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淄一戰,徐宣已傷亡一萬七千人的代價,敗歸昌縣,赤眉軍在這一戰死傷慘重,糧草輜重丟棄在臨淄城下數不勝數。
在赤眉軍敗退的同一時刻,田況軍的七千步兵連夜急行,越過淄水,抵達爲山,在爲山之中紮下營寨,依山固守,阻斷了赤眉軍糧草輸送要道,一時間,昌縣城內的駐軍人人自危,樊崇得知田況斷絕自己糧道之後,多次大怒,此時縣衙內,徐宣與楊音跪伏在地,身子抖如篩糠。
總結經驗,只能是自己太過輕敵,此時樊崇已從憤怒中轉醒,看着跪伏在地的徐宣與楊音,心中怒氣稍平,沉聲令道:“起來吧。”
二人唱諾,起身站在一旁,對於十二萬主力的赤眉軍而言,一萬七千人的傷亡並不算什麼,但初戰告敗,軍心受挫,乃兵家大忌,況且,樊崇自莒縣起義後,大小戰役數百場,橫行青州,徐州,去年又揮軍西進,入寇兗州,幾乎暢通無阻,勝多敗少,很少吃過此等敗仗,如今糧路被斷,使樊崇進退維谷,心中着實窩火。
但細細想來,田況擁兵四萬,臨淄縣一戰,至少死傷數千人,如今又調兵往屯爲山,分兵而戰,想要困住自己的十二萬大軍,簡直是做夢,想到這一點,樊崇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這時,軍師逄安走到樊崇身旁,冷笑一聲,用手在地圖上的洛陽猛敲一下,發出“當”一聲悶響,隨後,逄安冷語道:“主公可看出田況駐兵爲山的目的嗎?”
“目的?”
樊崇默唸一句,雙眼凝視地圖,陷入沉思,不久,逄安提醒道:“如果田況向朝廷申請援兵的奏摺被批覆,我們恐怕要面臨前後夾擊的危險。”
“這個我早就知道。”
樊崇見逄安沒有說到正地方,略顯不悅,這時,逄安微微提高聲音,又道:“主公可仔細看下,田況屯兵七千在爲山,數量上並不佔優勢,如果他想已七千兵馬斷我軍糧道,恐怕難度很大,況且,我們如果揮師圍剿爲山,不出數日,爲山必破,可即使如此,田況依然選擇屯兵爲山, 其目的••”
樊崇身子微微一顫,訝道:“他想用爲山之兵誘導我們出戰?”
“正是。”
逄安微微點頭,又道:“恐怕他的目的不僅僅是誘導我們出戰,如果我所料不錯,他想要藉機拴住我們,等待朝廷援軍,將我們困死在齊郡。“
“困死齊郡?”
樊崇還不知所以,這時,逄安又道:“朝廷若派兵來援,必然走洛陽,入兗州,不出半個月,援軍便可抵達泰山郡,那時我們東西受困,南面又有泰山相隔,北面又在新朝的掌控之中,受困於此,大事去矣••”
聽完逄安之言,樊崇只覺冷汗直流,半響,屋內鴉雀無聲,所有人都陷入沉思,不知過了多久,一人走出,來到樊崇身前,輕聲道:“主公,我有一計,可不費一兵一卒,除去田況。”
樊崇擡頭看去,說話之人乃是右將軍謝祿,便微微點頭,無奈道:“將軍有何良策?”
謝祿略微沉思,毅然道:“軍師所言,確有道理,但在下愚見,覺得田況還沒有如此翻天神功可以困我軍在此。”
“哦?何出此言?”樊崇雙眼微眯,凝視謝祿,謝祿笑道:“第一,如果新朝派兵往援田況,必然要路過樑郡,那裡有我軍四萬主力駐守,恐怕新軍一時難以越過。第二,如果新軍不走樑郡之路,也必然會從東平郡東進,末將聽聞,東平郡也有土豪索盧恢等人造反,兵力不少於三萬,有此一路匪軍作爲緩衝,新軍一時也不可能抵達齊地,第三,如今的新朝,王莽昏庸,奸臣當道,朝中衆人只顧享樂,還管什麼山東戰局,不若我們派人入京,買通權臣,誣告田況,如能成功,青徐之地必然換帥,那時我們便可揮軍東進,收復平原,千乘,齊,北海等郡,穩定青徐二州,大業可圖!”
說完,謝祿瞄一眼樊崇,見他微微點頭,便輕笑道:“此乃調虎離山之計。”
半響,屋內衆人紛紛點頭,樊崇大喜道:“何人願意前往長安?”
不久,逄安走出,朗笑道:“既如此,我願替主公走這一遭。”
•••
杜陵縣,位於長安南三百餘里,緊挨滻水,是一座佔地百畝的小縣城,屬京兆尹直轄,擁有守兵百餘人。
清晨,當杜陵縣北門緩緩開啓之時,一隊三百餘人的大商隊趕着馬車,緩緩駛入杜陵縣,爲首一人,身穿蔚藍色長袍,頭戴絲巾,手握長槍,腰胯短弩,雙眼銳利,殺氣十足,不久,商隊繞過長長的街道,向北面衚衕拐去,在那裡,有一家明來客棧。
此時客棧門前,已有一人等候多時,他頭戴斗笠,身穿黑袍,在店外徘徊,見到商隊緩緩駛來,少年很是興奮,揚起右手,高喝:“臧宮,我在這裡。”
臧宮凝神望去,不遠處叫喊之人,乃是離別數月的傅俊,此時臧宮已鬆開手中繮繩,張開雙臂,快步向傅俊跑去,不久,兩人緊緊擁抱一起,臧宮右手猛拍傅俊肩膀,大笑道:“你小子,讓我好想!”
兩人緊緊擁抱,許久之後,才彼此放開,這時,傅俊右手指向客棧,笑道:“進去吧,主公已等候多時了。”
臧宮點頭,二人快步向店內走去,很快,轉過一個拐角,來到一間小屋內,臧宮一眼便看到坐在桌案旁的劉睿,快步上前,單膝跪地,朗聲道:“臧宮參見主公。”
離別數月,劉睿也十分想念臧宮,此時劉睿已快步起身,扶起臧宮,輕拍臧宮肩膀,朗笑道:“數月不見,身體越來越健壯了。”
衆人皆大笑,不久,劉睿收住笑容,看着臧宮,沉聲道:“這次臨時趕來杜陵縣,有件很急迫的任務要交給你。”
“主公儘管吩咐。”
劉睿微微點頭,拉着臧宮走到地圖前,右手指着南陽郡與南郡的交匯處,沉聲道:“這裡有座山,名曰綠林山,山中有二十萬匪軍,號稱綠林軍,我想你應該知道。”
臧宮點頭,劉睿又道:“綠林軍中,共分兩派,一派是以綠林軍首領王匡爲首,另一派,是以南郡人王常,成丹爲首,這兩股勢力雖然同在綠林山,但勢同水火,我這次悄悄會見你,就是想讓你混進綠林山,投靠王常麾下,替我離間王常與王匡,使他們分家。”
聽到劉睿之言,臧宮略顯猶豫,這個任務要比上戰場殺敵難得多,正在臧宮略顯猶豫之時,門外響起一少年爽朗笑聲:“臧將軍還在猶豫什麼?”
臧宮聞聲看去,一少年身穿青色錦袍,緩緩走入,不等臧宮施禮,少年已雙手抱拳,深施一禮,朗笑道:“在下新野人鄧禹,早聞臧將軍乃主公麾下猛將,久仰久仰。”
劉睿南下之前,臧宮便聽劉嘉提起過鄧禹此人,如今得以相見,臧宮立刻迎上去,雙手抱拳,還禮道:“鄧先生謬讚了,臧宮實不敢受。”
停了下,臧宮又道:“不知先生可有良策,助我混入綠林軍?”
“綠林軍中二號人物王鳳,有下山之心,想要掠奪縣城,建立基業,只是綠林山人數衆多,各懷異心,故此大業難成。”
說到這,鄧禹來到劉睿身旁,又道:“而綠林軍中,有一人,名叫王常,乃是南郡人士,有心自立,只因王匡勢大,王常麾下可用之人寥寥,故此不得不暫時屈服在王匡麾下,只要你肯投效王常,挑唆他自立門戶,不出半月,他必造反。”
“可是綠林軍內訌,對我們有什麼好處?”臧宮還是不解。
“江南一帶,綠林軍勢力浩大,如果不分化他們,我們很難成就大業。”
鄧禹輕嘆搖頭,這時,臧宮凝視劉睿,急道:“那河北怎麼辦,主公,如今王安與劉峰對持在馬嶺縣附近,而蓬勃已突圍南下,屯兵泥陽縣,三股勢力勢同水火,我們正可藉此機會向西進兵,入兵涼州。”
臧宮帶來的消息讓衆人吃驚,南北消息互通不便,雖然劉睿也曾建立情報機構,希望能以最快速度獲悉各地戰報,但成果並不理想,主要原因,在於各地勢力複雜,道路不通,斥候很難以最快速度往來,也正因如此,劉睿直到此時,才得知北地郡的戰報,但此時正是劉演起事的重要關頭,河北之事可以暫時放下,想到這,劉睿微微搖頭,看着臧宮,毅然道:“河北之事我會另作安排,你明日輕裝急進,爭取早日趕往綠林山。”
見說不動劉睿,臧宮只得無奈輕嘆,唱諾離去,這時,屋內只剩劉睿,鄧禹和傅俊三人,不久,鄧禹最先打破沉靜,笑道:“主公不必憂慮河北戰局,如果不出我所料,不出數月,隗囂必會趁亂北擴,襲擾安定郡。”
停了下,見劉睿不解,鄧禹又道:“河北戰局還會有變,主公不妨穩坐南方,靜觀其變,莫要急於求成,反到誤了大事。”
見鄧禹說出此語,劉睿微微點頭,無奈笑道:“既如此,我們不妨坐山觀虎鬥。”
半響,衆人皆仰頭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