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四 漩渦

“你小子不錯,有沒有興趣跟本少爺混?”紅髮青年輕蔑地掃了姬野一眼,問道。

“哈、哈哈,海少爺,竟然在這裡遇見您,真是榮幸,榮幸!”趁着姬野還沒來得及開口,隨行官員遠遠地便朝那紅髮青年喊道,然後分開礙手礙腳的虎獅殿姬傭兵團的傭兵,屁顛屁顛地朝後者跑來。

“你是什麼東西?”紅髮青年看到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這廝,噁心地問。

“呵呵,小的是王宮國賓府的六品從禮官夏傑,這幾位都是郡主殿下的貴客,這番都由小的伺候。”夏傑點頭哈腰地回答道。

“哦?是那個丫頭的貴賓……”紅髮青年聞言眸子一縮,雖然臉色沒有絲毫變化,不過看向姬野等人的眼神卻是瞬間變得極其狠毒。

“哈、哈哈,不敢,不敢。”夏傑的不敢,自然是說不敢稱郡主爲“丫頭”。

“得,今日的事,就當賣郡主個面子,傷我下人的事,本少寬宏大量,就不計較了。你們就趁這兩天好好做你們的郡主貴賓吧,哈哈……”紅髮青年一雙眸子停在姬野臉上許久,眼神也是幾番變幻。不過,姬野只從中看到了怨毒。隨後,留下了一句讓衆人莫名的話,便大笑離去。

“夏大人,那是什麼人?”待紅髮青年一夥走遠,姬野問。

“唉,他是左丞相海善海大人的獨子海辰,爲人極其囂張跋扈,今天你們惹上了他,以後還是要注意了。”夏傑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道。

“呸,我們有郡主殿下罩着,還用怕那隻阿貓阿狗?”黑虎自恃有郡主撐腰,全然不將夏傑的勸告當回事。

“黑虎大人您是有所不知啊,這別人還好說,但是他……從剛纔他的語氣姬野大人您也聽到了,並不把郡主殿下放在眼裡啊!”夏傑搖了搖頭,有些吞吐地道。

“夏大人,現在時候也不早了,我們尋個地方吃飯,願聞其詳。”這時,有過官場經歷的孫揚站出來插話道。

“也好,我們邊吃邊說!”夏傑想了一會,迴應孫揚的話卻是如同在下一個很大的決定,姬野甚至聽到他用力咬牙的聲音。

其實楚雲國並非姬野等人所想的那般風平浪靜,而楚瑄芸的立儲一事,也遠非鐵板釘釘。

楚瑄芸與楚雲國的三位少主其實是生於楚雲國公的兩個正室。其中,楚瑄芸是楚宗恆的原配李氏,即原李君所生,而三位少主則是楚宗恆與現在的正室吳君(原吳少妃)所生。按王室宗禮來說,都屬於楚雲國公的嫡子女,也就是說,四人都有爭奪楚雲國統治之位的法定權利。這些只要是楚雲國之人,都是清楚的。

不過,民間不知道——孫揚這樣的邊關守將也未曾聽聞的是,李君是死於十二年前的大火,而非當年王訃所稱的“染疾身歿”。

生在宮闈,身不由己。這也是爲何以楚瑄芸這般純真善良的小女孩兒心性,也無法不被捲入爭權奪勢的漩渦之中。你可以將之理解爲是生在王室之人的本能。換句話說,非如此不可。十二年前的那場燃燒了三日三夜而無法撲滅的大火,正是不與人爭的(原)李君李冪給當時不過三歲的小女兒留下的慘痛教訓。

在宮牆之內,想要活下去,不是“不與人爭”就足以的。

李冪死後,吳昭稱君。而其三個兒子,自然也都成了擁有繼位權的楚雲國少主。

當然,因爲衆所周知的原因,楚宗瑞與吳昭嫡出的三個兒子中,長子楚雲宇,在成爲楚雲國的大少主的當年便被召到帝都陪侍太子楚天翔讀書,如今恰是一十三載,卻仍歸期未卜;二少主,也就是殿前月將軍楚雲飛,則一直服役於帝國軍隊,雖年僅二十八歲,卻已是一軍之主,帝國中將軍銜,身居此位,也等於是進了一個樊籠,不能自主。

而頭上頂着“牧雲郡王”銜爵的小少主楚雲澤,雖有左丞相這個百官之首及其一衆黨羽明挺暗助,其能夠留在楚雲國內,卻實質是因自小體弱多病,且今年雖二十有二,仍未能有所出,據說是因病以致不能人事。

反觀楚瑄芸這邊,號稱楚雲國第一家族,且一直試圖撮合穆白與楚瑄芸結親的穆家,無疑是楚瑄芸立儲甚至登位的最有力支持者。甚至,早在李君死的那一年,穆家便開始支持着楚瑄芸,而穆家的最大倚仗,便是楚雲國的三十萬大軍。

與軍隊效忠的楚雲國王室不一樣,穆家是真正掌控楚雲軍實權的家族。且不說穆雨風官拜楚雲國鎮國大將軍,統領三軍。便是三軍之中,亦有超過一半的將軍出自穆家或是其嫡系。

如此算來,只要帝都的天不變,太子仍是太子,侍讀也仍只是侍讀,這楚雲國的繼承人,也就唯有一個可選。顯然,這穆家的眼光,確實足夠犀利高遠。在穆家的影響力的號召之下,支持楚瑄芸的陣容已是無人能出其右。

但是,將天下全然掌控於手中的權欲,卻一直不遺餘力地鼓脹起野心家們的政治野心。穆家集團如是,那與其利益相左的,自然也如是。

因而,唯一身在楚雲國內,並且擁有爭位權利的病弱少主楚雲澤,便被左丞相極其一衆嫡系拉捧成了楚瑄芸有力的競爭對手。只是,不知是否天命如此,饒是左丞相耗費多少心思和財力物力,楚雲澤的病,隨着時間的推移,卻愈發嚴重。就在一個多月前,楚雲澤便因爲病情突然加重而險些送了性命。

“雖說如此,左黨們畢竟掌握着國內不弱的權勢,即便無法與支持郡主殿下的穆黨相當,但是在正式立儲之前,兩黨都有着各自的優勢,誰也無法徹底擊垮誰。”夏傑停下筷子,對同座在一間酒樓包房內的姬野、孫揚、黑虎和青獅四人最後總結道。

四人聞言面面相覷,只覺大家已在不知不覺中掉入了這個政治奪權的巨大漩渦之中。

“那國公陛下是否已經有立誰爲儲的意向了?”姬野問。

“其實自從帝都的陛下在李君去世那年立郡主殿下爲公主開始,只要是明眼人,就都清楚帝都希望是誰繼承楚雲國國公的位置。只是,這裡畢竟是楚雲國,而兩位陛下的關係又比較特殊,最後的結果是什麼,誰都不清楚。”夏傑再次將杯中的酒水一飲而盡,此時的他已經兩頰酡紅,或許正是得益於酒精的作用,他的話越說越順暢,同樣越來越大膽。

“其實,作爲一名楚雲國的國民,我當然與所有的普通國民一樣,希望郡主殿下可以成爲未來國公,郡主殿下傾國傾城,又心地善良,我記得又一次,我不小心碰到劉少妃那個調皮至極的小公子,那個該死的劉少妃竟然就想要打斷我碰到那個小東西的手,幸好郡主殿下路過,幫我解的圍,郡主殿下的恩德,他日我夏傑,以死相報……”

姬野見到夏傑還沒說完便趴在了桌子上,苦笑一聲,然後讓外面的傭兵將夏傑先行擡了回去。

“姬野,你有什麼想法?”毋庸置疑,孫揚是一名合格的軍人,但是,政治這趟渾水太深,他無從領悟,只能問已經實際成爲了衆人的頭領的姬野。

“儘快離開雲都。我們實力太弱,這些事情不是我們能夠插手的,留在這裡反而會成爲郡主殿下的掣肘。”姬野沉思了一會,決定道。

“那郡主殿下怎麼辦,不能將她留在這種水深火熱的地方吧?”青獅聞言卻是大急。

“至少郡主殿下的安危應該不成問題。姬野說得對,我們現在的首要的事就是增強自己的實力,將來如果真的有變,我們還能幫上殿下的忙。”孫揚拍了拍青獅的肩膀,寬慰道。顯然,與重情重義的青獅相處了一段時間之後,孫揚對於傭兵的認識,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唉,看來也只能這樣了,他媽的,千里迢迢來到這裡,本以爲有郡主三團長撐腰就能橫行楚雲國傭兵界了,唉,看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黑虎連着嘆氣了兩次,更是罵了一句,表達他現在內心的憋屈。

“剛纔我們招了多少人?”姬野突然問。

“一共五十個,全都是武師級別的,還有幾個是四境武師!”青獅心算了一下,然後回道。

“孫大哥,一個在攻防最強的前提下,團隊合作最具優勢而且訓成最快的微型的軍事單位,多少人最合適?”姬野點了點頭,這次卻是問起了孫揚。

“三十到四十人,這是最小型的戰陣要求的最低人數。而戰陣,絕對符合你的所有要求。”孫揚回答起來不假思索,顯然是對軍隊之事瞭然於胸。

“好,那就先將我們的傭兵團維持在這個數吧,按照孫大哥的要求,從那五十個人中再挑選一次,戰陣最重要的是協作,在儘量保持單人作戰能力的前提下,留下那些適應團隊合作的。”姬野道。

“這個……”孫陽看了看本來就是黑臉的黑虎,欲言又止。

“哎呀,姬野是我們團的大智囊,他的話就是我們的話。他的意思是我們如果人太多就會太招搖,搞不好還沒出雲城呢,就被那個什麼左丞相給端了。這你都不明白?做傭兵的,最重要的三個準則是低調,低調,還是低調!”黑虎沒好氣地瞪了一眼孫揚,然後刻意提高了聲量,朝孫揚吼道。

“好,那我今天就辦好這件事。”孫揚苦笑一聲,點頭應了下來。

“不急,這事明天辦也行。現在,我們還是要到拍賣場去走一趟。”姬野說完便起身離開了桌子,留下三人一臉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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