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佐木斬釘截鐵的答應了林笑棠的提議,一方面是由於他自己的目的,現在的佐佐木的確太需要大量的金錢來搞定自己的事情;另一方面,佐佐木深知,林笑棠實際上早已經開始插手走私的事情,並且做的有聲有色,他很清楚,林笑棠之所以主動提出和自己合作,完全是看中了自己的身份,這是一種赤,裸裸的利用。但自己已經完全被他拋出的魚餌吸引住了,在佐佐木的眼中,那就是一張可以回家的船票啊。
談好了一些細節,兩人約好改天再詳細謀劃,這之後,兩人之間的關係也好像突然間突飛猛進,佐佐木衝着林笑棠一揮手,“林君,關於憲兵隊和你們的合作,我自己方便出面,但是我想到了一個合適的人選,她今天也陪我一起過來,你們見上一面,以後就由你們來操作具體的事宜。另外,還有位貴賓剛剛來到上海,您也可以認識一下,他接下來可是位高權重,不能不結交一下啊!”
林笑棠欣然同意,在這無聊透頂的酒會中居然能和佐佐木談妥了合作的事情,他的心情也變得好起來,對於佐佐木的盛情邀請當然不能拒絕。
兩人穿過人羣,來到大廳後邊走廊的一個休息室,門前站着四個人,腰板挺直,一看便是軍人出身,但明顯分成了兩兩一組,彼此間似乎還有些不對付,橫眉豎眼的互相盯着,好像隨時都會打起來似的。
佐佐木衝着其中兩個訓斥了幾句,兩個手下彎腰道歉,其餘兩個則繼續昂首挺胸,竟連佐佐木都沒放在眼裡,依舊謹守自己的崗位,目不斜視。
佐佐木倒沒生氣,輕輕的推開門,招呼林笑棠一起進去。兩個人立刻攔住,示意佐佐木可以進,但林笑棠不行。
佐佐木一愣,立刻用漢語說道:“這是我的朋友,難道也不能進去嗎?”
兩名漢子面目表情,只是伸手阻攔,“對不起,爲了司令的安全,陌生人一概不得入內!”
房間中的人聽到了門前的喧鬧,立刻有人迎了出來,到了門前卻是一愣,但隨即將自己的驚訝掩藏了下去,衝着佐佐木一點頭,“閣下!”
林笑棠一擡頭,頓時僵在了原地。
林笑棠的表情讓佐佐木很是詫異,“怎麼,你們認識?”
還沒等林笑棠回答,身穿一身白色旗袍,燙着捲髮的羽田空先開了口,“佐佐木叔叔還不知道吧,林先生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前在南京時,還是我的歌迷呢!”
林笑棠定定心神,但臉上還是保持着吃驚的表情,“段小姐,沒想到能在這裡見到你!”
羽田空眼中促狹的表情一閃即逝,趕忙將兩人讓進房間。這次,兩名漢子沒有再阻攔。
屋裡還有一男一女,男的大約三十五六歲,頭髮梳的很整齊,中等個子,身形有些發胖,臉色白皙,眼睛雖然不大但特別有神;女人看外貌還不到三十歲,一身米黃色的旗袍,身材婀娜有致,渾身散發出一種掩飾不住的雍容氣質。
兩人看見佐佐木進來,趕忙站起身,佐佐木對此人也很客氣,將林笑棠讓過來,對他說道:“林君,這位就是棄暗投明的前長沙警備區副司令唐生明將軍,以及他的夫人,著名影星徐來(注一)女士!”
林笑棠心頭一凜,之前剛剛聽沈最提起過這個人,沒想到這麼快就見到了其人。
林笑棠趕忙見禮,唐生明聽佐佐木的介紹,看向林笑棠的眼神頓時多了幾分複雜的意味。
羽田空親熱的挽住徐來的胳膊坐到一旁,炫耀似的對佐佐木說:“佐佐木叔叔,我今天終於拿到了徐女士的簽名照片了。”
佐佐木就坐後一笑,眼神建竟然露出一絲慈愛的神色,指着羽田空,“我讓你來可是讓你隨身侍衛唐將軍夫婦,可不是讓你來以公謀私的啊!”
佐佐木拍拍林笑棠的手臂,“聽說林君之前還是她的歌迷?”
林笑棠點點頭,“段小姐的歌聲我仰慕已久,在南京時就經常去聽,可後來,段小姐來到上海發展,就再也沒這個福分聽到段小姐的歌聲了。”
說着,看看羽田空,羽田空臉色微紅。
佐佐木哈哈大笑,“林君,實在是不好意思,當初的段羽然不過是一個化名,美芽也是在執行帝國的任務,實際上,她是我們上海憲兵隊的軍官,之前一直在爲特高課工作,最近才調了出來,現在在我那裡做事,她的真名叫做羽田空,還是我們憲兵隊的中佐軍官!”
“什麼!”林笑棠一臉驚訝的從沙發中跳了起來,臉色頓時也變得有些發白,這副模樣讓本來對他有些怨氣的羽田空不覺笑出了聲。
佐佐木作勢一扳面孔,“美芽,你笑什麼,瞞了林先生這麼久,還不快過來和林先生道歉。”
羽田空笑着走出來,伸出白玉一般的纖手,林笑棠故作慌張的雙手握住,不停的稱惶恐,手指卻在不經意間偷偷撓了撓羽田空的掌心。
羽田空趕忙將手抽回來。
幾個人這才聊起正題。佐佐木向林笑棠介紹,唐生明此次到上海來之後,南京政府和日本方面高度重視,已經責成上海憲兵隊全面護衛他們夫婦二人的安全,不日,南京方面就會派專人來接唐生明夫婦,據說汪精衛已經表態,國防部虛位以待唐生明的到來。所以,唐生明一旦抵達南京,那是一定會受到重用的,畢竟他是重慶方面數得上的高級將領,其兄長唐生智更是曾經雄霸一方的諸侯,其部下袍澤遍及軍中,他的來投,將會造成很大的影響。
唐生明則連連稱過獎,說明自己此次來上海也是無奈之舉,其兄唐生智近年來在重慶的地位已經大不如從前,而他也是屢受排擠,萬般無奈之下,才辭職帶着夫人來上海定居,沒想到南京方面確實如此看重,讓他感動不已,所以才毅然決定啓程奔赴南京,爲汪主席效力。
佐佐木又很是讚歎了一番,期間也提到林笑棠,林笑棠也不失時機的和唐生明套上了近乎,唐生明對待他的態度,看似客氣的有些近乎於冷淡,但話中提到的一個名字卻讓林笑棠的心頭一緊,因爲他提到的名字分明是“王晟”。
林笑棠有些懷疑,拿到說,這個唐生明與王晟之間還有着某種聯繫,看他說話時的樣子,這個名字也是匆匆帶過,並不引起別人的注意,但林笑棠卻分明看到他眼中的精光一閃,以及手指不自覺的敲擊。
時間過得很快,一個鐘頭過去了,酒會也即將進入尾聲,外面舞會的音樂已經響起,下面就是與會人員的的娛樂節目了。
佐佐木力邀唐生明出去舞上一曲,並再三保證今天晚上的安全,唐生明夫婦也不好過於謹慎,點頭應允。
佐佐木則叫住羽田空,吩咐別的人緊緊護衛唐生明夫婦,並叫來林笑棠,笑着說:“美芽,川上兄可是將你交給了我照顧,你不喜歡呆在特高課,我就答應你將你調動出來。之前的事情我也對你提起過,林先生就是我所說的那位合作伙伴,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以後和林先生接洽的事情就全權交給你了。這樣,你們年輕人說話比較方便,林先生還是你的歌迷,這就再好不過了,一起出去跳個舞,這兩天將合作的事情定下來,這就是我交給你的任務!”
佐佐木的腳下已經有些虛浮,剛剛和唐生明兩個人可是沒少喝酒,這時候便索性將一切事務交給了羽田空,自己則頭暈腦脹的倒在了沙發上,打算休息一會。
林笑棠衝羽田空擠擠眼睛,手一伸,“羽田小姐,您請!”
羽田空沒好氣的看看她,兩人一起出了門。
到了大廳,燈光已經換成了色彩斑斕的彩色光影,照的整個舞池黯淡迷離,相擁在一起的人影交織在這曖昧的環境中,一時間,羽田空的呼吸竟然有些急促起來。
偷偷看看林笑棠,羽田空竟發現他居然一直在面帶笑意的看着自己,不由用手肘輕輕撞了一下他的腰間,林笑棠立刻誇張的喊痛,然後順勢攬住羽田空纖細的腰身便滑進了舞池。
“幹嘛從特高課裡申請調出來?”林笑棠輕聲問道。
羽田空聳聳可愛的鼻子,“不喜歡,就這麼簡單!”
“是不是矢澤慎一那王八蛋又想打你的主意!”
羽田空擡起頭,兩隻眼睛毫不退縮的看向林笑棠,“林先生,好像您有女朋友吧,這個問題,你不覺得有點多餘嗎?誰願意追求我,那是他的自由,你是我什麼人,需要你來管嗎?”
林笑棠訕訕的笑笑,“看看,看看,又生氣了!那天的事情我是真沒想到,我向你道歉好不好!”
羽田空瞪了她一眼,“用不着,你還是回去哄你的女朋友吧!”
“嘿嘿,一個一個來,遲早都是我的!”林笑棠肆無忌憚的笑起來。
“討厭!你臉皮怎麼那麼厚!”羽田空感覺自己在這個男人的面前充滿了無力的感覺,他的一句話,一個笑容都能很輕易擊潰自己的防線,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孽緣?
注一:徐來。中國早期影星,1909年出生在上海,原名小妹,又名“潔鳳”。19年,考入黎錦暉主辦的中華歌舞專修學校,畢業後加入明月歌舞團,並與黎錦暉結婚。徐來有“東方標準美人”的綽號。1933年被邀請加入“明星”電影製片公司。同年,她主演了無聲片《殘春》,因此片一舉成名。1933年,主演了《泰山鴻毛》,先後主演《華山豔史》、《到西北去》、《路柳牆花》等電影,這幾部影片都很賣座。 1935年,阮玲玉的自殺對徐來刺激很大,在主演了《船家女》後,便息影。此後,經杜月笙介紹,結識唐生明,與黎離婚。此後她與丈夫一直住在上海。四十年代末,全家遷居香港。1956年底,回北京定居。1973年4月去世,終年64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