統。聽說,他們已經確定由中統叛將丁默村和曾經的***叛徒、軍統叛徒李士羣來全權負責籌建。
對於這兩個人,王天木並不陌生。丁默村原先就是中統大將,早在軍統成立之前就與戴笠平起平坐,此人長袖善舞,在國民『政府』中人脈甚廣,頗有聲望;而李士羣則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反骨仔,先是背叛***,接下來又反出軍統,但不得不承認,此人確實很有能力,加之對國內各方的特工組織瞭解甚深,所以一旦僞『政府』的特工組織成立,他的破壞力將在丁默村之上。
上海的局勢在一步步的惡化,上海站已經自顧不暇,此時稍有不慎就可能全盤崩潰。而此時總部又下達這樣一個命令,如果要想完成,就必須面對日本特高科、梅機關、憲兵隊以及如狼似虎的丁、李二人,單憑一個上海站,那無疑是困難重重。
看着王天木滿臉的愁容,範學文不禁開解了他幾句,同時還告訴他,鄭介民主任託他帶話,讓王天木千萬小心,此次任務已經得到了蔣委員長的首肯,他也在密切關注任務的進行,囑咐王天木務必想出萬全之策,圓滿完成任務,這將對廣東一系人馬提高在軍統中的分量起着至關重要的作用。
王天木長嘆一聲,將菸頭在菸灰缸中捻滅:“起恆老弟,你說的道理我何嘗不明白,只是目前大敵當前,我上海站還要全力應對這樣的重任,實在是不智之舉啊!”
範學文沉思片刻:“王站長,是否可以藉助外人的力量?”
王天木眼角一擡:“你是說青幫?”
範學文默不作聲的點點頭。
王天木苦笑:“我也想過,但今時今日,你以爲租界還是他們的天下嗎?黃金榮閉門不出、杜月笙遠走香港、張嘯林投靠日本人,一家獨大,黑龍會悄無聲息的開始佔據地盤。現在的上海灘哪,是聽日本人的號令了!”
範學文也沉默了。
王天木站起身,拍拍身上西裝的褶皺:“好了,起恆老弟,這些糟心的事兒還是交給我來處理,你回去後轉告鄭主任,我王天木一定盡力而爲,只有一點,如果我有難處求到上面,還請他一定要多多關照啊。”
話說到這個份上,範學文也不好再說什麼?臉上也『露』出輕鬆的笑容,特意岔開了話題。“王站長,上次鄭主任提到的那個小子,現在怎麼樣了,那可是他老人家的眼中釘、肉中刺啊!”
王天木身形一滯,冷冷的看了範學文一眼。心道:“王八犢子,自己不願得罪允公,反倒將人弄到上海來,把這個屎盆子扣到老子的頭上,想借老子的手幹掉那小子。想得美!”
但他面上的笑容不改。“放心,已經擺平了。我命令他去幹掉李士羣手下大將段白虎,以一個月爲期限,沒有後援、沒有裝備。任務失敗就軍法從事!”
範學文倒吸一口涼氣:“就是那個出入都有十來個保鏢隨行,洗澡、甚至和女人上牀都要帶着兩把槍的上海之虎?”
王天木點點頭,繼而一笑:“你說,這任務還有成功的可能嗎?”
看着範學文滿意的離開,王天木衝着剛剛進屋的副官成培光說道:“和行動隊柳乘風打個招呼,讓他挑選十個可靠的好手,安排在公司名下的倉庫裡,這一個月哪兒也不要去,隨時候命!”
成培光點頭稱是,剛要離開,王天木叫住他:“還有,一個月期限到以後,段白虎如果還活着,就把那兩個人從上海站除名,任憑他們自生自滅。另外,到時給允公發份電報!記住,這件事除了你我,不能再有第三個人知道!”
山度士咖啡館。?? 逆襲民國的特工29
林笑棠無可奈何的看着面前的馬啓祥:“祥少爺,我後邊還有事情要做,真不能再陪你了!”
馬啓祥自己幹掉了一瓶白蘭地,已經有些微醺,他擡眼看看窗外的夜『色』,又看看林笑棠:“小七,你就這麼看不起我,陪我喝杯酒怎麼那麼多廢話。你放心,我真不喜歡男人,我只是看着你順眼,把你當個朋友!”
自從上次爲馬啓祥頂缸,冒充他的“男朋友”,林笑棠連着洗了幾十遍的頭髮。一連幾天,林笑棠都成了整個咖啡館的笑柄,不過後來才知道,他自己倒不是第一個幹這種事的人,咖啡館不少人,包括沈胖子那種身材的人都當過類似的救火員。
聽沈胖子說,馬啓祥雖然是個富家子弟,卻沒有那種紈絝習氣,身上的江湖味倒是很濃,和沈胖子的關係尤其好,總是喜歡打抱個不平、幫助賙濟窮人之類的,當然,最喜歡乾的還是英雄救美,也因此欠下感情債無數。所以,每次想要脫身的時候,總要找一面盾牌來頂着。久而久之,他祥少爺“男女通吃”的愛好倒是傳遍上海灘。
但馬啓祥卻對此不以爲意,他老爹死得早,所以馬家掌舵人的位置沒輪到他,落到了他二叔的手裡。他二叔在的時候,念及香火情分還會給些錢,可等他二叔百年之後,他的堂兄當家,到時候怎麼樣就不得而知了。所以,照他祥少爺的話說,他現在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天是與非!
林笑棠是充當“祥少爺盾牌”這個光榮角『色』以來,唯一一個沒有當場嘔吐或者臨陣華麗敗退的人,也因此,甚和祥少爺的脾氣。現在,祥少爺一有空閒的話,就喜歡來找沈胖子和林笑棠聊聊,喝兩杯。但祥少爺這個空閒,基本上是除了睡覺的時間都是空閒。
說老實話,林笑棠對這個馬啓祥也不反感,至少他沒有那種富家子弟的優越感和高高在上,說話、辦事都挺乾脆,所以,一來二去也都混熟了。對於馬啓祥來找林笑棠喝酒,沈胖子也沒說什麼?看得出,他和祥少爺是典型的酒肉朋友,只要有酒喝,怎麼樣都成。
可這就苦了大頭,原本他和林笑棠兩人乾的活兒,現在全壓到他一個人的身上,好在馬啓祥倒是善解人意,看出大頭的不滿和林笑棠的尷尬,所以,每次來都會給大頭也留瓶酒或者弄幾盒煙,這樣一來,大頭也開心了,幹活的效率也提高了不少。
這不,今天,馬啓祥晚上七點睡醒之後,就照例來到了咖啡館吃晚飯。
轉眼間,夏天的腳步已匆匆離去,空氣中秋天的寒意一天比一天濃重。來到上海已經三個多月了,林笑棠和大頭已經逐漸適應了上海的生活,尤其是林笑棠,和馬啓祥、沈胖子相處久了,居然學得一口標準的上海方言,足可以假『亂』真,連本地人都分辨不出來。
因爲今天是週末,店裡的客人特別多,後邊餐具清洗的工作量也特別大。雖然馬啓祥剛剛又給大頭送了瓶酒,但林笑棠還是於心不忍,於是跟馬啓祥告了個假,匆匆走到後廚。
剛進後廚,就看見裡邊圍着一大羣人,沈胖子和大頭也在其中,正中間是兩個半大孩子,一個是侍應生小陳的弟弟,另一個是廚師老楊的兒子,兩個人明顯是被嚇壞了,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對着沈胖子的哭訴,沈胖子臉『色』鐵青,兩隻肥手攥得很緊。
林笑棠找店裡的人一打聽才知道,原來老楊和小陳被人打了,兩人都被打成了重傷,已經被送到了滬寧鐵路醫院,但家裡實在是拮据,沒辦法,只好來找同事們湊一湊。
沈胖子聽後,二話沒說,回到辦公室就拿來一疊鈔票,足有四五百塊,塞在兩個孩子的手裡:“快去,先把治療費用交了,不夠的話,我來想辦法,當務之急是先把人安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