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7章 姐夫,你捐多少錢?
王林對姑蘇一帶算得上比較熟悉。
自從認識沈雪,知道她是姑蘇人氏以後,王林愛屋及烏,對姑蘇這個地方也產生了一種莫名的好感。
在大搞現代化建設以前的姑蘇,還保留着江南水鄉的諸多特點和美景。這年代的姑蘇人,還沒有從小弄堂住進大公寓,腳踏車也沒有變成小轎車,一幕幕的回憶,一處處的情懷,還沒有消失和殞滅。
婦女們在井邊洗衣、洗菜,更多的是家長裡短的交流。井圈內的繩溝,一道一道,都是歲月的磨蝕。
小橋流水人家,姑蘇的老街小巷總是很迷人,那誰家的閣樓上,偶爾間傳來用吳儂軟語唱出來的小曲,讓人聽得骨頭都能變酥軟。
河道里有搖着小船的婦女,沿道叫賣水產,她們戴着遮陽帽,褲管挽得高高的,水波在船後面被撐開,發出欸乃的響聲,河道兩邊的行人若是想買水產,就喊住行舟,在河邊交易。
“姐夫!我要喝汽水!”李文娟拉着王林的手,指着一個小賣部。
王林笑道:“你去買吧,你又不是沒有錢。”
“我要姐夫買給我喝,姐夫買的特別甜。”
“……”
王林無奈,只得走到小賣部前。
姑蘇本地有家園林可樂廠,生產可樂和檸檬汽水。裝在玻璃瓶裡,叫園林可樂和白檸檬。
王林一問價格,5毛錢一瓶,退瓶是4毛。
他付了兩塊錢,買了五瓶,給周伯強、郭玲玲、忠叔每人各遞了一瓶。
幾個人就站在小賣部前,把汽水給喝完了,然後把瓶子退給小賣部。
時令已是小暑,炎熱的天氣正式降臨大地。小暑天喝一瓶汽水,豐富的泡沫從胃裡泛上來,打一個長長的飽嗝,整個人都神清氣爽。
王林一行人是出來考察棉區的,但李文娟要跟着出來逛逛江南水鄉,便安排了一天時間在姑蘇遊玩。
幾個人逛街遊河,不覺間來到了蘇經繅絲廠大門前。
甲午之戰後,清光緒二十三年,也就是1897年,清政府放鬆對民間投資設廠的限制,在實業救國思潮的影響下,民族工業得到初步發展,周廷弼於吳門橋東首創建蘇經繅絲廠。它是蘇省第一家使用機械動力的機器繅絲工廠,在我國近代工業史上佔有重要地位。蘇經絲廠和蘇綸紗廠是我國近代工業發展的標誌之一,也是姑蘇近代史上的重要遺蹟。
周伯強揹負雙手,看着老舊的蘇經絲廠大門,感慨的說道:“蘇省是個寶地,自古就有南絲北棉的說法。”
李文娟問道:“周總,什麼叫南絲北棉?”
周伯強笑道:“吳語地區的手工紡織業自古就發達。他們紡的東西一個是絲,一個是棉。但棉花卻並不合適在吳地生長,棉花喜歡日照時間長,排水良好的沙土、還不喜歡非常溼潤的氣候。在吳地只有沿長江的淤土區域有沙土。這也是棉花沿江分佈的唯一原因。”
王林道:“江南棉花古代松江府爲最,那裡出了一個黃道婆,江南絲綢以古代的湖州府爲最,那裡盛產楫裡絲,也就是湖絲。婁東、松江等地,這些地區在歷史上都是著名的產棉區。現在也就靠近長江的那一條狹長地區種棉花,再往南一點點就不種棉花了,而是以產絲爲主。所以杭城地區就是以絲綢最爲出名了。”
李文娟哦了一聲:“原來這樣。那這棉花還挺挑地方呢。”
王林道:“周總,我們今天就在姑蘇城裡休息一個晚上,明天到婁東去看看?”
周伯強道:“好,婁東是個好地方!”
這一年的婁東,還沒有撤縣建市。1983年,撤銷姑蘇地區行政公署,婁東縣隸屬姑蘇市。
婁東屬北亞熱帶南部溼潤氣候區,受季風環流支配。冬季受北方冷空氣控制,以少雨寒冷天氣爲主;夏季受副熱帶高壓控制,天氣炎熱;春、秋季是季風交替時期,天氣冷暖多變,乾溼相間。
棉花種植最需要的就是日照時間。而婁東全年可日照時間達到了4423小時左右。
婁東經濟以第一產業爲主,農林牧漁業發達,糧食、棉花、油料作物總產量巨大。婁東的大米是當地的特產之一。
王林來之前,對這一路上的行程景點,都有過一點的瞭解,而婁東就是他們要考察的第一站。
一行人逛街逛累了,就到附近一家飯館用餐。
飯館生意很好,一進門就聞到濃郁的菜香味道。
王林他們坐下來後,李文娟拿起桌面上的菜譜看。
服務員過來點菜。
王林道:“文娟,讓周總點餐。”
周伯強笑道:“我對吃的不甚講究,還是文娟點吧!”
李文娟笑道:“那我就不客氣啦!三套鴨,清溜河蝦仁,萬三蹄,黃燜栗子雞,蘇式醬肉,松鼠鱖魚,好了,再加一個時蔬,正好。”
王林掏出煙來,遞給周伯強和忠叔。
周伯強道:“我很多年沒來過姑蘇了,感覺這邊沒有什麼大的變化。”
王林道:“申城這些年都沒有大變化,何況姑蘇呢?改革春風吹滿地,只是還沒吹到姑蘇地。再過十幾年,這邊也會有翻天覆地的變化。”
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走進店裡來,就坐在王林他們旁邊桌子上。
女的留着齊耳的短髮,脖子上掛着一個相機,男的身穿藍色襯衫,提着一個大大的行李箱。
“入夏以來,各地接連下雨,水患嚴重……”短髮女子噼裡啪啦的說了一通話。
王林聽到這話,不由得一怔。
他最近太忙,關注的也是經濟大事和申城之事,對別省的新聞反倒沒怎麼留意,問道:“周總,今年這邊水患很嚴重嗎?”
周伯強苦笑着搖了搖頭:“水患年年都有!主要還是集中在淮北地區。”
王林又聽那個短髮女子說道:“我們單位現在沒有多餘的車,因爲暴雨,通往那邊的交通也斷了,班車全部停運,我們怎麼過去呢?”
白襯衫男子苦笑道:“我哪裡知道?領導倒是好當,叫我們自行解決交通問題,一句話的事!我們卻要跑斷腿。”
短髮女子道:“我剛纔問過好幾個跑長途的車主,他們都不敢前往。你再找找關係,看看能不能找輛車子。我們總不能騎自行車過去吧?新聞講的是時效。”
王林聽到這裡,問道:“你們是記者嗎?”
短髮女子看了他們這桌人一眼,或者覺得他們穿着講究、氣度不凡,便道:“是啊。”
王林道:“你們要去水患地區採訪報道?”
短髮女子有一雙大而有神的眼睛,長長的眼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一般扇動,她應了一聲:“我們下午就得趕過去,可惜沒找到車輛。”
王林道:“我倒是有一輛車,可以送你們過去。”
“真的嗎?那太好了!同志,謝謝你!”短髮女子露出燦爛的笑臉,兩行雪白的貝齒,顆顆如玉般晶瑩。
白襯衫男子低聲說道:“萍水相逢,能相信他們嗎?”
短髮女子道:“我看他們是好人,倒像是機關幹部!”
王林聽到,不由得莞爾而笑,說道:“我明天還要用車,所以我的車送你們過去後就得返回,你們辦完事以後,只能自行想辦法回來。如果實在找不到車,而我們又在姑蘇的話,我也可以派車去接你們。”
短髮女子道:“嗯,好啊!我們現在的任務是到達那邊及時進行報道,回來的事以後再說。同志,你貴姓?”
王林道:“免貴,我姓王,三橫一豎的王。”
“王同志,謝謝你。”短髮女子嫣然一笑。
王林對忠叔道:“辛苦你一趟,下午送這兩位小同志去災區。你開車一定要小心。”
“好的,王總。”忠叔恭敬的答應。
一時飯菜上來。
王林發現,那兩個人只點了一個青菜,連一個肉菜都沒有點。
他對李文娟道:“文娟,送一個菜給他們吃。”
李文娟倒也大方,把蘇式醬肉拿起來,放到了對方的桌面上:“我姐夫請你們吃的。”
短髮女子抿嘴笑道:“這麼大方,謝謝你們。”
襯衫男低聲道:“這些人還真是有錢,土豪啊!點這麼多的好菜,這一餐飯,不得好幾十塊錢?”
短髮女子道:“人家有錢是人家的事,我們快吃吧!唉,這次水患這麼嚴重,我們還能在這裡吃着肉,是多麼大的福氣?”
襯衫男道:“估計單位又要搞募捐了。”
短髮女子道:“募捐的話,我要把我所有的存款全部捐了。”
襯衫男問道:“你有多少錢?”
短髮女子道:“嗯,我存了五百多塊錢,再加上這個月的工資,可以捐七百塊錢吧!你也多捐點!”
襯衫男道:“你說得輕巧,你沒結婚,你當然有多少錢就捐多少錢,我還得養家餬口,我的工資都是上交給我老婆的。這次捐款,我能捐一百塊錢就不錯。”
李文娟聽到這裡,眼珠子一轉,問道:“姐夫,我們也可以捐款的嗎?”
王林道:“當然可以。你要捐嗎?”
李文娟道:“我可以捐一萬塊錢。”
王林道:“才捐一萬?有點少了吧?”
李文娟嘻嘻一笑:“我沒有多少錢嘛,一萬塊錢已經是我的極限了,是我攢了好久才攢下來的呢!姐夫,你捐多少?”
王林道:“大人的事,你少打聽。”
旁邊的短髮女子聽到李文娟的話,不由得問道:“同志,你要捐一萬塊錢嗎?”
李文娟道:“嗯,我錢不多,不然還可以多捐些。早知道我上次去北金就少花點錢了。”
短髮女子道:“你能捐一萬塊錢,已經很了不起了,我們報社可以來採訪你,讓你成爲榜樣人物。”
李文娟道:“我捐一萬就能成爲榜樣人物?那我姐夫他……”
王林輕咳一聲:“文娟!”
李文娟哦了一聲,不說了。
短髮女子眨眨眼睛,問道:“你姐夫能捐多少?比你還多嗎?”
王林道:“沒多少,捐多捐少都是出一分力。一方有難,八方來援嘛。”
短髮女子點頭道:“就是這個理。同志,看得出來,你是一個極有愛心的人。你在申城哪家單位工作?”
王林道:“我在愛秀集團工作。”
“愛秀集團?我知道。”短髮女子笑了笑,“那是一家好公司,你一定要好好工作,現在的好工作可不好找。”
王林呵呵一笑:“我當然會好好工作了。”
一時吃過飯,王林安排忠叔送這兩個人前往災區。
王林他們則繼續逛姑蘇城。
一行人來到了著名的楓橋。
楓橋以前叫封橋,顧名思義,就是城門封閉以後供人休息的地方。每晚姑蘇城門關閉,運河封航,橋邊便停滿了等待天亮過關的漕船。而每當漕糧北運經此,還要將河道封鎖起來,於是這裡便成了一處理想的停息之地,橋也因此得名,名爲“封橋”。
這座橋是因爲張繼那首膾炙人口的古詩而成爲千古之下人人打卡的網紅橋。
楓橋旁邊即是鐵嶺關。
如今的鐵鈴關樓閣,是在1987年重建的,但下部的基臺卻是明朝的古物。
鐵鈴關是古驛道和古運河進入姑蘇城的水陸交通要塞。橋關相連,是江南古關隘的典型。
王林他們到來的時候,這裡完全是一片荒蕪,除了一條落魄的老街,其他什麼也沒有了。
古城樓的牆壁上爬滿了蔥鬱的爬山虎,安靜地坐落在古運河畔,只有牆面上那些斑駁痕跡,向人們述說着它曾經接受過的歲月洗禮。
鐵鈴關也就是楓橋敵樓,無論從地形還是規模來看,遠不能稱作雄關險隘,但卻緊扼水陸要衝。
王林來這裡看的是歷史和遺蹟,感嘆的是古人的戰爭智慧。
李文娟四下看看,無奈的道:“姐夫,這就是楓橋夜泊的那個楓橋?詩的意境那麼美,這裡的景色卻如此淒涼!”
王林笑道:“楓橋夜泊的意境,本就是淒涼的。夜半、客船、旅愁,只有遙遠清冷的鐘聲相伴。想一想就很淒涼!”
周伯強道:“張繼算得上是個旅遊詩人,寫過全國各地很多景點的詩篇,但只有這一首流芳百世。他在廬山寫的詩,其中有一句:花映新林岸,雲開瀑布泉。也算詠瀑布詩中的佳作。”
王林道:“一個詩人,有一篇千古佳作,就足夠了。”
他們站在楓橋上,四處看看,然後打道回酒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