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內戰火紛擾,硝煙四起,百姓們緊閉大門,但還是有不少百姓被官兵襲擾,家破人亡,劉秀早已預料到,長安城的攻伐戰會有人趁機搶掠,但他沒有想到會如此嚴重,下午,劉秀臨時任命寇恂爲監御史,凡是擅敢搶掠,擅殺無辜者,寇恂有權處斬他們。
一時間,風氣被寇恂整頓下來,百姓們得以安穩,在不久,劉秀的鑾駕緩緩行入長安城,他在親衛的簇擁下,向皇宮方向行去,據鄧禹的情報,皇宮已在中午的時候攻破了,內外城牆被撞倒,後漢軍繳械投降,這預示着建世政權徹底消亡。
但這次攻城,東漢軍死傷慘重,劉秀命鄧晨做了一下統計,大概傷亡在三萬人以上,不過,這一戰照比與董憲的一戰,算是損失較少的了。
很快,劉秀的車駕來到了宮門前,一名將領急奔而來,他是劉秀麾下馬武,他此刻給劉秀行禮,朗聲道:“陛下,劉盆子在後宮自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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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內被臨時打掃,幾名宦官正在清洗地磚,此時劉秀已在衆人的陪同下,來到大殿,一張虎皮平鋪在龍椅上,劉秀坐了下來,這時,葛昕走出,朗聲道:“陛下,臣統計過了,長安城人口照比天風三年,至少損失了七成以上,可想這些年,赤眉軍對長安城的管束和綠林軍對長安城的傷害有多深。”
劉秀點頭,他沉思片刻,令道:“命耿純爲京兆尹,替朕打理好長安事務。”
這時,有人趁機進言道:“陛下,既然長安恢復到陛下的統治,臣建議,不妨遷都長安,這樣,長安在陛下的腳下,幾年時間便可復甦。”
遷都長安?劉秀心中不悅,他看向下面,說話之人,乃是逄安的弟弟龐德,他是在半月前,投靠自己的,想到他的哥哥逄安,劉秀將思緒轉向了數年前,長安的酒肆內,那是自己第一次見到逄安,他當時是赤眉軍的二號人物,那時的長安還依然繁華,雖然新朝的苛捐雜稅很繁重,但百姓們最起碼,還有個穩定的生活,短短几年,長安便殘破不全,就連高祖的墓穴都被人挖了,想到這,劉秀聲音冰冷道:“遷都長安就不用了。”
這是直接否決了龐德,龐德有些尷尬,只得低下頭,這時,劉秀看向衆人,朗聲道:“朕有考慮,我們攻下長安,天下必然動盪,都會被朕的雷厲風行所震懾,下一步,朕有考慮入涼州,剿滅隗囂軍,減緩蕭關的壓力。”
“陛下不可。“
一人走出,來到大殿中央,劉秀看去,是太傅卓茂,此時卓茂已雙手抱拳,朗聲道:“陛下,涼州已是陛下囊中之物,何必如此急着去取呢?在南陽,有一個更爲重要的敵人,他的存在,威脅着我們的更緊啊。“
劉秀的目光隨着卓茂的右手,向南看去,是啊,南陽,自己的陰麗華還在南陽,自己的姐姐,妹妹也在南陽,不知道她們這些年過的怎麼樣?攻打南陽,迫在眉睫,這時,劉秀的目光落在了鄧晨的身上,他也用期盼的目光看着自己,看來,這一戰有必要先打。“
殿內又一次出現了短暫的安靜,不久,劉秀輕嘆一聲,看向衆人,令道:“建威大將軍耿弇,驃騎大將軍杜茂,你二人各帥兩萬兵馬,給朕奪下武關,朕半月後要親征南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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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的衛軍巡邏,長安的秩序漸漸恢復正常,曾經被侵佔的土地陸續還到了百姓手中,但春耕的季節已經過去,百姓們正忙着修建家園。
在街道中,一波五十多人的隊伍正在閒逛,爲首之人,便是劉秀,他此時已換了一身衣服,在他身後,分別是傅俊,蓋延等人,他們也換成了百姓的服裝,而最能引起回頭率的,是劉雅,她此時沒有穿鎧甲,而是一身漢人女子的打扮,很多人都向她投來了羨慕的目光。
這麼多年,東征西討,劉秀感覺,自己真的沒有了自由,每天都是不停歇的處理政務,處理軍務,在就是不停歇的行軍,此刻,難得有時間歇息數日,他帶着劉雅,行進在街中。
劉雅此刻感覺很幸福,這麼些年,她更多的時間都是被父親鎖在府中,父親不許他和劉秀來往,不許他離開武威,可她的心早已隨着獵鷹飛向了羣山之東,她在夢中與劉秀相會,彼此互訴衷腸,可如今,她已來到劉秀身旁,雖然只是妃子,雖然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偏房,但她已知足了。
“長安的街道,還是蠻熱鬧的嘛。”劉雅不禁笑了起來,這時,她忽然跑向一個攤位,這個攤位賣的很多東西,都是首飾,銅做的首飾,這一舉一動,都好像當年的楊蕾,那個女扮男裝,混跡軍營多年的楊蕾,如今,她是否已經出嫁?不知道和嘉兄的生活如何?
劉秀不禁自嘲的笑了,楊蕾此時與自己已經無關,又何必自作多情?如此想着,劉秀走到攤位旁,看着劉雅細心的挑選着首飾,不禁笑道:“這些東西,我們家裡都有,而且,無論是金的,銀的還是玉的,應有盡有,你還來這裡看?”
劉雅莞爾一笑:“家裡的東西,都太奢華浮漂,不現實,我還是喜歡這些小首飾。”
看着劉雅粉黛的笑容,劉秀朗笑道:“那好,你選幾件,我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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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的時間,倏忽之間便會過去,此時,武關已被耿弇和杜茂攻下,三軍南下,隊伍浩蕩,就連幷州的援兵,幽州的戍卒和青徐兗三州的援兵也紛紛抵達,此時劉秀的隊伍又一次壯大到十萬。
南陽,那裡是他的故鄉,是他揣着玉佩,終於找到家的地方,可此時,兩個哥哥都已陰陽相隔,爲了他們,劉秀知道,自己必須照顧好家人,照顧好南陽的百姓,讓他們過上最富庶的生活。
就在劉秀沉思的時候,一旁,鄧晨馭馬緩緩而來,在他身邊,是劉信,這時劉信已向劉秀行禮,笑道:“陛下,我願意回豫州整頓,集中優勢兵力,從昆陽殺進去。”
劉信此人不錯,劉秀對他印象極好,此時劉信提出了建議,劉秀不得不沉思片刻,便笑道:“那好,你可從宜陽東進,我在南陽郡等着你。”
劉信沒想到劉秀會這麼爽快答應了,可想而知,劉秀對自己有多信任,他心中感激,立刻抱拳道:“謝陛下,我告退了。”
劉信離去了,劉秀輕嘆一聲,看向一旁,向執金吾萬脩道:“傳令,全速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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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武關出來,過析縣,走黃谷,十天時間,便可以抵達宛縣,此時,劉玄已將都城遷到了江陵,依靠長江和天險,與東漢軍做最後一搏,但宛縣是南下的第一道屏障,此時由虎平將軍李穆,率兵三萬駐守。
可以說,劉玄害死劉演後,他的日子並不好過,更始政權自從失去了劉演,開始失去平衡,綠林軍急速壯大,他們肆無忌憚,在朝廷樹立朋黨,干擾朝政,幾乎劉玄都已沒有了自主權,甚至他的身邊,衛尉也是王匡的人。
而且,這次南遷,便是王匡的主意,在朝中,除了自己曾經的黨羽,幾乎沒有人會去聽從劉玄的命令,這也是劉玄這些年,爲何始終一蹶不振的原因,而且,他心中也十分清楚,如果繼續這樣下去,更始政權就完了,可劉玄試過很多次,他試着奪權,試着控制王匡和王鳳,但始終,他都鬥不過這些人。
如今,劉秀揮師南下,這無疑是最好的機會,劉玄將自己的黨羽李穆調到了宛縣,執掌一方軍政,如果李穆能在宛縣立有大功,他便會考慮讓李穆代替朱鮪的位置,擔任大司馬。
奪權不是一件可以着急的事情,必須一步步來,但此時,東漢軍隊已抵達宛縣,他們在城下緩緩紮下營寨,並沒有急着攻城,而是從淯河取水做飯。
劉秀則馭馬來到了一處高崗,從這裡看去,能夠看到,淯水西岸,曾經,漢軍就是在這裡誓師,建立了更始政權,那時,兄長劉演是何等的微風,哥哥劉仲曾經也是南陽縣一非常厲害的角色,他可以一人入陣,斬敵無數,可他卻敗在了新軍手下,而自己,如今已登上了皇帝位,是漢朝的皇帝,漢朝也將會在自己手中再次復興。
一聲長長的嘆息,一旁,李通,李軼和鄧晨紛紛圍了過來,他們遞給劉秀一個酒杯,一名侍從把酒杯填滿,劉秀緩緩向南面跪下,嘶聲大喊:“哥哥,我回來了!秀兒回來了!”
劉秀的聲音開始哽咽,而鄧晨等人更是哭泣的聲音都變了:“演兄,秀兒已經是皇帝陛下了,他是我們南陽劉氏的驕傲,你們在天之靈,安息吧。”
幾個酒杯同時將酒灑在地上,這時,劉秀毅然起身,頭也不迴向回走去,他將手中的劍緩緩拔出,在山腳下,一名負責傳信的士兵舉起了紅旗,很快,宛縣四周,被隆隆的戰鼓聲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