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府大堂內,二十名手持大刀的儈子手佇立兩旁,橫眉怒目,陣勢駭人,不久,木訥在黛迪和須卜圖的陪同下,緩緩走入,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完全無視大堂兩旁站立的儈子手。
不久,爽朗的高喝聲響起:“郡守大人到!”
片刻,劉峰領着侯末王宏來到大堂,坐下後,劉峰怒視木訥,朗聲道:“你就是匈奴使臣?”
木訥略一欠身,笑道:“在下木吉,左賢王木訥帳下大將軍,參見郡守大人。”
劉峰上下打量木訥,半響方道:“兩國開戰,不斬來使,我且饒你一命,你退下吧。”
木訥假裝吃驚,高聲道:“大人未與我交涉,怎就放我離去?”
停了下,木訥又道:“我有幾句話,大人聽後,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劉峰無奈笑笑,眼前這人,倒有幾分口才,“你且說來聽聽。”
木訥回身給須卜圖使個眼色,須卜圖走出,朗聲道:“我家王子派我們前來,是想和大人結盟,彼此取長補短,共滅新朝。”
劉峰驚訝,但很快,他又調整好心態,怒道:“大膽,我堂堂武威郡守豈能和你們匈奴結盟?況且我是新朝邊境重臣,豈能推翻新朝?”
木訥用輕蔑的目光注視劉峰,半響,冷語道:“我們帶着誠意而來,大人何必與我們打啞謎?直說吧,這次我軍南下,董忠軍是我們最大阻力,而劉大人將來想要起事,董忠軍也會是大人最大阻力!”
見木訥已經窺透自己,劉峰索性放開架子,笑道:“說說你的看法?”
木訥假裝謙恭,笑道:“武威郡養兵十二萬,已經遠遠超出邊防限制,而今,我匈奴能窺透大人反心,難道王莽就看不出嗎?”
木訥直視劉峰雙眼,似要看透他一般,半響,又道:“如果大人能揮軍東進,與我軍共破董忠軍,瓦解幷州軍事力量,便可直逼馮翊郡,撼動三輔,天下必然動亂,那時,大人橫掠涼州,我匈奴橫掠幽州,你我平分天下,豈不快哉?”
劉峰還在沉思,這時,侯末走出,朗聲道:“董忠軍未必會威脅到我涼州,而我軍又何須與你們匈奴結盟?到時遭天下唾棄,與我們不利!”
木訥冷哼一聲,笑道:“如果貴軍不想東進,也無妨,只要你們西北戰事一起,新朝必然無法分兵往據,到時我軍也會減緩壓力,循序漸進。”
侯末聽了木訥之言,又道:“那你們可曾考慮過幽州局勢,如今幽州已是四方羣起,各懷鬼胎,只要有一個合適的間接點,必然會羣雄暴起,那時你們匈奴又當如何?”
木訥爽朗大笑:“我們匈奴不是蠻夷,我們懂得放長線釣大魚,如果幽州有可扶持力量,我們也會與之結盟,共破新朝。”
沉吟半響,侯末衝劉峰微微點頭,劉峰起身,朗聲道:“那好,我答應你們的聯盟請求,但我們暫時不會起事。”
木訥微微點頭,笑道:“我隨時恭候劉郡守揭竿而起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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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訥離開已有半個時辰,劉峰與侯末,王宏依然駐留在大堂內,彼此低頭沉思,互不干擾,不久,劉峰最先嘆氣,看向其餘二人,語氣沉重道:“若真被匈奴言中,恐怕朝中已知我不臣之心,恐大軍不日便會抵達,那時我們又當如何?”
侯末早已考慮過這個問題,樹大招風,況且,武威郡有十二萬軍隊,又有涼州牧宋橋的百般壓制,與朝廷翻臉是遲早之事。
而如今,侯末最擔心的,主要就是涼州的州兵和其餘幾郡的郡兵,如果他們以勤王滅寇的旗號來攻打武威郡,那時,一場惡戰不可避免,但凡事有利亦有弊,劉峰一旦起事,涼州境內必然會有很多人響應,或者趁機自立,西北一亂,朝廷必然無力挽回。
想及此,侯末笑語劉峰道:“大人,我有一計,可取宋橋首級,宋橋一死,西北必亂,那時大人可傳檄四方,數落王莽罪狀,號召天下英豪,輔佐大人,擁兵自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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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虜據點的守將叫晁鐵,是李韜麾下校尉,率領兩千士兵駐守在此,數日前,劉睿的斥候抵達抑虜,通知他們,劉睿會在今日巡視抑虜據點。
抑虜據點的戰略位置十分重要,他位於納野平原西面,與朔方縣成一條直線,去年匈奴踏破朔方,駐軍納野平原,使得朔方縣淪陷,抑虜據點在幾次爭奪後最終失守,董忠迫於冬天不便苦戰,回軍嘉陵縣,而匈奴也因糧草輸送艱難,最終選擇撤軍。
開春,正是匈奴南下的大好時機,劉睿擔心抑虜再次失守,便決定,在今天,率隊趕往抑虜,巡視城防。
晁鐵一早率兵出城,在西門外列陣等待,不久,遠處塵土飛揚,劉睿率百餘人急速馳來,在他身後,跟着一名身穿細鎧的女將,十分威武。
不久,劉睿來到城門前,晁鐵在馬上深施一禮,笑道:“安衆將軍李韜麾下校尉晁鐵,參見將軍。”
劉睿笑着擺擺手,朗聲道:“上次來祭拜李巖,我們見過一面,一別數月。”
晁鐵爽朗大笑:“想不到將軍還記得我。”
兩人寒暄片刻,並轡向城內行去,此時的抑虜已修葺一新,城牆堅固,牆垛旁,數十名手持長矛的士兵**站立,雙眼注視前方。
看着城牆上準備的大量滾木,劉睿點頭,輕拍晁鐵肩膀道:“據點雖然只有兩千守軍,但晁將軍萬不可大意,若有匈奴來襲,你可派兵來我處乞援,我必親自率兵來救。”
晁鐵點頭,雙手抱拳,朗聲道:“末將謹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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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虜據點防禦嚴密,守城物資準備充足,劉睿懸着的心終於放下,此刻他與劉雅並轡而行,身後,傅俊和蔡羽等人緊緊跟隨。
此時已是下午,多日的奔波勞碌,劉睿感覺身子疲乏,正在劉睿左搖右晃打盹之時,劉雅好奇的聲音傳來:“睿哥,你看,那不是許亮嗎?”
遠處,許亮駕馬疾馳,很快來到劉睿身前,雙手抱拳,朗聲道:“將軍,最新消息,匈奴十三萬大軍南侵,走定襄郡,定襄郡郡守未戰乞降,另外,廣威將軍項南,帥麾下六千兵馬進駐五原郡,屯守五原縣附近。”
劉睿微微點頭,此時睏意已消,劉睿感覺頭腦清醒,身體也不在那麼疲乏,朗聲問道:“還有別的消息嗎?”
許亮搖頭:“沒了。”
劉睿此時已義憤填膺,定襄郡郡守未戰乞降?堂堂大新王朝,怎麼會用這種懦夫鎮守邊關,一旦匈奴人佔住定襄郡,不知又有多少百姓受苦遭殃!
想到此,劉睿強壓心中怒火,冷語許亮道:“加派斥候,我要時刻掌握定襄郡戰況。”
許亮唱諾,劉睿準備繼續前進,卻聽身旁,劉雅驚訝的吼聲:“睿哥,你看,那是不是有個人?”
劉睿順着劉雅手指方向看去,果然,在三裡之外,有個身穿灰色布衣的人仰躺在地上,似乎暈倒了。
劉睿一馬當先,向那人馳去,快到近前,劉睿跳下馬,走過去扶起那人,只見她俏臉泛白,嘴脣發紫,渾身瑟瑟發抖,原來是一個弱不禁風的女子。
“拿水來。”
隨從立刻將水袋遞來,劉睿給女子喝兩口水,片刻,女子緩緩睜開雙眼,柔弱的聲音緩緩道:“多謝將••將軍救命之恩。”
劉睿看着女子柔弱的模樣,楚楚可憐,不禁憐惜道:“你叫什麼名字?爲何會倒在此地?”
女子勉強起身,但身子乏力,又倒在劉睿懷裡,低聲道:“我叫阿雅••”
“阿雅?”
劉睿看着女子柔弱的身子,回身看向劉雅道:“她很虛弱,咱們帶她回去吧,由你照顧她。”
劉雅愕然,半響,才反應過來,柔聲道:“放心吧,睿哥。”
一旁的許亮不禁嗤笑,“睿哥?”
不久,許亮再也忍受不住,大笑道:“你倆什麼時候開始這麼親暱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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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訥自認爲,劉峰這步棋子走對了,只要西北一亂,幷州戰局會更亂,對於他的南下計劃有益無害,但此刻,木訥必須立刻趕回軍營,統帥大軍,與董忠對決。
董忠是個難纏的對手,木訥一直苦思對策,但是沒有可行方案,只得走一步算一步,此刻,木訥等人已出武威邑,向漠北行去,有了劉峰的通行證,木訥不用再從上郡等地返回。
微風吹過,捲起地上的塵土漫天飛揚,木訥回身看着黛迪,朗聲道:“咱們的軍隊到哪了?”
黛迪指着西面道:“已經到了定襄郡,定襄郡郡守未戰乞降,我軍此時駐紮在成樂縣。”
木訥點頭,又問:“那奢靡的部隊到哪了?”
黛迪猶豫,支吾道:“暫時••暫時還不知道!”
“不知道?”
木訥憤怒道:“不知道就去給我找,必須儘快知道大畲的具體位置。”
停了下,木訥又自言道:“奢靡這個廢物,早晚會壞我大事!”
過了片刻,房毅催馬上前,笑語木訥道:“大王認爲郡守劉封靠得住嗎?”
木訥回頭斜睨房毅,半響,木訥冷笑道:“我對他沒抱有太大希望,只要能幫我拖住部分新軍主力便可。”
房毅遲疑下,又道:“可是,如果他遲遲不造反,怎麼辦?”
“我會逼着他反!”
木訥仰頭大笑,又道:“他既然上了我這條賊船,就休想再下去!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